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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他的一切 ...

  •   “怎么都不正眼看我,我只不过去了一趟撒哈拉,有变得这么难看吗?”等红灯的当口,陆地侧身,把脸凑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的面前。
      “有……你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我捂起脸,躲开他灼热的目光。
      绿灯亮起,他转头目视前方,右手却伸过来,紧紧抓住我的左手。手心传来的温度,好像比撒哈拉沙漠的阳光更炙热。
      他还是那样自信笃定的语气,“嗯,不见五指没关系,感觉得到我的五指就行。”
      如果说刚才见到等待多日的陆地终于出现时,我的近乡情怯压倒性地淹没了其他一切的情绪,那么现在他这久违的熟悉又陌生的亲近,就像月球引力,引得那些回忆如潮汐般汹涌而来,将我吞噬。
      我动作僵硬地挣脱了他的手,说:“陆地,我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地不再说话,我瞥见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的指节有些发白。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道:“月昔,对不起,很多事……包括我的过去,其实我本应该好好告诉你的。”

      车窗外流过的光在陆地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我看着他的双唇开了又合,好似暮色中的风拂过树叶,叶片分离、碰撞、纠缠,发出沙沙的声响:“现在还来得及吗?只要你想,我便把所有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其实,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我的心不争气地变得绵软无力,笑道:“好啊,陆总说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我哦,到时候可别后悔呢。”
      “绝不后悔!”到达目的地餐厅,陆地用车钥匙锁了车门,抓起我的手,把钥匙拍在我的掌心,“呐,车先归你了。”
      “这么贵的车,不会是想着堵我的嘴吧。”我歪头看着他,摇晃着手中的车钥匙。
      “是想着,堵你的人。”陆地向我走近了一步,一字一顿正色道。

      餐厅廊下,他的影子重叠着我的影子,融为一体。
      空气中隐隐有暗香涌动,竟似有了一丝春天的气息。
      我低头,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匆匆推门进入餐厅。

      记忆中不曾褪色的场景,这是我第一次和陆地正式见面的地方。

      “那么,我们来玩个三十秒快问快答的游戏吧。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喝下一杯餐前酒,我直视着陆地的眼睛。
      “好。绝无半句虚言。”他迎上了我的目光。

      “为什么辞职去了撒哈拉?”
      “为了体会三毛那句,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想谁?”
      “当然是你。”
      “想我,为什么要离开?”
      “如果还在你身边,我自知无法克制自己不去见你联系你,却又害怕,如此你会更加厌恶我。所以只能强迫自己离开,关闭手机,切断一切联系。”
      “真的就打算不再联系我了?"
      “我以为你不再原谅我。是我错,因此甘心承受失去你的折磨。”
      “所以那天沈琳所言非虚?如果你问心无愧,至于这么肯定我不会原谅你?”
      “沈琳的话不是事实,但是我的确问心有愧。”
      “愧在何处?”
      “愧在我未能做到让你相信,我爱你,只爱你。”

      餐厅传来《Visions of Gideon》的音乐,迷幻的男声一遍一遍虚弱地唱着,“I have loved you for the last time, is it a video is it a video?I have loved you for the last time, visions of Gideon visions of Gideon…… ”

      我已最后一次用力爱过你,是否只是一场游戏?

      我已最后一次用力爱过你,或许只是一霎虚幻?

      我沉默,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眼睛里有星辰跳跃,银河流淌。

      “那么现在呢?”我问。
      “现在我仍然无法证明什么,只能把我的一切摆在你面前,相不相信,选择权在你。”
      我闭了闭眼睛。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

      陆地将他切好的一小块牛肋眼放到我的盘子里,问:“游戏停止了吗?”

