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消失的昨天》佐佐云

4、04热情

　　可能这男生让人感觉轻松舒服，与他相处，好像在家中一般自在，自然而然，一起将几盘菜肴，吃得盘底朝天。
　　走出面馆，庞思恩肚子鼓涨，饱足感让牛仔裤好像瞬间小了一号，感觉下一餐不吃都没关系。

　　男生结完账跟着她后面走出来，在她背后问：“妳住哪儿？”
　　声音仍然慵懒，只是那双弧线漂亮的丹凤眼，在饱足后变得迥然有神，整个人精神多了。
　　她回头道：“你问我？”
　　来到W市将近一年，口音关系，很多人问她这问题。
　　而这男生问这问题，使她惊讶的是，吃饱了，两人也该分道扬镳了，他看起来话不多，却又突如其来的搭讪。

　　他瞧着她手上提的、肩上背的沉重物品重复问：“妳住那儿？我帮妳拿些吧，好像很重。”
　　她眉头意会的蹙了蹙，唇角微微一勾，笑了笑，原来他问的和她想的不同。“不用了，谢谢！我只要去前面裱褙店摆摊帮人画画。”
　　“帮人画画？”他不明白，也应该懂才对，就是“帮人画画”，字面含意而已。

　　两人并肩走几步路，一起走到裱褙店前。
　　她拐入裱褙店，拿出借放在里面的小桌子、小椅子，继续下午的生意。当然这样的一个下午，也可能枯等，一个客人都没上门，也可能几个，不一定。
　　男生一直跟着，热心的帮她拿桌子放在门边的骑楼。

　　裱褙店愿意借她地方，当然是因为两方的互利关系，有些客人拿到画像怕弄脏弄绉，就进去裱褙店架框，瞬间画像的质感暴增，更值得珍藏。
　　就这样，她每星期六或星期日只要没其他事情，就会过来这里摆摊，生意马马虎虎，比同学去餐馆打工好些，只差不会每回都有生意。

　　“谢谢。”他帮她将桌椅放好，她说。
　　纳闷这男生怎还在这，她不多想，反正她要做生意，也从不因如此谋生贬低自己，低头将装画具的袋子放在桌上拿出画具，男生突然又开口。
　　“帮我画张像。”

　　她抬头，瞅他布满笑容的脸庞，有一种他有目的的想法在脑中升起，遂开他玩笑，“我画得很丑耶，你确定？”
　　她坐上小木凳拿出画板、纸张，男生跟着坐在另张小木凳，扬着笑说：“妳担心我不付钱？”
　　“免费帮你画一张，看在刚才吃你一餐的份上。”她才没那么势力，礼尚往来。

　　他听闻不管旁边人来人往哈哈大笑，“妳怎么知道我就是这样想？”
　　这一笑，清澈透淨的眼眸，竟显得老沉狡诈，看来路遥知马力，日久人心，她可别太早对他下定论。
　　“少来了！”她也笑起来，当然知道他纯粹开玩笑。
　　拿起画笔开始往干净白纸上描绘线条，利落几笔，没几分钟已经画好轮廓，熟练的笔触，一丝不苟的赋予纸张生命力。

　　“妳常来这里帮人画画？”他静坐，盯着她執筆专注的神态，卷动眼睫下双眸迷人，透露一股吸引人的知性，却又有几分距离感。
　　但，不失她带给他的美好印象。

　　“不要乱动！做出你自认最帅的表情。”
　　她说出“最帅”，害他不住噗哧大笑，被逗得阖不拢嘴。
　　她还挺风趣的嘛。
　　他哪知道什么表情帅啊！只是“帅”字从气质优雅的她口中说出来，竟然有些逗趣。

　　见他笑得动来动去，她威胁他，“喂，你是想我把你画丑一点吗？”
　　“不要吧，我这么善良。”他止住笑，正襟危坐。
　　他忽然的正经八百，反而使她难以压抑笑意。“那我画帅一点啰。”
　　他又噗哧大笑，“是妳又害我笑出来的。”他从不觉得自己帅过，顶多不丑。
　　“好！算我不对，我随便画了。”她逗他，害他笑不停。
　　两人感觉不像几十分钟前认识，彷佛已经十分熟捻，连笑容都那么亲切自然。

　　“妳哪里人，听妳说话不像这边人。”他问。
　　“我是艺术学院的台湾交换学生。”
　　“喔。”他恍然大悟的笑起来。“难怪。”

　　他有一张很上相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线条柔和，脸颊、额头，有几颗像是熬夜产生的小痘子，基本上是长得好看的男生。
　　她帮他在画上修饰了一下脸，剃掉髭须、整理好杂乱的发型。对男生而言他的嘴唇不薄，略为丰满型，笑起来上勾的唇线，笑意很浓，会让人放下戒心，难怪他们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妳画得怎样了？可以让我先看看吗？”他很期待。
　　“你再动，我会把你画得很丑，到时候别怪我，休想我重画。”
　　听闻她这样威胁，他赶快闭上嘴，希望等一下可以看见一张旷世杰作。
　　哈！对画图像鬼画符的他，别人随便一张都是旷世杰作。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双脚不自主的跟她过来这里，本来要去学校练唱，乐团到现在一通电话都没打来催促，大概以为他又睡到不醒人事，那几个一定打死不信，他今天会异想天开的把妹。

　　今天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跟陌生女生说这么多话，她有一种无形魅力，难以言喻，让他跟着过来，好像跟着来就有异想不到的事发生。
　　异想不到的事，果然发生了。

　　他惊讶看着她递在他手中的画，“哇！妳真是艺术学院的耶！果然是个高手。”
　　画上的人绝对比本尊帅。
　　实在神奇！
　　刚才盯着她拿出8K纸放在画架上，那只是一张平常不过的白纸。
　　几分钟白纸被铅笔灰白线条，描绘出一个明显的轮廓，再过几分钟，铅笔将他五官神态描绘的栩栩如生，一幅就完成，像吃饭那么容易，比手机自拍帅上百倍。
　　晋臣最佩服会画画的人了。

　　她反射性的为他夸张语气翻起白眼，“你很夸张耶，我是美术专业，连这个都不会毕不了业。”
　　他呵呵笑起来，随之他口袋的手机响起音乐，阻断他的笑声，她听见他叹了一声，勉为其难的接起电话，很无奈的向对方说：“现在过去。”
　　关上手机，他脸上笑容略失，好像在惋惜非走不可了。
　　“我要去学校练唱了，再不去明天他们会杀去扁我。”

　　庞思恩坐着没动，看他从小板凳上起身，緩緩将手上素描卷起来，珍惜的握在手中，说了一声“掰”，往就在不远的音乐学院方向走去。
　　庞思恩托着下巴，看他走远，脸上方才荡开的笑容都没停下。
　　心底像天气热呼呼的。
　　热情是什么？她不是很懂。
　　但，应该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