《八十年代共富贵》青鱼不白

1、第一章

　　“废物！吃白饭的！整日好吃懒做，全家都靠老娘养活！”

　　陈词躺在黑黝黝的窑洞里，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辱骂声，脸上露出苦笑。
　　前一刻还在参加毕业典礼，接受同学对他通过魏氏集团面试的恭喜，下一刻就成了八十年代初农村被继母虐待的小可怜，这差距太大了。

　　原主也叫陈词，九岁没了妈，父亲陈德带着两个儿子过得艰难，没人操持家务，很快经媒人介绍娶了邻村的老姑娘鲁小软。
　　鲁小软进门一年生下个大胖小子，有后妈就有后爹，从此陈词和弟弟陈岩就成了半个孤儿。

　　原主长到十九岁，吃糠咽菜长大，瘦得跟竹竿似的，他弟弟陈岩更惨，比他小六岁，没尝过肉的滋味，吃过最香甜的食物就是窝窝头。

　　惨不忍睹的记忆令陈词对原主很同情，鲁小软性格一点都不软，给原主派的活都是脏活、累活，三天前原主在山下的自留地饿晕过去，鲁小软仅仅给他喝了一小碗玉米糁粥，吃了半个窝窝头。
　　陈词穿来后，半夜发起高烧，鲁小软竟是连半个窝头都断了，每日只有稀粥，现在陈词的肚子几乎凹陷下去，生一场病瘦成了皮包骨头。

　　“哥——”窑洞门口站了个黑瘦的邋遢男孩，怯生生望着陈词。
　　这就是陈岩，十三岁的年龄，八.九岁的外表，长得像个在黑暗中缩行的小老鼠。
　　他穿着一身打补丁的衣裳，鞋面上磨破了两个洞，露出脚趾，看上去连后世街头的乞丐都不如。

　　陈词一见他就心疼，招招手让他过去。鲁小软可劲儿压榨兄弟俩，把陈词当成年劳力使唤，把陈岩当半个劳力用，这几日陈词的活计没人做，她就分配给了陈岩。
　　“小岩，累不？”陈词摸摸他的小手，本就粗糙的手竟是磨出了水泡。
　　陈岩点点头，小手微微蜷曲，那是出水泡的地方在发疼。

　　常年被欺压，小孩性格怯懦，不多话，即使面对亲哥也胆怯。
　　陈词叹了口气，如今农村土地已实行包产到户，小寨村虽不富裕，但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家里条件好的，隔段时间还能吃顿肉，像陈岩兄弟俩被饿得吃不饱的情况实属少见。

　　“小岩，累了一上午，快去吃饭。”陈词催他去厨房。
　　陈岩却瑟缩了一下，很明显，他在害怕。
　　听到前院鲁小软喊亲儿子陈鹏飞吃饭的声音，陈词憋了一肚子气，却无法对陈岩说“你胆子大点，不要怕鲁小软”，陈岩被后母欺压十年，他的胆怯是印在骨子里的。

　　没办法，陈词爬下床，把鞋穿好，黑鞋面的千层底又破又旧，这是陈德穿剩的鞋，给了原主，原主自从亲妈过世后就再也没穿过新鞋了。
　　而陈岩穿的则是比他小四岁的异母弟弟陈鹏飞穿剩的鞋。

　　陈词在床上躺了三天，没吃饱过，猛一下床头晕目眩，他摸摸脸，瘦的能摸到骨头，拉着陈岩出了窑洞。
　　小寨村位于丘陵地带，地面凹凸不平，也就产生了本地的特色窑洞。
　　但近年来村民生活水平提升，不少人家都盖了砖瓦房，窑洞用来放杂物，住牲畜，或是夏天纳凉，冬天取暖。

　　陈家也盖了敞亮的砖瓦房，但砖瓦房是鲁小软一家三口在住，将来还要给陈鹏飞娶媳妇用，在鲁小软看来，陈词和陈岩两个碍眼的小杂种只配住窑洞。

　　厨房里，鲁小软盛了鼓尖尖一碗手擀面，浇头是香喷喷的酱肉，她把饭碗放进陈鹏飞手里，仔细叮嘱他：“小心烫，吃完不够再给你煮。”
　　陈鹏飞吊儿郎当端着碗出去，看见陈词兄弟俩，起了挑衅之心，故意用筷子夹起一条肉丝对他们晃了晃，塞进嘴里，吧唧了两下，做出陶醉状：“酱肉真香！”

　　陈词冷冷地看着他，要不是饿得没力气，真想上前揍他一顿。
　　陈岩却被诱.惑了，眼巴巴看着酱肉面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作响，酱肉……他从未吃过。

　　鲁小软的第二碗面是盛给陈德的，照样冒尖，肉酱却少了一半。
　　陈德也不在意，端着碗出来，见陈词和陈岩盯着陈鹏飞的碗看，皱了皱眉，嫌弃道，“没出息的狗东西，老子少你们吃喝了？做出这副馋样，真丢人！”

　　陈岩吓得躲到陈词身后，拽住他的衣角，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陈词微微一笑，高声道：“爸说得对，鲁姨听到没，快给我们煮面！我这几天净喝粥，窝头都没吃上，饿得厉害，小岩也累了一上午，麻烦鲁姨多煮点！”

