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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福源斋 ...

  •   “咳咳,咳咳,我的喜子啊,咳咳咳咳,阿玛马上就要去见你们的娘了啊,咳咳咳咳,可阿玛就是舍不得你啊。”

      卧榻上,桂祥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胸口起伏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盯着静妧,手里的那碗药。

      静妧侧身低着头手里拿着小扇,缓缓的将药扇风放凉。

      “阿玛,喝药吧。”

      桂祥看着那褐色的药汁,闻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要苦了,可是,桂祥偷偷抬眼瞥着静妧,第一次觉得宝贝女儿真够欺负人的,以前总说,做人难,做人难,现在瞅瞅,做人家的阿玛,才是难上加难啊。

      “砰砰!”

      正值为难之际,管家在门口叩门,“二格格,账房那里有些琐事,大格格今日不在府上,奴才们做不得主,烦请格格去瞧瞧吧。”

      静妧瞧着眼前这碗药,又看了看桂祥那面露期待的表情,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汤药放回了床边的矮桌,起身之后旁边澄心早将氅衣备好覆在静妧身上。

      澄心在身前打着结扣,两个小丫鬟跪在地上将氅衣的毛边一一理顺,静妧盯着桂祥不放心的叮嘱,“阿玛要记得,待会将药服下,这是高院判亲自写的方子,最对阿玛你的病症,自己个儿的身子,不要不放在心上。姐姐为着你的病几天晚上都没睡安稳,您快些将病养好,我们也好安心。”

      桂祥蔫蔫儿的靠在高枕上,有气无力的应承着,静妧瞧着他这幅样子也舍不得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门。

      管家就候在门外,一见静妧出来急急忙忙打了个千儿,“请格格大安。”

      静妧胸前端着水濑皮做的手捂子,也没拿正眼瞧他,“我去账房看看,你进去伺候你老爷把药服了,等我回来别让我闻见屋里哪盆花里有药味儿,有本事,就替你老爷把药喝了吧。”

      静妧说完就走了,管家仍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好不容易静妧出了院子拐了个弯没影了,管家才抬起了头,眼下天气见见转暖可还是有些生冷的,跪在地上寒气直逼人的身上,管家好容易爬了起来双腿还直打颤,心里一阵后怕一瘸一拐躲进了屋里。

      进了屋,桂祥一见他就破口大骂,“狗奴才,磨磨蹭蹭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快点,把药给倒了,等会儿喜子回来老爷我又得遭罪。”

      管家一听这话觉得自己两个膝盖又开始难过了,谄媚地笑着凑到床边,“老爷,良药苦口利于病,格格们都是为了您好,这可是您的身子千万不能轻忽大意啊。”

      桂祥拿起身边的软枕狠狠地扔到管家身上,“你这老货,我就说你这些日子怎么了,老爷我吩咐你的事没一件利索给我办好的,怎么看我躺床上了治不了你了是吧!”

      管家条件反射般跪在了地上,这一回估计膝盖是要真废了。

      “老爷,您吩咐我干的那些事格格心里清楚着呢,刚在门外还敲打奴才呢,您这身子要是再不好,奴才一家老小怕是要饿死了,奴才一家可是从老太爷起就跟在叶赫那拉府的,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没得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

      桂祥气的拿手指着管家,半晌又不甘的放下,有些细纹的双手摩挲锦缎被面,看了眼还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得管家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起来吧,你说说你,老爷要你有什么用。”

      管家假模假式的拿袖子直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扭曲的笑着,恭敬地立在一旁。

      “其实老爷又何必装病呢,二格格在宫里有姑奶奶照看着,谁也不敢给格格脸色看,您有什么不放心呢,非得装病哄格格回来,自从咱家姑奶奶成了太后,如今谁不高看咱们一眼,就连我这个奴才但凡出去,人家知道是叶赫那拉府的谁不上杆子巴结,奴才实在不知道您在这别扭什么。”

      “咚!”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呢,自己头上戴着的瓜皮帽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你懂什么,眼皮子浅的出息东西,宫里是那么好呆的么,喜子额娘没了,太后接喜子去宫里我只当是让他去散散心,这赶上这许多事老爷我才明白太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说到这里桂祥顿了一下,转过身继续说:“我知道我不是个好阿玛,我没出息,这么多年叶赫那拉家还没入不敷出流落街头甚至混的越来越好了,都是靠着我那两个姐姐,外头也都说,叶赫那拉家的爷们儿不中用,没一个能立起来的,世世代代靠女人上位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桂祥抬起头望向窗外,糊在窗棂上的纸透进屋内的微光使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

