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恋爱副本（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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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他趴在沙发靠背上，眼前滑过短信、邮箱、NooneChat、ThunderMessage……空空如也。
秋溢一字未发。
四面鼾声如雷，他叹了口气，仰面倒回沙发里。
他一只脚踩在地上，站起身。但身体醉沉得如此厉害，肩膀像歪倒的天平，居然腾挪不动，一腰撞翻了旁边的矮桌和水瓶。
“还好吗？”柜台后面传来人声。
一个戴眼镜的老年女士，正擦洗酒杯，看了眼柯仰慌忙扶起地上汩汩涌水的大玻璃壶，道：“现在五点，六点打烊。”
柯仰渴极了，就着壶嘴灌水，说了声：“谢谢美……奶奶？”
大概是店长，她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美女。”
由于宿醉经验丰富，柯仰喝了2L的水上了七八次厕所，酒精被排出来了，身体不适逐次消失。
肌肉酸痛没得到缓解。因为肝脏代谢不掉的酒精都被排进了肌肉里，化学反应形成乳酸。
他头疼欲裂地坐在马桶上，喝了这许多年酒，他的脑子成了个劣酒检测仪，凡是蒸馏不足的劣酒都会让他立时头痛，那是一种特别的醚跟神经反应的结果。
牛仔裤掉到脚腕，柯仰打开短信记录，看看联系人备注。
他有一条草稿未发，“我今晚在XX家住”，已经是五六天前了，他忽冷忽热的那段时间。竟一直没机会发出去，直到现在。
备注最早是“超新星秋溢”，认识以后改成“自杀型队友”，熟了以后改成“那个偶像”，“腥风血雨”，“缺爱儿童”。
逃命时自欺欺人地改成“当作删了”，再往后，只剩下简简单单的大名。
秋溢。
为了缓解头痛，柯仰撑着额头，打开微博。
他回复评论和私信，查看转发，刷好友圈，点开几个笑话。他提不起兴趣，心情低沉，互联网显得很糟粕。
《超级英雄》结束了，网上鲜少再有风波，只有CP粉孜孜不倦地闹着鬼。
柯仰很虚弱地切换小号，翻了翻。
随后他睁大了双眼。
“快起来！”朋友们四仰八叉，忽然被一股飓风卷醒。柯仰硬把他们生生拽坐起来，安排出个人样，“都起来！”
大家垂头丧气地收拾东西，走出门，看见柯仰对着手机捶胸顿足，问道：“你大猩猩吗，你现在开得了车？”
“自动驾驶。”柯仰摔上车门，“有事，回家，急。”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一夜之间，小号的首页变了天。
打开话题榜分区，前十名赫然排着一个叫“秋鬼司水”的CP，是秋溢X鬼司的，往上一看往下一翻，竟是超新星选手里最受欢迎的配对。
柯仰体感一阵头晕目眩，匆忙浏览，在第17位找到了“七块钱”，一口气没松，他突然想怎么和第5名差这么多？
又向中间找，他找到了秋溢X威廉，名叫“巅峰组”，夹在第11名上！
是他不营业了吗？
还是他提不动刀了？
柯仰重重戳开“秋鬼司水”，刷了刷高热度帖子，大受刺激地发现曾经“哭穷”CP的一位太太爬墙到这里了。
这里氛围与“七块钱”大不相同，大家刀里抠糖，哭哭笑笑，情感基调那是相当之强烈。柯仰震惊地发现这个群体的人居然很吃这套，什么迫不得已的对决、自作主张的矛盾、以互相伤害体现“深刻”，再从极端情境下爆发某种“火花”，来处理情感和人格。
大家都吞着玻璃渣似的，写文作图，都是虐恋情深、缠绵悱恻。
当然，空中楼阁也有现实依据。秋溢和鬼司有尖锐冲突，但从没正面交锋过——这给了网友想象的空间；那场声势浩大的网络暴力被看作转折点，鬼司道歉之后，在公众面前提起秋溢就只剩了正面澄清，说“那也不算他的错”。秋溢的反应更耐人寻味，他从来没有指责过对方，当然他从小没人保护，习惯了无力，但他提起鬼司就一定是尊重、赞美和维护，忍耐得小心翼翼，连隔空喊话都不敢。
本来这对CP积虐甚重到让人不敢入，但直到全球决赛，某场比赛里秋溢打出了鬼司的影子。鬼司宣布退役后一直零零碎碎地接活儿，在电台直播里当解说，看到秋溢的比赛，突然有点找回以前打游戏的激情，不顾旧怨地夸了秋溢一篇；正巧第二天，也就是巴黎时间当晚，秋溢接受采访，还很害羞地说“模仿了某位前辈”，主持人指出“是不是鬼司”时，他一下子笑了，点头。