　　厨房的鲁小软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却没当回事，这两个继子一向软弱，还不是她的掌心物。
　　陈德瞪他一眼，陈词却不看他，径直走进厨房，鲁小软刚捞出一碗面，没有防备，陈词一把抢过来，端着就走到菜锅前，挖了一大勺酱肉。

　　“小王八蛋，你做什么？”鲁小软尖叫一声，立刻就要上前夺。
　　陈词立刻大喊：“爸，鲁姨不给我吃面，你快来评评理！”

　　别看陈德骂陈词时挺威风，实际上最怕老婆，鲁小软管教前妻生的两个儿子时他从不插手，听见厨房里鲁小软和陈词吵起来了，他加快脚步进了堂屋，懒得管闲事。
　　反正鲁小软总不会吃亏。

　　但这次他估算错误。
　　由于原主跟陈岩一样懦弱，只知埋头苦干，从不敢反抗，陈词的强硬竟让鲁小软有几分怵，趁她没反应过来，陈词端着碗冲出厨房。
　　陈岩是大哥的跟屁虫，紧跟在他身后，俩人出了门直往村支部大院里奔去。

　　正是午饭时间，村支部大院挺热闹，不少村民端着饭碗到这儿聊闲话，见陈词兄弟过来，大家伙儿沸腾了。

　　“鲁小软那个抠门婆娘，舍得给俩兄弟吃饭了？”
　　“哪能啊，陈词前几天不还饿晕过去了。”
　　“狠心的后娘！可怜曹小花去的早，丢下俩孩子……”

　　大多数村民对陈词兄弟抱有极大同情心，但陈家的家务事，外人不好管。
　　陈词端着饭碗挤到人群中间，往地上一坐，拍拍身旁的位置对陈岩说：“小岩，坐这儿！”
　　陈岩听话的坐过去，兄弟俩一人一口酱肉面分着吃。

　　周围的大妈大婶们一看，呵，酱肉面，伙食不错，鲁小软啥时候变大方了？
　　看起来碗里的酱肉还不少。

　　春花婶是小寨村出了名的包打听，最爱八卦东家长西家短，她最先积极发问：“小词，听说你前几天在地里晕倒了，现在身体怎么样？”
　　陈词就等着这一刻呢，他闻言立刻停下筷子，摆出一脸委屈的模样，“春花婶，我那天发烧了，鲁姨说要饿上几顿病才会好，让我喝了几天粥，我今天感觉精神多了。”

　　“哦——”春花婶以及围观群众立刻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转过身却窃窃私语。

　　“鲁小软可真不是东西，竟这么苛待继子！”
　　“听说小词本来就是饿晕的，她还敢饿孩子，也不怕给人饿死了。”
　　“只让干活，不给吃饭，牲畜也不能这么养。”

　　陈岩一边吃面，一边听着周围村民们的讨论声，感到十分羞耻，他抬起头去看大哥，却见平时自尊心一直很强的大哥此刻竟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一碗面很快见底，兄弟俩都是半大小子，根本吃不饱，这时候陈词又可怜巴巴地对春花婶说：“春花婶，我不敢回家，我今天中午实在饿狠了，抢了鲁姨的面跑出来了，要是我现在回去，我爸肯定会打死我跟小岩的，我死了不要紧，可小岩才十三岁……”

　　村民们纷纷抽了口凉气，就说鲁小软怎么这么大方，原来是陈词抢了一碗面跑出来的。
　　陈词一向老实，被鲁小软训得服服帖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可怜的孩子，一定是被饿坏了才出此下策。
　　等听到陈词说会被陈德打死，他们对兄弟俩更同情了，陈词今年才十九，陈岩十三，却在继母手下被磋磨，还差点被饿死。

　　这都改革开放了，日子越来越好过，鲁小软竟还不给继子饭吃，要饿死他们，实在可恶！
　　他们小寨村虽不富裕，但饥荒年代尚且很少饿死过人，现在就更不行了！

　　春花婶虽喜欢说闲话，但她也富有同情心，一听陈词的话立刻心软了，俩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碗面哪够吃？
　　她立刻拿出吃剩的窝头分给他们：“别怕，等一下婶子送你们回家，一定跟你爸妈好好说道说道，你爸也太不管事了！”
　　后妈不喜继子，这很正常，但作为亲爸，眼睁睁看着孩子被磋磨，这是亲儿子吗？
　　一时间，村民们对老实巴交的陈德有了看法，都学着春花婶，把自己手边多余的食物送给了陈词。

　　陈词和陈岩十分惊喜，一碗面只能吃个半饱，但现在有了村民们送的窝窝头、馒头之类的食物，最起码能填饱肚子，有力气！
　　作为穿越者，陈词被饿了三天后，一点都不挑剔，拿起窝头就啃。

　　同一时间，躲在村支部大院后墙树下吃饭的一个阴郁少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心中十分狐疑，陈词那家伙一向老实，何时也学会博人同情了？
　　少年嘴角露出讥笑，爷爷说过，博人同情是弱者的行为，陈词比他还大了三岁，却被继母欺负得饿晕过去，真是无能。

　　这么想着，他把埋在碗底的腊肉吃了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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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结尾处那个吃腊肉的阴郁少年，就是攻。
时间是八十年代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