      “老爷,您别当话儿听进心里,外头那些人都恭敬着呢。”

      “我知道,姐姐现在的地位,权势,她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杏贞姐姐,她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为此,她抢了婉贞姐姐仅有的儿子。我都明白,大姐她也难,可难得过二姐么,大姐不顾姐妹之情,二姐还是让了,保全了大姐的权力,可皇上总有一天会长大,会亲政她还得让出来。怎么办,找一个人牵制他。我的喜子,我的喜子,就会,就会成为一个牺牲品。”

      管家早不知道何时已经跪倒了地上,恨不得将两只耳朵堵起来像没听到这些话。

      “老爷。。。”

      屋内寂静,除了管家紧张的呼吸声听不到其他。

      “人的命啊,天注定。”

      “格格,管家不是说账房有些事情,等着您去裁决呢。”澄心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些发怵,今日出门只她一个陪在格格身边总有些不能让人放心。

      静妧却混不在意,走在这街上四处晃悠,却也没认真去瞧,小商小贩卖的东西瞧着有几分鲜活气,却也没值当去买的。

      “管家在我们府上几代了,有什么事是我做得他却做不得的主呢,不过是哄我出来罢了。”

      澄心还是不懂,“管家没事哄格格做什么啊?”

      静妧听的手下一顿,原本打算挑拣脂粉盒子的手落在半空,犹豫了一瞬又伸回来了。

      “谁晓得呢。”静妧转身扯过澄心,“别想了,快快,早就听说福源斋来了一批新首饰,是仿造洋人那边的手艺,和内务府监造的是不同的,我在宫里到时候以为不成了,好容易出来了就去瞧瞧。”

      “格格您等等奴才!”

      福源斋的大名在整个皇城地界里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是平民百姓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国戚王爷贝勒都少有在此处闹事的,只因福源斋背后的东家是慈禧太后的心尖尖,固伦荣寿公主。

      虽说荣寿公主并非慈禧太后亲生,可自小便养在慈禧身边,便是先帝也难出其右,再加上荣寿公主生得一副玲珑心肠,引得慈安太后也时常赏赐,每回荣寿进宫之时两宫太后便心情舒畅,连带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轻快许多,只可惜,命不好。

      荣寿公主宽厚仁善,阖宫上下交口称赞,可称赞的同时必要在后面坠上一句,如此好的人儿,只可惜,命不好。

      荣寿公主身为恭亲王奕訢长女,身份高贵人品贵重,养在慈禧身边五年视同亲女,慈禧为她则选了固伦额驸景寿之子志端,志端是富察氏子孙,富察氏是大族,郎才女貌十里红妆,传为佳话。

      怎知,不过几年,志端身死,独留荣寿公主,年仅十七便成了寡妇,令人唏嘘。

      “自驸马去后,荣寿公主便久未出门幽居家中,只偶尔进宫向姑爸爸请安,可她少时兴趣所致办的这些铺子少有不兴隆的,这福源斋更是当属头一份,里面各式各样,并不拘于女子的物件,男子的东西这里也应有尽有,阿玛在床上躺了许久,今天挑个东西回去哄哄他。”

      同时街拐角处抬来一顶小轿,也直直向福源斋过去,轿内一位年轻美妇紧紧搂着一个两岁不到的女童,等轿子停了一旁的小丫鬟殷切地上前打轿帘,妇人先将女童递给候在一旁的乳母,小丫鬟扶着妇人下轿。

      “夫人只要吩咐一声,自有人巴巴的将东西送到府上,夫人自己何必大老远跑过来,还带着四小姐,小姐还小呢,出来万一见了风该如何是好呢。”

      夫人一听低头一笑,“我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府里太太还在,我要叫人上门终绕不过太太去,在人手下就要学会看人家的脸色,瑾儿穿的这许多,冻不着的。”

      不知哪里吹过来一阵风,丫鬟上去给妇人紧了紧衣襟上的发带,“那又如何,老爷的心始终是在您这儿的,给她打声招呼是看她太太的脸面,又不是怕了他,再说,老爷疼爱四小姐,谁也说不了什么话。”

