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神秘的修仙门派》游念之

31、第三十一章 凡心不死

　　无边黑暗之中，陆然头顶卯肖印护持，暖光温和，胸前无芯灯缓缓旋转，绿意盎然，背后玄奥灵符浮现，金线流转，脚踝处有铃声清脆，不生心猿。

　　而陆然眉心浮现一点朱砂，仔细看去仿佛其中有一只火凤逡巡翱翔。

　　只怕衡山老鬼也没有想到，陆然身怀数件重宝，更是得赐卯肖印这件还照阁镇阁至宝。

　　黑暗中陆然并不着急，冰冷孤寂的永夜之囚足以让金丹魂魄都生生“冻死”，陆然却毫无所觉。

　　她甚至盘膝坐下开始演算法术。

　　海啸雷音和六字真言对她打击有些大，她所学法术驳杂，却极少精通，都抱着能用就行的心态，别说大成了，一些需要钻研的上等法门她甚至刚刚入门，威力不足，灵气损耗还大。

　　修行不知岁月，陆然极少如此沉静心思推衍法术，虽然没有典籍可以翻阅，但她进度却丝毫不慢，毕竟本就天赋极佳，又观摩了元婴斗法，有些感触。

　　等到黑暗中浮现一抹白光的时候，陆然气机已然沉淀不少，身如金丹，本无缺漏，却更加圆融，她摊开左手，一朵金焰五瓣花就在掌心成型。

　　金焱落花术，神通之下强法之一，与陆然灵气属性也大致契合，她感悟许久，终于摸到了大成的边。

　　“时间到了。”

　　陆然顺着那道白光遁出黑暗，耳中顿时充斥宏大佛音，而此处香火鼎盛，佛光普照。

　　原本陆然以为衡山老鬼暗算自己之后，本就即将消散的灵魂肯定耗不过自己，等黑暗褪去之后自然能够回归，却没有想到顺着白光遁出之后竟落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或许，这是那衡山老鬼的记忆？

　　陆然飘忽在空中，似乎处于这方世界，有似乎只是一个匆匆看客。

　　香火鼎盛的佛门圣地，德高望重的方丈抱起不哭不闹的男婴，道：“你与我佛有缘，正天机有断，凡间将气运大变，生灵涂炭，业果深重，你入我门下，正是天意，取为了业二字，愿乱世早平。”

　　男婴眉心有一颗红色的痣，眼眸黑白分明，他听见方丈说话，便露出了微笑。

　　高门贵客，往来如潮的涅槃密宗，便是他成长的地方。

　　而了业即为当代涅槃密宗大弟子，领诸了字辈弟子礼佛读经，接待贵宾。

　　他或许真的与佛有缘，短短十多年就即将圆融金丹，一身佛性。

　　陆然看着那清俊温和的少年人，有些难以把他和疯癫老鬼联系起来。

　　“师傅，近日来我涅槃密宗求佛者甚多，远超往常，且面带愁绪，神色惶惶，莫非满洲之人······”

　　了业问方丈。

　　方丈则走出大殿，看路边野草。

　　“乱世已至，草木皆伤。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闭门隐世，潜心修佛。”

　　了业一怔，道：“可百姓愁苦，正需佛渡，佛若不出，悲苦何解？”

　　“悲喜一场，人生历练，人生来便苦，心有佛者，佛亦相随，心无佛者，香火不庇，又何苦来哉？”

　　“但我们修小乘之法，已全大乘之志，小事不出，大事隐退，又何苦修为？”

　　见了业不解，方丈沉默些许，才道：“佛渡有缘人，如今无缘，故不开山门。”

　　两人分歧渐深，了业满心疑窦，当夜看不下佛经，只瞧着漫天星辰，在院中静坐一夜。

　　方丈自有苦处，他拿出俗家弟子所寄书信，来回踱步。

　　那上面写到：

　　兵士无力，满洲强势，天子动心方术法门，搜刮修炼法制敌，多碰壁。
　　奚异山庄抗旨不尊，上下老幼大小，全部被杀。以做杀鸡骇猴之用。

　　陆然惊诧，奚异二字，有些眼熟。

　　而了业却一双草鞋，两身僧袍，一根齐眉棍便早下了山，涅槃密宗山门在后，他频频回头，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我修为虽不算高深，但足以自保，行走何处，便是有缘，渡尽众生，达成我愿。”

