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次重生》纸张Z

2、第一章

　　“喂，你真的不想做人吗。”
　　“嗯。”
　　已经问了近十个小时了，得到的依旧还是这个回答。
　　我叫张一，我已经死了。
　　现在坐在我面前的是探官，探官手里有一份每一个人生前的好事坏事表，每一件坏事都会被记录在那个表上，当然，也不会漏下任何一件生前的善举举动。
　　我现在处于一个尴尬的局地，是关于投胎。我之所以苦闷的不是因为生前坏事做太多而来事成不了人，我尴尬的，是我做的所有坏事，在这张表格上都变成了赤红色的好事。
　　我不想当人。
　　可他们偏要我当。
　　站在探官身旁的是验生官，他板着的脸，方正的像是一块充电宝，他站在探官的椅背后面，与验票员一样的存在，这个职位是用来监督探官是否公正公平的人，这也能够理解，毕竟投胎这事儿挺大，起码对那些想做人的灵魂来讲挺大的。
　　也就是因为由验生官的‘监督’，才让我的办理投胎业务延迟了。我挺讨厌他的，总是就我现在的情况而言我对他恨之入骨，觉得验生官就是个麻烦的家伙。
　　他已经与我面面相觑了许久时间，屋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探官再一次拨动手中那沓厚厚的文件，那上面都是我平生做过的一切事情，大到见义勇为地在飞行的飞机上夺下疯子歹徒手里的刀，小到捡起人行道上的香蕉皮免去老奶奶摔跤等等英勇事迹。
　　其实事实地真相，压根就不是表上所说的那个样子，那些都是我作的恶。
　　真是讽刺啊，我想。
　　这些恶却成为我死后，也就是如今投胎中的一盏刺眼的指路明灯，这灯将我陷入了困境，不仅使我睁不开眼还刺得我眼睛火辣辣的生疼。
　　我，不想当人。
　　“这个世界上多少灵魂想要做人都做不成，你个缺了根筋的怎么就想不通呢？？”
　　探官被我熬得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他双手撑在大铁桌上，桌子上或是地上都洒满了醒神的香烟屁股，昏暗的台灯光照之下飞溅着唾沫。我猜想要是现在只有我和他处于这个房间里，他应该会直接冲上来给我一拳，可惜验生官在旁边，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劝我，就像是观音庙里那些个信徒劝诫前来拜菩萨的人的话是一样的，总是说一些令人向往光明的话，我听着越生心烦，明明已经过了叛逆期了却还是听不进这种奋发求上进的话，生前有一些类似‘你要好好念书’‘你要好好工作’之类，没想到死后还能听到‘你要好好投个好胎’这种话。
　　我的目光从不看地上或斜边，始终与他的脸平行，我这么做以此来坚定我不想投胎成人的决心，只是我失败了，近十个小时以来我从来没有不在心里鄙视着他。
　　‘要是你这种话对我有用，我还会那么快就死？？’我心中想着。
　　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们我是怎么死的，其实很简单，我是自杀死的。
　　找一个路面宽阔且车辆密集的道路，若无其事地走到人行道前，等待绿灯转变成红灯，等到变灯的那一刹那就冲上前。
　　谁知道斑马线上还有一个没有来得及过完马路的小女孩儿，她险些被车撞到，索性有我在这个时候自杀，冲上前去的时候将她撞回人行道。
　　我死了，我终于死了，但当我无意中瞥到那张表格最后一页最后一行的时候我震惊了，那上面显示的并不如我预期的那样【自杀】字样，而是【见义勇为 误死】
　　我终于死成了，却落下了个好名声。
　　“你们都错了，这张表格上的内容都错了。”
　　虽然我只是个灵魂但我也会感受到疲惫，我打算赶快将此事做个了解。
　　十个多小时坐得我屁股又痛又麻，我又没法站起身，因为每当我有站起的动作时验生官都怕我逃走。
　　为了我，他连门都锁住了。
　　“你说什么？”探官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你们只看到了浅层的表现却不知道我的真实做法，其实我做的都是坏事，只是最后结果失败了而已。”
　　探官不相信地看着我，手中速速地翻阅着我的‘生表’（生平表格的缩写），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他快速地低下脑袋，在其中随便抽读了一个，“十八岁那年的夏天你在楼上弄出震响找来了居委会大妈，吓走了楼下持水果刀入室抢劫的人。”
　　“我那天啊…”我回忆道，“上吊绳子断了没成功，大妈就住我隔壁，听到那么大声音以为我出事了，又因为房门锁住她进不来，于是开始大喊大嚷地把周围住户都集中起来要破我们，楼下那位估计听见嘈杂声音大，害怕了才逃走的，跟我没关系。”
　　探官又与验生官面面相觑。
　　探官赶紧低头又寻到了一条，“那捡香蕉的事呢？？”
　　“失业三年，饿得和乞丐一样，地上没吃完的半根香蕉是我一天的食物。”
　　“你，你还给福利院捐过书呢！”
　　“因为捐两本以上的书就能拿到一份福利院孩子做的饼干，我是为了饼干去的，书是偷的，为此我还撬开了一家书店的后门，那上头没记吗？”我的右手始终摆放在桌上，手指懒散地动了动示意他好好再看一遍里头的内容。
　　他被我这么一说懵了，立马掏出抽屉内的眼睛，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表格。
　　“在这儿呢。”两人找了半天，还是验生官率先找到了我所说撬门的经历，他挨着探官俯下身子来，拿手指点着上面一行欣喜地说道，“这儿呢这儿呢…”
　　探官的目光随即转移到了那件事情上，他带着老花眼镜像一个年过半百的瘦老头子，整个人趴伏在那硕大的表格上看着表格内密密麻麻的字，一字一句念着，“09年3月，撬开书店后门，无意间破获了一起以书籍为幌子的毒品走私案。”
　　听到他念出的声音我简直有想死的心思，不对不对，我已经死了所以现在不能够这么说，按照我现在的情况，我应该说我差一点都有想活了的心思了。
　　我没有自信投胎成人了，生前的痛苦一幕幕又回到了我的眼前，像噩梦一样不断地刺激着我的大脑皮层让我心生畏惧，对做人这件事心生畏惧。
　　我实在是没有勇气再重新经历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