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麻烦了》雷霆鸽

7、第七章

　　（2月8日）
　　难得的晴天，太阳爬过东厂区的行政楼。临时工的夜班工资已经涨到130元，但还是没几个人来。
　　建豪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于朝阳问那个站在输送机上往下卸箱子的小伙子。
　　“初七回去呗。”他把手中箱子扔到传送带上，一个上面的四个数字不太显的箱子。
　　于朝阳按着箱子，在面单上用记号笔写了个03。“春节不回家了？”
　　“不回了，家里没啥亲戚，回不回都行。趁着春节多挣点钱，下学期用。”说着，这小伙子又把一个箱子扔到传送带上。“一回去这几天就白干了。”
　　“你今天晚上就见不到我了，我买了票，今天上午领完工资就去坐车。”于朝阳说。
　　最后一面用纸箱堆起的“墙”被另一个卸车的给弄塌，集装箱车露出了最后一面内壁。
　　“四号口，你们去那边帮他们。”平台上一个穿着中国邮政工作服的人指着停在五号口的集装箱车喊道。
　　窄窄的集装箱，两人卸刚好，三个卸人显多，四个人卸就挤了。
　　最里面角落处最后的那件被放上了传送带，于朝阳扳着输送机的控制杆缓缓地朝集装箱外面走。
　　空车开走了，输送机断了电，又响起滴滴的警报声。电铃再次响起，八点了，下班的时间到了。
　　集合，搜身，签到。每天都在重复着。签完到，于朝阳走到交马甲的地方，来到那小伙子身边。
　　“走吧，拿好饭票，吃饭去。”他拍着小伙子的肩膀说到。
　　小伙子姓闫，叫建豪，在这个城市读大学，现在大一。
　　一叠咸菜，不限量的馒头，稀的像水一样的汤，这是临时工的早饭。
　　于朝阳走到没几个人的打饭窗口：“两个菜角，四根油条，两碗素胡辣汤，刷卡。”

　　小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外面还排着长长的队。
　　“下一位。”声音从柜台窗口上的小音响里传出。于朝阳朝前看了看，把手机放进了衣兜里。到他了。
　　“叫什么，把卡递过来。”里面问他。
　　“于朝阳，赛扬人力，三组，夜班。”说着，他递上了他的卡。
　　里面的人从她边上又拿了一捆钱，抽了一叠放进了验钞机过了一遍。数不够，她又抽了几张，合着之前的那些又过了一遍，又加上几张零钞。
　　“签个字。”里面递出了一个本子。
　　签完字，于朝阳递了回去。钱从窗口递了出来，和他的卡一起，卡上缠着他的工资条。
　　[基本工资4386元，加班工资1430元，年终奖励200元，伙食报销297，迟到…]
　　“下一位。”
　　他看着工资条往外走着。