粉丝都疯了。鬼司粉骂得了便宜还卖乖，秋溢粉骂不知好歹蹭热度，楚河汉界之间，夹着CP粉泪流满面。
事后，秋溢开始天天给鬼司微博点赞，也点赞了鬼司激情夸他的视频。不久之前，鬼司又忽然放话说，他要复出。……
柯仰放下手机，恍惚地看着车窗外，只觉此处已非人间。
他转而打开“巅峰组”。这里和“秋鬼司水”的气氛又不一样，那边虐恋情深、缠绵悱恻，这里刀光剑影、巅峰对决。CP粉替他们设想了惊险刺激的剧情，越是对抗，越是充满了戏剧张力，犹如商业大片。
有个叛变的粉丝声称，“巅峰组”是暗潮汹涌的暧昧感，澎湃欲出，貌是敌实为友的吸引力。而“七块钱”吵架像小学鸡，太假了！谁看不出来他们是虚假营业啊！
柯仰差点吐血。
他打开“七块钱”超话社区——满屏幕表情包。
这里一如既往充满了随和欢乐的气氛，谁写个段子，光“哈哈哈”就能转发几千条。
柯仰暴怒，心想你们还“哈哈哈”？
他回到公寓，疯狂地砸门：“开门！”
砸了半天，想起来这是他自己家。划了密码指纹进去，卧室空空如也，秋溢压根不在，柯仰气不打一处来。
“网友都在给他说什么媒！”他在心里咆哮。
他的小号@ky精，原本关注的都是搞“七块钱”的姐妹，现在首页一半都爬墙了。
柯仰坐在沙发上，双肘支着膝盖，捣手机，这个姿势能缓解胃部宿醉的恶心感。他越看越难受，心想幸亏秋溢高，鬼司和威廉都是矮子，不然岂不成他们身下受了！
他心里的小人正在疯狂捶桌，干谁不是干，干他就不好吗？！
柯仰侧躺下来，面朝沙发，笃笃打字：
@ky精：鬼，司，他，长，得，像，咕，噜，姆！
清晨六点半，还没几个人来应战。
柯仰向下翻到了昨晚的资讯，超话里有人发了很长的微博，介绍明天的展会——那不就是今天？
他详阅一番，接着一跃而起。准备早饭、洗脸刷牙、整理外形，最后抓起外套飞奔出门。
……
“不再孤独。”
这是展会门口的标语，做成四个金亮的热气球，浮在草坪上空，高低不齐。
场地原是橄榄球运动场，现在布置成漫展会场，众多帐篷摊子五彩斑斓，好像南美的城镇。
不远处矗立着一座蜂窝形状的黑色建筑，看材质和大小应该是3D打印的，那显然是主会场。
一个男人戴着口罩压着帽檐，在安检口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他声称自己是秋溢的朋友，但没票也不出示证件，被死死堵在门口。
“我真不是恐/怖分子。”那男人压低了声音，“你们主办方不是粉丝后援会？你给会长打电话——她认识我！”
“会长忙！”工作人员一个女孩，身后安保虎视眈眈，“跟我说也有用！”
“那你看《超级英雄》比赛吗？”男人问道。
“我当然看。”工作人员答道。
她突然福至心灵，抬头仔细观察面前的高个子男人。
一张证件递到她手里，柯仰扯开了帽子口罩。
空气死一般寂静。
工作人员猛然震惊道：“可可！你来我们同、同、同人展干什么啊！”
“说了十遍了找人！”柯仰猛然套上口罩帽子，挤过安检冲入场内。
环顾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同人展位。
好家伙，秋溢的三宫六院都在这到齐了！
先去找人，柯仰暗想。
正当他低着头、戳手机、匆忙走路的时候，突然刹住脚步，抬头前望，看到了队伍还不甚长的摊子。
倒不是因为这个摊子格外的伤风败俗，而是因为……
……这个太太他喜欢。
柯仰看着旁边立着的易拉宝。海报上写着太太大名、作品大名、CP分类。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看过，其实看过也没关系，因为她画的一手好□□。
但是然而关键在于——
她已经从“七块钱”CP爬墙跑了！！！
柯仰遥远地和易拉宝对了个眼，上面明白写着太太的本子数量有限。太太爬墙，全圈殡葬，可能今天卖的就是绝版！
等会再把秋溢打成猪头……他咬了咬牙，腮帮子瘪下去，匆忙赶去排队了。
排队时候，柯仰给秋溢打电话，打了十来个才接通，都快排到队伍前头了。此时他的火爆脾气已经飙到顶点，使劲压低帽檐，在电话接通后咬牙切齿地问：“你上哪去了？”
秋溢的状态很消沉，不想跟他亲近，“参加活动。”
“参加什么活动？人家卖同人你来现场表演同人吗？！”
秋溢皱眉道：“什么现场表演同人，我有病吗，我是来参加……等会，你怎么知道的？”