      夫人皱起黛眉,面露不悦,“行了,什么时候都要认准自己的身份,我再得宠,也就是个妾,瑾儿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是妾生的。”

      丫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讪讪的,扶着主子进了福缘斋。

      另说静妧进了福源斋,福源斋的掌柜的便拱手迎了上来,叶赫那拉府是这里的常客,桂祥是个手里留不住钱的身份又摆在那里,所以福源斋每每有了什么新奇物件都要先各个府上跑一遍,当掌柜的脑子是顶顶重要的,不止要懂得看人,见过什么人,什么人什么身份,心里都要有自己一杆秤。

      “请格格大安,月初小的给府上送过一回,只格格您不在,巧了,昨天来了一个英国商队,运来一批上好的物件,,不敢说前所未见,可这北京城,那是头一份!刚来的,正造册呢,还没摆上呢,您上二楼雅座,吃吃茶听听曲儿,小的待会捧过去您掌掌眼。”

      静妧叫住领她们上二楼的掌柜,“听曲儿就不必了,你挑着几样小点,我等等就是了。”

      “得嘞您内,福源斋里新出的点心都是我们东家请的春满楼的大师傅用料用材那都是挑最好的,用过的没有不说好的,连太后娘娘都称赞过的!”

      “公主近日如何,上次在宫里瞧她似乎身子有些不爽利。”掌柜在前面引着,澄心扶着静妧上楼。

      “公主的事情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过问的,小的也就月底向东家报账的时候能得公主召见。不过上个月张太医跑的勤每日登门,这个月倒没打我这福源斋过,想来已经是大好了吧。到了,格格在这略坐坐,点心和茶水马上就到。”

      静妧点头,“有劳。”

      掌柜弯腰低头尽显恭敬,“格格说哪里话,奴才告退。”

      掌柜的下楼吩咐伙计将库房里的东西挑拣一下给那位主送上去,又清点了一下今日所得银钱,呼了一口气,捶了捶老腰打算回后院歇息,此时被人叫住。

      “掌柜的。”掌柜回身见是位从未见过的夫人也不拿大。

      “夫人,您吩咐。”

      付莲清也就是刚才那位年轻妇人上前询问:“掌柜的,我想挑些小孩子用的,要比外面摆的这些精细些的,不知道可有。”

      “有有,夫人且上楼雅间坐坐,小的去准备准备,待会给您送上。”掌柜的回头叫了一个伙计带着莲清等人上楼,还未到二楼就听到有人吵嚷,说的话也毫不客气,颇有些污言秽语,转脸让丫鬟将女儿的耳朵捂上,尴尬的立在台阶前。

      掌柜的闻及小跑上楼,谨慎的避让而过,“这是怎么了,贝勒爷,您消消火儿,没得大事让您这么动怒。”

      莲清立在上楼的最后一节台阶上,探了头去瞧,只见两伙人对峙,其中一伙人衣着华丽趾高气昂,从刚才掌柜的称呼应该是哪家的贝勒身后跟着不少跟班仆从,而另一伙人明显弱势了些,一看便知道是一些读书人打头的读书人身后护着一名女子,在小声啜泣。

      “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就是真把她衣服扒了,她也得乖乖的自己躺床上去!”

      一众书生忍不住了,“无耻之徒!作出此等恶事无一丝悔过之心,大放厥词,你靠的是什么,就靠你名字前的几个姓氏么!”

      谁知那纨绔更嚣张了,“诶,你还说对了,就凭我是姓爱新觉罗的,爷今儿还就告诉你,就凭这个姓儿,你就一辈子都赶不上!识相的,跪地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爷今儿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赶紧麻溜儿的给爷滚蛋!”说完就要去扯那女子,女子害怕直往书生后缩,书生一把抓住纨绔的手,反手就是一拳。

      “哎哟,有什么话好好说,动的什么手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掌柜的在旁边快急死了,也没人理他,上前劝架的时候还被人一把推到了门框上,撞得是七荤八素坐在地上回不过神。

      “嘎吱。”另一侧的门开了,澄心走了出来吩咐周围的伙计将两方拉开。

      “这是怎么了?”静妧踩着绣鞋不忙不慌的从房间一步步迈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福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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