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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矫正 ...

  •   喻川在他眼神的警告之下,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不知道最近博士是怎么和喻川说的,程绪感觉他身上的强硬气势似乎褪去不少,整个人变得有些慵懒,总是像没有骨头似的,喜欢赖在他身上。

      “刚才这个小技巧你每次生气的时候都可以拿来用,记数字或者读文章都可以。最初的伤害其实只有一次,而多年的伤痕总是不能愈合,和我们自己对自己施加的二次伤害也有关系。”

      米博彦认真道:“压抑一旦成为了习惯,即使那个施压者没有出现,我们也会惯性地去压抑自己的表达,以一种近乎自虐的偏激方式去思考,在旧的伤口上再划一刀。

      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时候,愤怒的同时也会伴随着爽快淋漓的感觉出现,这种虚幻的感觉会让人误以为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出口,进而上瘾般地,不断重复着这样的错误无法自拔。”

      程绪点头,“确实,我记得曾经有段时候就是这样,极端压抑自己之后会出现一种错觉:好像我毁灭了自己就能够惩罚别人似的。”

      米博彦道:“表达爱的方式灵活多样,而你们两人已经习得的却很单一。小喻通过打压控制别人来表达自己对这个人的重视,而你,却是通过不断地压抑自己讨好别人的过分要求来表达爱、乞求爱。

      这两种方式的运用都会让人在寻找关爱的路上迷失自己,失去自我存在感和价值,也失去双方在正常对话下的情感的链接。

      最后的结果将是,越爱越孤独。”

      器械室里摆放着可以拼接移动的软皮质台阶,米博彦引两人走进来,将不同颜色的台阶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依次码摞整齐,然后将两面的台阶相对摆放。

      “你们两个背靠各自的台阶,面对面坐到地毯上去。”

      喻川盘腿坐在地毯上,他向后倚靠着自己刚刚搭好的四层台阶,不动声色冲程绪笑了笑。

      米博彦站在两人的前方道:“这个游戏主要是想让你们两个人感受一下,不同的对话模式下自我存在感以及情感链接的强弱变化。”

      程绪问:“我们要怎么做?”

      米博彦道:“随便聊天就可以。先是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然后小喻坐到台阶上去,接着再站到台阶上去。最后两个人调换位置。”

      游戏开始的时候,两人的聊天十分顺畅,喻川很热情地询问程绪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情况,也同时将自己工作上碰到的趣事和他分享。

      然后喻川坐上了台阶,聊天继续。

      两人原本平等的对视被打破,位置的变化使得程绪不得不微微扬起头来和喻川对话,喻川本人似乎没有太多的感觉,依旧喋喋不休。但是程绪回答的频率明显变少了。等到喻川站在最高的台阶上的时候,他低下头看着地毯上端坐的程绪,忽然没有了说话的兴致,他觉得程绪很遥远,他快要感觉不到他了。

      明明近在咫尺边的爱人,仅仅因为对话位置的改变,就将两人心的距离也渐渐拉远了些。更让两人不适的变化是第二轮的调换,程绪本就不善言辞,他坐在台阶上看着喻川,身体感觉很不舒服。

      而喻川仰视着自己的爱人的时候,他失望地发现自己依旧感觉不到程绪。这种不适和失落感在程绪站上台阶顶端的瞬间被扩展到最大。

      房间里霎时鸦雀无声。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出声,最后还是程绪率先沉不住气:“博士,我可以下来吗?”

      米博彦摇头:“就这样保持一会儿。”

      程绪叹了口气,他索性不去看喻川,把脸转向窗外,数着天上的云朵。而坐在地毯上的那位也没有看他,自己静悄悄地用手指描摹着地毯上繁复的花纹轮廓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米博彦才道:“可以了,下来吧。”

      程绪如释重负般地坐回地毯上,仿佛经历了一场酷刑般铁青着脸,喻川的目光里也写满了疲倦,显然他们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这个游戏。

      米博彦道:“说说刚才什么感觉?”