柯仰道：“你别管我，你是来干嘛的？”
队伍前进一大块，他紧赶一步，生怕被插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是星舰发布了一款新的共情产品，约我进行内测。这产品跟之前意念连接的一样，不过面向群体是社群，他们要打造社群共情概念……这背景乐怎么和我这一样，你在这里？”
柯仰冷笑道：“对，我在被你的三宫六院纪实文学包围着呢！”
秋溢：“？？？”
阴阳怪气的！
秋溢隔着听筒一时不敢置信，就因为他参加了一个还兼办同人展的活动？
那些闲出屁来的CP？
沉默了一会，他稍做解释：“那个……外面的展会是粉丝自发举办的，跟我没关系。一起参加内测的粉丝都是在社群里有发言权、能做贡献的，名人。她们办展会顺便交易东西。”
柯仰听懂了，半是大粉见面会呗。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种见面会是什么性质的，像工作室召齐职业粉丝，像选秀开播前请人造势，像商业项目启动前集中团队做策划。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哪是简单的见面会？项目一旦运转，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你没必要吧。”柯仰紧皱眉头，“你不想混娱乐圈！你还说过导师想让你出国深造……”
“我不去了。”秋溢打断他。
他声音转为低哑，带着轻微的嘲讽，“之前我想跟你聊未来，而你……”
“——你要什么本子，先生？”
柯仰神经骤紧，掐断了电话。
他已经站到了摊前第一位。
跟太太面面相觑——他干笑一声，把手机背到身后，掌心层层潮湿地出汗。
蜂巢会场里，秋溢把手机从耳边拿开。
电话已经不耐烦地扣断了，甚至不想听完他说这个话题。
“来帮女朋友买漫画吗？”摊前的女孩好奇地看他。
柯仰不知道她是太太本人，还是普通工作人员。他连话都不敢说，如果这是画“七块钱”的太太本人，必然能听出来他声音！
绝对不能说话！
装作根本不爱她！
他严肃地点头，装作很苦恼地挠头、实则再拼命压低帽子，拿起海报，指向上面的“七块钱”漫本。封面名字：《金钱关系》。
工作人员从箱子里掏出来，纸壳箱空了。巧了，最后一本。
本子用水粉画了两位男主角的绝世容颜，柯仰拿到手了才意识到后续问题，他要抱着这东西……见秋溢吗？
“请问能暂时放在这吗？”柯仰诚恳道，“我一会回来取。”
“建议不要。”工作人员道，“这是最后一本啊，你知道眠狐太太的人气，如果一会有人蒙面冲上来扔烟雾/弹只见浓烟四起再散去后已没有了本子和人的身影……我怎么交代呢？”
“……”
柯仰心想太好了，她说“眠狐太太”，说明她不是太太。
他放心大胆地抱怨：“那为什么她只出了这么点本子？”
工作人员真诚道：“因为太太心不在此了。”
好一记大刀。
柯仰没想到，他圈没落，竟然不是正主作妖，而是因为敌军太强。
他抱着那大飞机盒，问了最后一句话，含蓄道：“有像垃圾袋一样的袋子么？……我要去移动厕所偷么？”
正主拖着一个黑色垃圾袋离开了。
上午八点半的展会，人流尚少，他捂着口罩帽子穿梭在展位丛中。
那黑色垃圾袋密不透光，但越发鼓囊，像个藏尸袋。
柯仰再也没打通秋溢的电话，他火气冒泡，烦躁爆浆。他发了条短信过去，立即显示“已阅”，一下子把柯仰惹毛了，切换回Noonechat，发了个521块红包。
过了一会，红包被领走，对面仍不回复。
他失策了。
会场外面还有一道安检，要求柯仰出示证件和邀请函。柯仰没别的法子，只能再次“刷脸”。
但他提着的大兜是决计没有可能逃过检查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边，打开一看，再抬头看他，仿佛把他五脏六腑都看了个通透。没有人开口，但千言万语都是问题：
这些立牌、漫本、画册、手办、冰箱贴……都是你买的吗？
你是质监局来抽测的吗？
工作人员们，尤其是女性，个个笑得合不拢腿，男性反而露出了心有戚戚焉的理解表情。柯仰一直恶狠狠瞪着她们，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用这么凶恶的眼神瞪过无辜女孩。
但没人把他当回事。
“我取样，”他抱着胳膊，“带回去给星舰做市场研究……好了，快放我过去！”