　　他含笑一路北上，治病救人，打杀妖魔，风尘十年。

　　草鞋磨尽，僧袍破败。

　　陆然看见他救下寻死的妇人，那妇人却转瞬被夫家生生打死，看见他捞起湖中女婴，寄养在一户求子人家里，女婴转手却被卖给了人牙子。

　　了业救过山匪，却险些被山匪暗算，他救过市井无赖，被半城百姓唾弃。

　　他想要度化恶人，却屡屡失败，恶人继续作恶，受害者暴力反制，冤冤相报，死伤无数。

　　了业还和游侠一路谈笑，食用斋饭皆是游侠所备，他梁上行走，偷窃高门大户的财物，买酒水素餐，再散财于百姓，说一句好不快活。

　　却不知欣喜拿了财物的百姓被大户家仆毒打致死，交代了游侠姓名容貌，临死咒恨游侠误他。

　　有书生苦读，满腹经纶，却科举无门。

　　也有贵女赶路，半道被劫，身死他乡。

　　了业一路走，心亦沧桑，眉心红痣若血。

　　可终究没有动摇济世佛心。

　　天下易主那一年，了业回转涅槃密宗。

　　涅槃密宗已闭门十余年，门前冷清孤寂，路径杂草深深。

　　方丈亦苍老不少，有了第二个徒弟，唤为了成。

　　了成五六岁年纪，常缠着了业讲宗外凡尘故事。方丈说他慧根性灵，是天生的佛修料子，天赋比之了业还要强上数分，了业欣喜。

　　涅槃密宗门人虽不少，真传却只有一脉，方丈日夜苦思传承涅槃，况且了业已存了还俗的心思，自然乐见师弟聪颖。

　　“凡间人心复杂，恶意勃发，但······”了业笑，“我更觉凡尘难断。”

　　他向方丈跪下，道：“弟子凡心已动，不配侍奉佛祖左右，但请还俗。在红尘俗世，依旧会惦念师傅和师弟，供奉佛祖，成为万千香火中微灯一盏，并寻涅槃传人，送至宗门。我一身修为，皆是师傅所教，甘愿舍弃修为，沦为凡人。”

　　此话决然。

　　众人皆惊。

　　方丈并未多说，只是拿出戒尺在他头顶拍了六下，说道：“你去藏经阁，好好研读经书典籍。”

　　“弟子想了三年，终于想清楚了，我，不愿。”

　　了成不知道这个回转师门不过一年的大师兄为什么会突然请辞，就见方丈说：“你在藏经阁中抄尽我涅槃密宗经典，如果依旧如此认为，便是与我佛无缘，你，就下山去吧。”

　　“多谢师傅成全！”

　　了业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感激涕零。

　　陆然心中却有了不妙的预感。

　　了业在凡间救下过一个已是前朝的大官嫡女，那时国未破，家未亡，嫡女尊贵，却前后追随了业左右。

　　她拿起了她从不看的佛经，假意问禅理，能够占着了业一天的时间。

　　贵女虽养于深闺，但是心思灵动，性子活泼，又有温柔小意之处，跟着了业四处走，也帮他打发了许多麻烦。

　　了业曾说缘聚缘散，施主不必跟了。

　　她却说遇见便是缘，不离不弃便是缘分未尽，何必生硬推拒？

　　她说：“大师是烦了我么？”

　　“自然不会。”

　　“那大师何必如此在意？是怕小女子乱了你的佛心么？”

　　贵女大胆的很，她说：“我看《佛说摩登女经》，看见一个故事，有一点甚是不解。”

　　了业那时意外惶恐，推说：“小僧佛学浅薄，不能授业解惑，还请施主灵问他人。”

　　贵女却又不管他，自顾自道：“一个出生卑贱的女郎喜欢上了阿难尊者，佛问女郎说：你喜欢阿难什么呢？女郎回答——”

　　“我爱阿难眼，我爱阿难鼻，我爱阿难耳，我爱阿难声音，我爱阿难行步。”

　　“初初读时，被其感动，不过我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女郎入了佛门，放下了对阿难的执着。这明明是一个悲苦的故事，为何会被颂扬呢？”

　　了业不答，他低垂面容，双掌合十，静默如雕像。

　　贵女笑，说：“后来我发现，阿难诚心向佛，女郎和他注定有缘无果。她只能舍弃本我，入佛门，则能够与阿难更近，若能够明悟些许佛言妙语，也能够求得和阿难尊者的一场心有灵犀。”

　　“只是，阿难尊者喜不喜欢女郎呢？”

　　“女郎从未听他说起，只能心灰意冷出家礼佛。那你，希望我出家么？”

　　了业退避：“施主尊贵，出家乃大事，不该找小僧商量。”

　　他匆匆逃离。

　　贵女还是跟着他，后来乾坤变幻，江山易主，国破家亡。

　　了业不知为何，已修至金丹修为，救下了应被贩卖到勾栏的贵女。

　　于是她穿着一身孝服，追随他一路来到了涅槃密宗。

　　她说她要为父母亲人守孝三年，三年之后，若了业不应，她便再无牵挂，可入幽冥，阖家团圆。若了业应了，他便是她的命。

　　了业想了三年。

　　“修佛二十余年，今日方知六根不净，凡心不死，日夜礼佛，皆做虚妄。”

　　他想看她嫁衣红裳，胭脂艳霜。

　　了业在藏经阁中抄了所有涅槃经典。

　　方丈问他：“可悟了。”

　　其时，方丈牵着一个笨拙稚童，说是第三位涅槃真传。

　　取名“了凡”。

　　了凡驽钝，方丈不喜。

　　他却欢喜。

　　“涅槃传承不绝。真传涌现，当是兴盛之兆，”他真心而笑，“只是弟子佛缘已尽，辜负师傅厚望了。”

　　他匆忙下山去，却只看到贵女留书一封。

　　说心中另有他人，情缘至此了断，不要来寻。

　　他浑浑噩噩回了涅槃密宗，又担起了大师兄的职责，心如死灰，而修为越发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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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奉上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