      喻川撇着嘴道:“我感受不到程绪了,明明一开始聊得很开心,可是后来即便他看着我,我也还是觉得没有人回应,聊不下去了。”

      “你呢?”米博彦转头问程绪。

      程绪道:“和他差不多。我觉得我们两个之间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斩断了。我看着他,还是觉得他并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就好像……被无视了。”

      米博彦笑道:“可是你们两个之前,也经常采用这样的模式在交流。”

      程绪无奈:“以前真的没有感觉出来,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和喻川接触时间比较短,互相不了解罢了。”

      喻川附和:“现在感觉出来了嘛,我们两个能真正平等地沟通以后,回过头再去看以前那样的相处方式,其实大家谁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谁,对吧?”

      程绪:“嗯。”

      米博彦笑道:“亲密关系的建立是以‘我和你’模式为基础的,沟通的前提是你要意识到自我的存在,也要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这种位置的变化打破了‘我和你’的模式,渐渐将它转变成了‘我和它’。这时我们的沟通对象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双方眼中的工具。

      站在高台之上的人是权力的象征,他将对话变为了控制欲宣泄的工具。而坐在地毯上的人则处于弱势,这样不平等的关系会导致双方心理失衡,也就是小喻说的‘聊不下去了’。”

      喻川沉默了一会儿,不自在道:“博士我插一句,照你这么说,BDS-M我们两个还能不能继续……”

      “瞎说什么呢你!”程绪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男人怎么还是只想着这些事情。

      喻川表现得很委屈。自从米博彦叫停他对程绪使用那些奇怪道具之后,他就一直小心翼翼的,最近明明已经搬回去住了,可他还是不敢贸然对程绪出手。

      喻川叹了口气,他大概是圈子里最没地位的主人了。

      米博彦道:“那要看你们两个人对这样的游戏现在能够接受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只把它当做情侣间的一个增进亲密互动的游戏来看,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你们还将它当成控制别人、乞讨关爱的工具的话,我建议停止。”

      喻川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

      米博彦道:“也就是说,你们双方达成这种游戏合意的基础是信任和爱,是出于表达亲密的需要自愿投入,而非强迫与委曲求全。”

      喻川不住点头,“我们两个会注意的,我不会再强迫程绪去做什么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米博彦点点头,看向程绪:“你刚才摘掉了沙盘里的那把巨大的黑伞,有没有想过和你的朋友们重新建立新的关系?”

      “我……”程绪语塞,他刚才只是情绪激动才毁掉了那把伞,可是真的要他重新面对自己的同学、同事和朋友,他再一次迟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我,万一……”

      米博彦坐在程绪身旁的地毯上,转过头笑着问:“你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程绪愣了愣,“可以吗?”

      “当然可以,”米博彦向他摊开手掌,“借你的手机用用。”

      程绪对于人际关系的恐慌感来源于他的家庭,他对自己的不自信、父亲的恐吓和防备式的渲染,再加上他本身和朋友接触过少,使得和人交流这件简单的事情变得无比困难。

      打破这种思维定势最快的模式就是行动,就好像一个害怕游泳的孩子,首先要让他感受到游泳这件事情的好处,让他尝到一些甜头削弱自身的恐慌感,后续他便可以逐渐适应这项新的运动。

      米博彦用手指划开通讯录,道:“你的沙盘里放了很多动物,它们有多少是在你通讯录里的?”

      程绪抿着唇,“……都在。”

      “那你自己来选一个?”

      程绪犹豫:“我……他们肯定都不记得我了,还是别……”

      米博彦:“我来帮你打这第一通电话。你只要听着就可以,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看你的。”

      程绪一副慷慨就义般的别扭表情,抬手直接点进了一个人的号码主页,“就这个吧,这是我的大学老师。”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完结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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