　　单车被靠在墙上，今天回来于朝阳没有坐公交车。限重5kg的车篮里放了个不止5kg的箱子，车把上还挂的有东西。
　　他掏着钥匙朝出租房门口走，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边上流的污水结冰了。
　　“我靠…”
　　打开门，他把靠在墙上的单车推了进去。
　　“攒钱就用余额宝，多骑多赚哟。”扣上车锁，他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放到了桌子上。
　　掏出了手机，于朝阳拨了个电话。
　　“喂，妈，我买到票了，今天晚上就回来…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可好了，吃得好住的好，工作轻松，现在在一家公司当财务…我给你带了东西，你晚上不用等我，我打的回去…”
　　这是他到这个城市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和家里联系，通话足足有十多分钟。挂掉电话，他脱去了他的那件蓝色外套，把它扔在了桌边的高板凳上。
　　用冷水洗了把脸，于朝阳从床头柜下够出一把梳子，梳了梳蓬乱的头发。电脑桌下的行李箱里放着一个圆通的邮包。那里是一身西装，去年双十二的时候买的。移开枕头，他从床垫下拿出一个画着春日野穹的长款钱包，从夹层里取出了他的银行卡和回家的火车票。
　　拧紧煤气罐，关上水闸，拉下电闸，锁好门，他踏上了回家的路。
　　穿着西装，踏着皮鞋，拖着黑色的旅行箱，挎着电脑包，掂着一箱干海参，他再一次的走向村口，穿过地道，来到公交站牌前。
　　开往火车站的车来了，今天的车格外的挤，比平时上班乘坐的还挤。挤上车，于朝阳艰难的推着行李箱朝车尾移动着。
　　“汽车起步，请扶好坐好，下一站…”
　　“诶，这不小于么，今天够精神啊，回家过年啊？”声音从左边的座位传来，他扭头一看，是老宋。
　　“是啊，我这回家。你这去哪呢？”于朝阳把箱子靠到了老宋的座位边上。
　　“我呀，上班，这快过年了还不让人消停。”老宋叹了口气，接着又笑了起来，“我这干一个月还没你拿的多呢哈哈。”
　　“您这开玩笑了。”
　　“电子商务大厦到了，电子商务大厦到了，有转乘241路，95路的乘客请在本站下车，开门请当心…”公交车开始减速，要到站了。
　　“我这到地方了，你坐吧。我呀，上班去咯。”老宋起身，朝后门挤去。
　　“行，行。”于朝阳笑着说到。他把海参放在座位靠窗的那边，然后坐了下来。在温暖的车厢中，他抱着电脑包很快就睡着了。
　　“…到了…请在本站…请当心…”
　　“喂，终点站到了，下车了。”司机冲着后面大喊。
　　于朝阳惊醒，环顾四周，车厢里就剩下他和司机。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右边，海参还在，电脑包还在他怀里抱着，旅行箱也还在。他匆匆拿着东西下车去。
　　“旅客朋友你们好，来瞧一瞧，看一看。此时不看，终身遗憾。移动电源充电宝充电器…”
　　火车站的广场很大，但人一多就不显得大了。打工的，探亲的，上学的，当兵的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来，汇聚于此，又从这里散向全国各地。
　　广场上的大屏幕正播着CCTV13的新闻。“今年春运期间全国铁路预计发送旅客4.2亿人次…”大屏幕上，记者站在北京西站的进站口，长长的队伍被检票口一点一点的吞噬着，特警端着枪，牵着警犬在广场上巡逻。那里的人更多。
　　他们不回家过年吗？于朝阳想。
　　“一块一块，水一块，矿泉水一块。”进站口前小贩的喇叭重复着。火车站边上什么都贵，水也不例外。这些拉着小车的是明摆着抢固定摊位的生意，他们懂得薄利多销。没人愿意买同样的东西多掏钱，谁会去买五块的康师傅？
　　“给我拿两瓶。”他走到一名小贩的摊前。小贩拿出两瓶水，递给了他。一掏兜，他感觉不对劲，左边的裤兜里空空的，只剩下几枚硬币。
　　“我靠。”于朝阳摸出两个一元的递给小贩，转身快步朝进站口走去。
　　还好，票还在，左边的裤兜里只是几十块钱零钱。他掏出票和身份证递进了检票窗口，火车票上盖了个戳又连着身份证递了出来，检票亭外的电子屏上显示T396，第4候车室候车。
　　安检处也是排着长长的队。轮到了他，他把行李放进了安检机，掂着瓶水朝里面走。
　　“水打开和一口。”戴着蓝色口罩的安检员对他说。
　　于朝阳打开了水，喝了一大口。
　　“咳咳…噗…”水从他嘴里喷了出来。喝得太快了，呛着了。
　　安检员一脚踹到他的腿上，顺势将其摁倒在地。这个比他矮半头的女安检员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于朝阳给制伏了。
　　“二口有情况，速派增援。”她通过对讲机讲。
　　于朝阳脸贴着冰凉的地板，瓶里洒的水浸湿了他的衣服。
　　“我靠，我咋啦，你放开我，放开我！”他挣扎着吼道。
　　三名手持步枪的特警赶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放…放开我…”他停止了挣扎与喊叫，嘴里喘着粗气。
　　“安检没通过，怀疑瓶子里的液体有问题。”安检员对带着对讲机的那名特警说。
　　另两名特警上前，扶起于朝阳架住他。
　　特警问于朝阳：“哪些是你的行李？”
　　“那个黑色的旅行箱，喏，还有那个电脑包和那一箱海参。”他回答道。
　　带对讲机的特警掂上东西，扭头说：“带走。”
　　安检员从地上捡起了那洒了半瓶的水，拧上瓶盖递给了特警。
　　于朝阳被带到警务室。没等警察问话，于朝阳先开口了。
　　“警察同志，我没犯事，也没带违法违规的东西，抓我干嘛啊…我着急赶火车，火车快开了。”
　　“没事我们就不带你来这了。”警察敲了敲桌子，“说，刚才怎么回事，老实交代。”他示意那个站在门口的警察搜查于朝阳的行李。
　　“我刚才就是…就是喝水呛着了…然后我就被带到这了。我真没犯法…”
　　“你老实说，瓶子里是什么。”
　　“水啊，真的是水，在进站口那买的水…不信你查。”
　　“那为什么你喝了一口喷出来了？”审讯的警察板着脸，厉声问道。“别人过安检怎么都没事？”
　　“我急着赶火车…着急了，一着急就呛着了。警察同志你相信我啊，里面真的是水呀。”他很激动，想要站起了，却被身后的警察又摁到了座椅上。
　　“报告，没有发现异常。”那个警察搜查完站起身来，对审讯的警察说。“不过里面还有瓶没开封的水。”
　　审讯的警察对于朝阳说：“你现在说的啥我都不信，一会等检测过来再说。”
　　门外有人敲门。
　　“请进。”刚才搜查于朝阳行李的警察又站到门边上，听到敲门他却并没有开门。
　　门把手转动，带着对讲机的特警走了进来。“没有发现问题，是水。”
　　站在门口的警察把手里的那瓶没开封的水递给了进来的特警，“你再去测测这一瓶。”
　　特警拿上水，带上门出去了。
　　“警察同志，你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
　　审讯的警察依旧板着脸：“等另一瓶的结果，没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我就说吧，我没问题。”他又要站起来，但又被摁了下去。
　　站在门边上的警察又走到行李那，把打开的行李箱收拾了一下。
　　门开了，特警走了进来。“这瓶也没问题。”
　　于朝阳站了起来，这次他没有被摁下去。“都说了警察同志，我是好人啊，真是好人。”
　　审讯的警察不再板着脸，他对于朝阳说：“行了，你可以走了，这春运期间么，特殊时期…”他的语气里带着歉意。走到于朝阳身边，他将于朝阳的身份证和火车票又交还于他。
　　“警察同志，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警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十一点二十一。”
　　于朝阳掂起自己的东西，快步走出门。特警跟了上来对他说：“刚才抱歉啊…职责所在…我送送你。”
　　“嗯，知道，理解，理解。你们这也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要值班…”
　　“你从前面拐，然后一直走就到大厅了，上了楼梯到二层，候车室在哪。”
　　火车站里的广播响了：“有乘坐T396次列车的旅客请到第四候车室检票进站， T396次列车开始检票进站…”
　　“行，我知道了，该我坐的车检票了。你不用送了，再见了。”说完，于朝阳拉起行李朝前跑去。
　　“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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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无聊瞎写，文中若有谬误欢迎指出，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