      好吧。事已至此。

      “你对你前妻到底是什么感情?”
      “曾经爱过。如今,参商永隔。”
      “你去森洋的目的是为了你前妻吗?”
      “是,也不完全是。”
      “是的部分是什么?”
      “离婚的时候,我前妻和我说,叶文荣除了给不了她见光的名分,满足了她所有对于男人的期望,还能给她和孩子一个市值百亿的公司,连公司名字都改成了以她名字里的字命名。而我除了给了她一段失望透顶的婚姻外,别无所长。然后我们签字离婚,她带走了不属于我的孩子,其他什么都没要。出于自尊也好,逃避也罢,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包括父母说明离婚的真实原因,哪怕所有人都以为我是抛妻弃子还让妻子净身出户的罪人。”
      “所以你怀恨在心,伺机以搞垮森洋来报复她?”
      “我和海洋曾经相爱,是很多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毕业我们就结了婚。当时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自己如此失败。那些年关于森洋和叶文荣的问题我也听闻过一些,我想证明她所托非人。月昔,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是圣人,想忘记这样的屈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不完全是的部分是什么?”
      “是为了接近你。”
      我眉心一跳。
      陆地停顿片刻,缓缓开口:“初见你的研讨会,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敢和你说话。会后我放不下内心渴念,跑去签到台找到了你的工作信息,但没有要到你的联系方式。我以为我就将这样错过你,这个认知让我人生中第一次尝到那种茫然的空落。所以后来能在森洋的门口再次遇见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你在森洋也见过我?”
      “为了实行计划,我在森洋安插了眼线,以确定森洋易主后叶文荣是不是真的不再管事,我可以不受怀疑地进入森洋。那天眼线约我在森洋附近的餐厅汇报近况,说时机已经完全成熟,可我突然开始犹豫,虽然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但是时间已经长到冲淡了我对过去的执念。”
      “可是你还是进入了森洋。”
      “那天吃完饭,我开车送眼线回家的时候,突然看到你和张小桃有说有笑地从森洋的大门里走出来。我脱口而出问眼线你是谁,他说你是张小桃的闺密,有时会来森洋找张小桃玩。眼线还调笑我,是不是看上美女了,说你应该还是单身。”
      “几乎就是在那个当下,我决定了立刻进入森洋。”

      陆地说得恳切,我的心却好像突然被一双手抓着悬到了半空。刚飞起的那一瞬间的喜悦,很快便被受人操纵的不安感替代。
      “所以小桃介绍我做森洋的项目,是你出的主意?”
      “我只是和叶子博建议,但是并不容易,因为当时森洋已由诚天事务所做了多年的审计。”
      “哦,就是沈琳说的,你和他家的女老板……”我搅动着手边的芝士南瓜汤,突然觉得这汤黏糊糊的没了胃口。
      “我不否认,当时诚天的女老板是对我有好感,但是我那时候一心只有如何尽快以你无法拒绝的正当理由接近你,怎会和她发生什么事?”
      “可沈琳为什么能造那样的谣?”
      “沈琳那天的目的就是最大程度地离间我们。但也怪我,当时的确利用了这件事,趁机和叶子博说,诚天的女老板对我有些暧昧,会影响工作的开展,希望能尽快换掉会计师事务所。后来,我才得以在这里,以工作的名义见到你。”
      “沈琳那天的话也许很多都不可信,但是后面她说了一句话倒是没错,她说,你不是一个单纯的人。”
      “是,我承认,在接近你这件事上,我处心积虑,不择手段。所以到头来被他人利用,伤了你的心,都是我的错。”
      我悬在半空中的心,挟裹着雪花和泥沙,徐徐落下。雪花晶莹,泥沙污秽,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难辨喜忧。

      “那中途换掉我,也是为了接近我?”
      “那时候……一来我已无法再克制自己仅以工作之由和你相处。我也看出你重视职业操守,必不会和客户谈恋爱,于是只能赶紧结束我们之间客户和审计师的关系。二来我前妻已经发现了我在森洋,她咬定我是在报复她,并扬言绝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森洋上市。她知道审计师是了解公司问题最多的一方,我怕她会为难你。”
      可是陆地,你为什么对我、对我们如此没有信心?如果我真的发现自己爱上了你,自然会主动退出这个项目和你恋爱。至于你前妻的为难……为了公司业绩为难审计师的例子我已司空见惯,你怎知我无法应对?或者你其实害怕的是,她会因此告诉我,你不愿提及的过去?
      见我去夹一片生菜的叉子停在了餐盘中,陆地替我夹了菜,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说:“那件事,到底也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在你面前,我总是操之过急。”
      “可是,情不自禁。”

      “那么,”我继续问,“当我和你以平常男女相处时,你为何又屡次三番流露出犹豫?我可以不去在意那些你忘不了前妻的传闻,但当我自己问你有没有放下她时,你为何也语焉不详?”
      “离婚后,我是碰到过一些对我有意的女人,也有人想给我牵线搭桥,忘不了前妻是我用来搪塞他们的好借口。”陆地沉思了一会,说,“但实际上,我不是放不下前妻,而是放不下她带给我的自我怀疑。在和她的五年婚姻中,我想我一定做得很失败,以至于她爱上其他男人,甚至为他生下孩子。她让我无法不怀疑自己,能否再经营好一段感情,是否会再次辜负你。比起错过,我更害怕辜负。”
      “那你为什么还要搬到我家隔壁,还要邀请我去你家跨年?你明明知道,我也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我也害怕……你既然没有信心,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我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我不知道,月昔,我不知道为何越是靠近你,我就越是怯弱”,陆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神挣扎又认命,“可是一旦远离你,距离就又让我重拾了内心的勇气。我无法控制我的心。搬到你家隔壁,就当是我的孤注一掷吧。”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没有细想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邻居想卖房子的?”
      “其实……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卖。是我和你小区的保安、物管等人聊过几次天,得知你邻居的儿子生意失败欠了不少债。你邻居起初对于卖这房子有些犹豫,说儿子在外面只欠了一百万,他们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但是我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在外面欠的债远不止一百万这个数,我可以支付他们高于市价的房款,而且是全款付清,他们就答应了。”
      我是觉得奇怪。虽然我和之前的邻居来往不多,但也知道他们年事已高,并且在那住了很久,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会突然有了卖房子的念头?原来如此。
      “陆总可真是为了我费尽金钱和心机……”我的声音有些发涩。
      陆地看着我,眼神里有无奈,“月昔,你是不是在怪我对他们残忍?我和他家儿子交谈过,根据他的负债情况,完全可以预料,即便那个时候你邻居不肯卖,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来求我买这个房子。毕竟他们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再找到我这么好的买家。我以为,我做了一件双赢的事。”
      “那我问你,沈琳的事,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我没有想到她会和我前妻联手,但是她们的手段,只能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我轻叹了口气,“那么,为什么你不早点放弃计划退出森洋,也不至于把沈琳和你前妻逼到那般田地。”
      “月昔,我说过,我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是,你说过,在你的床上。

