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何日归》阿冉violet

1、引子·苍梧之国

　　东南西北四国与中心之国苍梧向来相安无事。
　　但近几十年来，北方虞褚国兵芒渐盛，国力日强，生了有觊觎中原沃土之心，常于北庭都护府辖下灵、贺二州边境侵扰、劫掠。
　　虞褚民多身强而壮硕，且马种精良、数量众多，在骑兵力量上大大强于苍梧。
　　本来苍梧以步兵力量尚且可以坚持守势。但八年前虞褚以离间之计使灵、贺二州统帅失和，故而一度占领苍梧灵州。
　　而苍梧人心惶惶之际，西罗境内有一位神将，一举夺回灵州，迫使虞褚国军队连退三百里。
　　此人姓钟离，名昧，是苍梧名将，也是当今圣上亲封的三品云麾将军。
　　坊间素传钟离将军立如列松之翠，雅容玉骨，笑时便如画中仙人；又生得一对剑眉，怒目时杀伐之气尽显，咄咄逼人，能与之对视者天下不出一手之数。
　　苍梧国中，无人不想一见这位少年将军的真貌。
　　这日正是钟离将军率部凯旋回城的日子，大红的灯笼早在几日前就挂满了长安街，共计两千余盏，上面均贴有红纸金字——昧。
　　长安街是唯一一条从城门口直通皇城的路，沿途人家在清晨就早早为灯笼换上了新烛。
　　才刚刚卯时，西罗的城门口就挤满了人。城中下至六七岁的幼童上至耄耋之年的老翁几乎都站在街上翘首以望，想要一睹这位绝世将军的风仪。
　　北方干燥的冷气里，人群熙熙攘攘，来往不绝，蒸腾起细细密密的白色雾气。
　　太阳刚从山头上露出半个身子，道路两侧已经有兵士开始维持秩序。
　　众人交头接耳，谈论着灵州那场大战。
　　“这钟离将军到底何方神圣啊？摆这么大阵仗！”
　　“你这厮竟然不知？钟离将军是当世豪杰，大英雄啊。苍梧与虞褚征战数十年，灵州被占七载，今日终于重回我苍梧，都归功于这位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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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城门最近的地方，站着一位红衣玄冠的贵人，是专程来迎接钟离将军的朝廷要员，从四品职官——光禄少卿。有众仆从执扇跟随其后。
　　少顷，军中前锋昭武校尉——公良言骑马飞掠而至，大喝道：“钟离将军将至，请开城门。”话毕，扬手高举令牌，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大字：钟离昧。
　　三年来，苍梧国顺德门第一次大开。
　　随着厚重的城门被推开，军队的马蹄声渐渐传来。高高举起的苍梧国战旗慢慢出现在城上守兵的视线之内。
　　此次共三千骑兵随将军回城，而余下大部一半已回家探亲，一半留在边境戍守灵州，恢复生产，安慰灾民。
　　待钟离将军终于到达城门口。众人只见前方快马疾驰，兵士个个归心似箭，阵型却丝毫不乱。
　　他翻身下马，站定。在万千人的注视之中，做了一个震惊天下的举动。
　　那天西罗城门前近万双眼睛共同见证。那个长身玉立，一身赤金琉璃甲，在冬日明媚的阳光里璀璨生辉的，万夫莫敌的苍梧大将军，向着城门里千万百姓行顿首之礼！
　　他屈膝跪地，左手覆右手，拱手于地，至膝前，手不分散，引头至地，锵然一声。而后长跪不起：“钟离无能，率一万儿郎出征，只余三千将士归家。”
　　身后众位将士随之一齐下马叩拜。举部齐喝：“为逝去兄弟同袍，拜谢父老！”
　　西罗城门处所有见者无不鸦雀无声，呆立不知所措。
　　转瞬呼和声响起，悲憾动天，数百人脸上瞬间就挂满了泪痕，几乎难以成声。城门处所有西罗城将士的家属，都在哽咽着不住地说，“将军请起，诸位请起。请起……请。”
　　那位红衣玄冠的光禄少卿赶忙上前扶起钟离将军，“将军请起”。钟离昧起身对众将士下令：“众将请起，听吾号令，即日起，可归家三日。三日后回校场复命。”
　　众将士：“谢将军。”齐起。归家。
　　众将散去，唯余公良言与几位亲信仍跟在将军身旁。光禄少卿转身吩咐左右拿来锦衣华服，几位仆从为将军更衣。而后在一旁轻声对将军耳语：
　　“将军此番回朝是立了大功，可随意遣散兵士，恐怕皇上那儿不好交代吧？”
　　钟离昧朗声应道：“谢少卿提醒，此番回去我自会向皇上请罪，少卿不必挂心。”
　　在钟离昧更衣卸甲的这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西罗城中的百姓已激动地议论纷纷。这一跪，几乎让全西罗为之疯狂。
　　众人惊异之间，议论如潮。
　　茶铺的孙老板瞪大了眼睛：“钟离将军当真下跪了？他，他是三品大将军啊！”
　　猪肉张撩起袖子抹一把面门，“老子不懂这些那些的，可这将军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向百姓下跪的大官儿，真了不起。”
　　不知谁接过话头：“只看今日之举，此子将来必成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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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鲜衣怒马，走上长安街时，此前举动已经口耳相传，传遍了大半个西罗。
　　沿路所见者皆屈膝跪地，行跪拜之礼，拱手于膝前，再慢慢俯伏向下至地，以九拜中最隆重的礼节迎接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