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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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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泊远推门而入,长腿迈过地上堆放的装修用的杂物,不急不缓地踏着楼梯朝三楼走去。
他仍穿着一双高邦短靴,鞋底拍打地面的声音厚重而沉闷,一声一声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绪泊远在最西侧的房间门前停下,推开黑的发红的实木门,走进卧室。
卧室南边是一整片的落地窗,但青黑的玻璃以及纯黑的窗帘阻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房间里暗沉,流淌缓慢地空气中夹着一丝极为轻微的檀香。
绪泊远身上又开始涌现出丝丝缕缕地黑气,那些黑气如影随形,看起来如同在高温下氤氲滚动的热气。
黑色墙壁上有水波荡漾,一抹人形渐渐显形。
“您昨天有进展吗?”
绪泊远在椅子上落座,手背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落地窗的方向,过了片刻,他才沉沉开口:“想要杀死自己护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心有不忍。”
因为执念化解,溺死鬼的鬼气近些年渐渐消散,他只能勉强维持着水波一样的形体。死了太多年,溺死鬼已经忘了自己叫什么,听到绪泊远的话有些不解:“可是当时,周一觉是因为纯阴体质再加上鬼气特殊才能和您缔结阴亲关系,您不是说每吸取一些他的鬼气,您的记忆就会稍微恢复一些?”
“反证他死了后还是您的鬼后,为什么又不忍心了呢?”
绪泊远狭长的眼睛里墨黑一片,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他垂下眼帘,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是啊,怎么会不忍心。”
溺死鬼不敢打扰鬼王,悄悄地隐匿在墙壁中。
绪泊远半晌后嘴角微勾,“不过很快,他就会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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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就到了周一觉和陈放与下单主人约定的日子。
还是按照惯例打车到了居民楼下,陈放拿着周一觉手机付车钱,而周一觉背着沉重的背包一言不发地抬眼望着眼前的居民楼。
“这三栋楼是安置房?”周一觉微微蹙眉。
陈放抬头望着高楼,点头:“是啊,新楼房,有什么不对劲吗?”
周一觉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摇头:“没事。”或许是他想太多。
据周一觉了解,这位要求上门看风水的人是一位已结婚的男性,他在APP上写道,“近来家里财运不佳,爱人婚后一直身体不适,且久久无子”。是想要破解一路走低的财运以及家运。
推开一楼中控门,一阵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陈放打了个寒颤:“嘶,好冷。”
周一觉裹紧了身上的棉服,敛去眉间疑惑的神色,轻声问:“陈先生家在几楼?”
“十八层。”
走进电梯,周一觉抬手就摁了十八层的按钮,视线移开一瞬又紧接着回到楼层选择器上,十八层的下面,突兀地亮起了两个键,四层和十四层。
电梯的门一直开着,陈放见周一觉一直没按关门键,催促道:“咦,你怎么不关门?”
周一觉眼角余光扫了陈放一眼,抿嘴沉默地又摁了一遍。
电梯在中途停了两次,但是无事发生,周一觉索性也就当做没看见。
到了十八层,一出电梯就看到一户人家。
周一觉看了一眼就十分确定的说:“陈先生家是1802吧?”
陈放没有立刻回答,他掏出手机在微信上确认了一番,才点头道:“没错,可你怎么知道?”
周一觉淡淡笑了笑没有吱声,眼神一个示意,陈放自觉上前一步摁门铃。
忙乱地一阵脚步声后,门被猛地打开,陈先生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服,脸色憔悴,眼底一片青黑,却仍扯着笑容热络地招呼周一觉二人:“周天师久仰久仰,我是陈有民,今天特意请天师过来看一下家里风水。”
“陈先生你好,我是周一觉。”周一觉点头,抬了抬下巴问道:“陈先生,我方便去阳台看一下吗?”
陈有民没想到周一觉这么快步入正题,颇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又忙点头:“当然当然。这边请。”说完,就在一侧带路。
陈有民家里是二室一厅,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面玻璃镜,满满当当地占据了整个墙面。
进过客厅时,周一觉目光在那面镜子上一扫而过,边走边问:“陈先生,客厅怎么放了一面那么大的镜子?”
“哦,镜子啊,不是我放的。”陈先生将两人带到阳台门前,解释道:“是前任房主装修时放的,说嫌房子小,有面镜子显得宽敞。房子过户后,我嫌麻烦就没拆。有什么问题吗?”
周一觉摇头,“那个一会儿说。”
“你们家没有储藏室吗?怎么东西全都堆在阳台上?”周一觉指着阳台上堆放的杂物,皱着眉头问,“你家在十八层,坐北朝南,南北通透户型,按理来说应该十分敞亮,你在阳台堆放了这些——书架,铁桶,纸盒子,这么多东西,你不觉得遮光?”
陈先生一愣,“之前没觉得……我和我对象不在家,下班回家基本就黑天了,除了周末在家休息时,晒不晒太阳,感觉没有多少影响。”
周一觉又问:“那你们在哪晾衣服?”
陈先生饶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在洗手间搭了一个晾衣架,靠着暖气,干的比较快。”
周一觉沉默,陈放对风水玄学一窍不通,被周一觉问的这些话唬的一愣一愣地。
轻叹了口气,周一觉说:“陈先生,我们回客厅,我细说给您听。”
“好好好。”陈有民一拍脑袋,“您瞧我这都糊涂了,你和陈小天师这么远过来,我都忘了给你俩泡壶茶,真是怠慢了。”
“我们不是那种讲究人,您不用客气的。”
“那哪成。”陈有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厨房,开始准备茶水。
陈放跟在周一觉身后,悄悄拽了拽他衣服:“周一觉,你真的懂这些?”