      陆地像是看出了我的脸红,唇边浮现暧昧的笑意。
      我赶紧换了严肃的语气:“森洋想必是存在严重的问题吧,上了市也是对监管机构和广大投资者的愚弄。作为和你合作过的工作伙伴,我相信陆总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陆地也收敛神色,语气多了一份郑重。
      “感谢苏大审计师的懂得。人人只道我是放不下对前妻的恨要至森洋于死地,却不知,随着后面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恨倒成了其次,放不下自己的职业底线是真,以及怕出了事让你失望是真。”
      “所以即便没有沈琳的视频,你也会从森洋辞职?”
      “会。森洋的问题,我和叶子博晓以利害过,但他一直怀有侥幸心理以为能涉险过关。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所以我只能等到最后时刻。”
      “你这样一走了之,有想过沈琳和你前妻可能会来找我麻烦吗?”我心里还是有气。
      “我前妻知道我去意已决,叶子博也后院起火,森洋这次断上不了市了。她不是愚蠢之人,既见大势已去,便不会再冒险行徒劳之举。毕竟,她还不想跟叶子博暴露自己的身份。至于沈琳,她与你我并没有仇,和我前妻无非是以利相交利尽则散,我有把握她也不会再做出伤害你的事。” 陆地耐心地解释。
      我点点头,“她们的确没来找我麻烦,沈琳还和我道歉了。”
      “那就好。”陆地看着我,嘴角轻轻地上扬。
      我到底没有说出口:陆地,我相信你有能力可以做到有把握。可是你当时一言不发地离开,有没有想过,被留下来的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我,是不是也有把握?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有多困惑,多害怕,多担心,多.......想念你吗?

      似乎也感觉到了越来越沉重的气氛,陆地故作痛心疾首状地调侃道:“哎,真是后悔,要是早知道你还想见我,我何苦大老远跑撒哈拉去晒成现在这番模样……”
      “是啊,我也后悔了,要是知道你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倒是真不想见了。”我配合着他,想驱散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
      “你敢。”陆地举起手中的小匙递到我嘴边,企图用一勺提拉米苏堵住我的嘴。
      我不为所动:“那叶子博嫖*娼事发,也是你做的?”
      “叶子博接手森洋后铁腕治理,难免得罪些人,特别是之前他父亲手下的老臣。也怪他自己糊涂做出那样的事,被人留了把柄。我进入森洋后,为了开展工作,有些前任CFO的党羽不得不清,于是有人为了拉拢我,给了我一份。我本看不上以这些东西要挟人的手段,所以从未想过要用此物。直到……”
      “直到你觉得辞职还不够保险,拿出这个,才能让叶子博的上市梦彻底破灭吧。”我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叶子博待我不薄,只是目前的森洋断不能上市,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也不想他走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你可想过小桃的感受?”
      “月昔,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而且证据不仅在我一人手里,我不说,总有一天张小桃也会知道。被沈琳中伤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因为害怕失去你而刻意隐瞒的事情,早晚会被有心之人利用,酿成更大的伤害。推己及人,我想张小桃有早点知道真相和做出选择的权利。”
      我无法指摘陆地,却也无法不去想,如果不是这件事,小桃现在是不是还在一面抱怨一面安心地做着她的叶太太?如果她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是她的不幸还是幸运?
      这世间很多事情,道理上是一回事,感情上,又是另一回事啊。