周一觉低头看他:“也不是很懂,但还能糊弄人。”
“……”
陈放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陈有民端着沏好的茶水走了过来。
“周天师您坐。”
周一觉摆手,思考了片刻轻声说:“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点头或者摇头就好。”
“您请问。”
周一觉先看向玄关,“你和你爱人是不是经常感觉胸闷气短,就像胸口压着座大山?”
陈有民眼睛微微睁大,点了点头:“是。”
“你们最近事业不太顺利,嗯,工作时总觉得头晕脑胀,不太灵泛,而且财运不佳,破了很多钱财,但依旧不见好转。”
陈有民的眼睛越睁越大:“对对对,您怎么知道?我和我对象不知到了什么霉运,工作上一直犯小人,我爱人在财务上工作,工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岔子,前几天统计报表时多加了一个小数点,让公司白白损失了一笔钱,因为工作失误,她现在被停职,我们赔了好多钱。”
周一觉轻笑:“不止。”
“还有……还有就是我瞒着我对象做了一笔生意,从银行贷了五十多万全都赔了进去。”
陈放惊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周一觉:他,周一觉他蒙的也太准了吧!
周一觉捏了捏眉心,疲倦地说:“你爱人身体不好,我猜可能是眼睛上出了问题,工作失误也应该和这方面有关系。”
“您——您太神了 !”陈有民激动地扯着周一觉的手臂,眼睛里直放光,“我对象一直说她看不清东西,眼睛酸涩,我以为是她工作太累所致,她停职在家这段时间,任何电子产品都不碰,可眼睛一直没见好转。”
“没去看医生?”
陈有民尴尬一笑,别开视线:“我,我对象嫌花钱,没去。”
陈放不乐意了,责备道:“身体不舒服怎么能不去检查看看,风水玄学也花钱不少呢,万一你请到的是俩骗子,你岂不是钱财两空了啊?”
“我,我对象有点迷信……这不,这不是有周天师在吗?天师请您告诉我们破解之法,必有重谢。”
周一觉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有民,觉得这人有些好笑,既然觉得看风水是迷信,还花大价钱请人来看,自相矛盾。
他对陈放说:“你过来。”
陈放一头雾水:“啊?”
“师傅今天给你上第一课。”周一觉走向玄关,一把推开了门。
“像陈先生家门正对电梯这种,形成了一种煞,叫虎口煞。电梯不断上下往来,开合如同一张大嘴,不能旺主人家气运,反倒是容易让人家里财运气运不佳,甚至让人身体抱恙,一般来说,最简单的挡煞办法就是在门口铺张地垫,往来煞气全踩在脚下,不会随着家门的开合带进家里。”
陈有民神情木讷,陈放指着门口的地垫先他一步说:“周……师傅,他门口有呀。”
周一觉瞥了陈放一眼,折身回屋:“所以我说一般啊。”
“陈先生,你有没有听过‘玄武拱北,朱雀峙南,青龙蟠东,白虎踞西,四势本应四方之气’这句话?”
陈有民摇头,连陈放也一头雾水地摇头。
“这是《葬经》里的一句,大意就是我们常说的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从你家里来看,你家大门位置应是玄武,阳台位属朱雀,在过去朱雀被称作明堂,应该宽敞明亮,而你家的阳台上堆慢了杂物,遮挡了朱雀本该给身体带来的好气运,所以你爱人身体抱恙,眼睛一直不见好转。”
周一觉又走到客厅的镜子前,目光落在靠在墙角放置的冲氧鱼缸,沉声说:“你加财运在正东,青龙位置属财,我看你摆置了鱼缸,鱼能生财,水能活运,但你不知道财遇水则化,你家因为一开始朱雀气运絮乱而导致四象全乱,镜子阴气极重,虽然前房主说能让屋内看着明亮,可是你仔细看看,有了这面镜子,虽然视觉上你家变得宽敞,可是否视线暗沉?”
陈放目瞪口呆,看着周一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有民则连连点头,“对对,大师您说的极对。”
说着他的神情有些慌乱,低声说:“我和您说,其实我晚上都不敢看这面镜子,我总觉得镜子里我的人影有些诡异,好像要对着我笑。”
周一觉表情微妙,走到镜子前注视两秒,回头吩咐道:“陈放,从我包里拿出针线盒。”
“啊?”陈放猛地回神,仍是下意识听周一觉话,取出针线盒,递给周一觉。
陈放见周一觉抽出一根银针,疑惑道:“针?你拿针干什么,哎——周一觉你干嘛?!”
周一觉伸出左右,右手捏着针,用针尖在指尖上一扎。
陈放惊呼。
周一觉却用力捏指腹,殷红的血珠由小变大,掌心一番,指尖的血顺势低落在了镜面上。
令人毛骨悚然地是,血滴并未因为重力在镜面上划出痕迹,却像是被海绵瞬间吸收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了镜面上,而原本坚硬平整的镜面,忽然剧烈颤动,网状似的裂痕从血消失处蔓延至整个镜面。
急速而清脆地裂帛声响后,镜面猛地炸裂,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周一觉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