      “陆地,我还有一事不明白。沈琳能拍下那视频,是在你家装了摄像头吧?你是一个仔细的人,怎么会被她装了摄像头却一直没有发现?”
      陆地举着茶匙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有明显的迟疑,可还是艰难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其实一早就发现她装了摄像头,你会原谅我吗?”
      “只要你说出真相。”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陆地放下茶匙,胸口有轻微的起伏,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说道:“我搬到你家隔壁的第二天,沈琳为了举报的事找我,却提出去我家谈。我隐隐猜到其中有诈,但想摸清来人的意图,就答应了。她来了以后……我很快便知道了她的意图,但我想,不如将计就计,任她投怀送抱,我也能挣得个坐怀不乱的美名,让你看到我对你的痴心……”
      见我不说话,陆地有些讪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天晚上,我喝了一杯白水后就丧失了知觉,醒来后看到她在我的床上,就猜想应该是被下了药。她走后我也发现家里被装了摄像头。但是我不怕她拍下些什么,因为我自信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反而希望她拍下些什么,正好成为她居心叵测而我是清白的最好证据。”
      我愕然,忍不住质问他:“可是后来我来了你家,你为什么没有早点把摄像头取掉?还任由她拍下了我和你的视频?”
      “还不是怪你太让人把持不住,那个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上把摄像头取掉……”
      “胡说,你留着摄像头就是心术不正!”我涨红了脸,气息也有些不稳。
      陆地给我续了些柠檬水,待我平静下来,才说道:“那段时间,我前妻来找过我几次,想以旧情打动我,被我拒绝后,又出了沈琳的戏码。虽然没有成功,但据我对我前妻的了解,她不会就此罢休。于是我决定按兵不动,比起她们想出其他更加不可控的办法,我宁愿让她们以为我没有发现摄像头的存在而继续用这招监视我。我不在乎她们的监视,因为她们拍不到任何可以威胁我的东西。”
      “你答应来我家后,我一开始想过摘了摄像头,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眼见才能为实,她们亲眼看到我和你的相处,是不是能死心得更彻底些,不再继续纠缠?”
      我气急道:“所以你那天在床上,对我有多少表演的成分?有多少成分是为了摆脱镜头另一端的人的纠缠,或者是为了让我们的视频更有料,传播出去可以扬名四海?”
      “表演?”陆地苦笑,“月昔,你太高看我了。那天我要是还能腾出心思来表演,绝对不会让我们那么快就到床上去,也不会那么兴奋过头,竟把摄像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我只是想让她们看到我是真的爱你,可是绝对不敢冒险让她们拍下我们的床事。”
      “好,即便那天你是昏了头,但别告诉我,你在之前清醒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你这个决定可能出现的后果。”我讨厌愈来愈咄咄逼人的自己。
      陆地倒是从容承认:“的确想过。我想过万一有一天她们拍下了什么以此要挟我放弃举报,只要涉及你,我答应她们便是。让森洋上不了市的方法不止一种,答应她们并不会影响结果,但这算是我为你做的一件事,若你知道,多少也会感念一点我的情意吧。”
      “不愧是陆总,想的可真周全……”我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月昔,我承认,这件事我过于冒险,可是风险往往和收益成正比,我以为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他抓了抓头发,惨淡一笑,“可是我没有想到,那天沈琳不过施了一个小小的离间计,竟能达到如此毁灭性的效果。我才发现,最大的不可控因素,不在于她们的手段,而在于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
      陆地垂眸,不再看我的眼睛。

      我无法反驳他。
      今天他说的这么多话,绝大部分我都无法反驳。他的确把一切都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了他令人称敬的能力和品性,也看到了他令人生畏的心机和手段。我看到了他的用心和诚挚,也看到了他的残忍和决绝。
      他说,信不信在我,选择权在我。
      我拨弄着装在精致容器中的提拉米苏,轻声说:“陆地,谢谢你的坦诚,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爱我,相信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应该感到高兴。可是为什么,我心里的悲伤却越来越浓?
      我想质问自己,我到底在难过什么呢?我第一次见他,不就觉得他有备而来,心怀叵测吗?我后来爱上他,不也包括爱上他的思维缜密,行动果断吗?
      但我无法欺骗自己,如果一段感情里包含了太多这样的特质,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爱,是自然生长的植物,而不是锚定目标步步追逐的猎物。是见招拆招的棋局,而不是从一开始就精心安排的战局。
      陆地,我以为你和我一样,认为爱是天意,是奇迹,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是无需证明的真理。然而你却把爱当成了讲究方式方法、注重效率效果的一门功课、一道算术、一项投资,当成了一个一石多鸟的计划,或者说,计划的一部分。
      你说,我是你的反转。可我是如此不安,如果相遇可以被创造,缘分可以被篡改,那么,下一个反转,会是什么呢,又在不在,你的计划之中呢?
      我更害怕,如果之前没有你这样费尽心力的编排,我们今天会走到哪里呢?如果有一天你再无捷径可想,我们又将走向何处呢?

      提拉米苏的甘甜和苦涩在舌尖弥漫开来。
      陆地凝视着我,说:“那你还愿意,带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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