有一个人大概是“七块钱”CP的粉丝——谢天谢地，世上还有“七块钱”粉丝——竟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现场取证，人赃俱获，连闪光灯都没关。
“喂！”柯仰怒喊。
他好像真有点生气了，那人连忙举起手机在他面前删掉。大家仿佛终于记起来“保护个人隐私”这一美德，纷纷说要保守秘密。
但柯仰觉得，自己像个被扒光三次的妓/女，已经丝毫没有秘密可言了。从一开始安检到现在，马上就要“山雨欲来风满楼”、“天下谁人不识君”了！
他灰溜溜地走进会场，终于，在走廊里遇到了秋溢。
“先连接成功。”一名星舰的技术指导站在他旁边，秋溢正把意念连接用的到梦手环往腕上挽。他抬眼看到柯仰，但面无表情，低头查看手机，问道：“全都要绑定？”
“是的，基本社交账号。它只会捕捉固定信息……”
秋溢转身走进休息室，柯仰跟上去抓住他的肩。叮叮当当的大垃圾袋挡在他俩中间，硌到了彼此的小腿，秋溢低头看了一眼，不禁疑问：“你买那些东西干嘛？”
柯仰的谎言顺着本能冒出来了，“没有！这不是在这买的……”
这下秋溢盯住了他。
像被电流钉住脊椎，柯仰心慌意乱到不能自控。完全是为了躲避秋溢的目光，他低下头，赫然发现袋子竟非全黑，近距离之下，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周边产品！
脑海里一瞬间炸开，他慌没了手脚，像积木大厦被抽走了最底下一块，谎言再度冲破本能：“我——帮别人带的！”
秋溢低头看那袋子，脸上表情不变，吐了一个“哦”出来。
柯仰这才松下神来，后肩颈肌肉都紧绷得无法活动。
袋口畏畏缩缩地攥在手里。
秋溢已对他丧失信心到无趣追问，“你来干嘛？”
柯仰稍松口气，还好口罩帽子完全遮掩住了神情，“走吧，别弄这个活动了。”
秋溢不轻不重道：“我这么大腕啊？”
柯仰又皱起眉，“那你都需要做什么？”
秋溢耸肩，“看她们要求什么。”
柯仰瞬间就有点不能忍，忍了又忍，他走上去拽过秋溢的胳膊，努力把语气放得柔和，有商有量的：“那做完这个，以后……能不能别跟这种场合了？你既然不喜欢娱乐圈，何必走娱乐圈的套路，你是为了逃离那里才打比赛的，关注竞技成绩就行了。但是你真打算打一辈子游戏了吗？”
“我有的选？”
“你怎么没的选？”
秋溢拨开他，抬起手耸了下肩，又欲言又止地放下去。
他自嘲地笑道：“你不跟我聊未来。”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
“我本来就管不了你的未来。”柯仰自以为实话实说。这一刻，他突然忘记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是面前的，他以为还是个缺爱儿童的人，用数不清的代价给他换来的安稳。
他回到了动荡不安的情景，这动荡大概写在基因里，潜意识波涛汹涌，随时掀翻他对生活的规划。隔着口罩，柯仰的声音犹豫也像冷漠：“我都不确定……自己的未来。”
秋溢的情绪锁在身体里，得体地不露声色，但沉默，像巨轮满载着宝物沉没。
柯仰突然深吸了口气，他自己否定了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但有句话，却顶着他的心，让他没法不可笑地说出来：“但是，我不喜欢你现在在这做的事。我不喜欢你随便答应粉丝任何要求，尤其是CP粉，你……不准给他们签名。”
第一个不准出口，后面的不准顺畅得多。
“本子、海报、手幅都不准签，看清楚她们递给你什么；视频不准看，不准给互动。今天没嘉宾？以后少和他们合作。合影也注意点！”他全都脱口而出，说不出是痛快还是痛苦，在两种尖锐的情感之间被挤压着。
那话里的某种情感喷薄欲出，烧灼激烈——但秋溢无动于衷。
他好像阻断了念想，不追问他为什么来，不在乎他买什么东西，不介意他就着“营业CP”冲自己一反常态地嚷嚷。
他突然从茶几上抓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随后摆摆手，似乎是让柯仰出去。
但柯仰没懂。
这时门一推，星舰的技术指导进来了，居然还认出了柯仰。
“你也是来参加内测的吗？”她惊讶地问。
柯仰看了眼正背着手在屋里一言不发转圈的秋溢，问道：“你们是什么产品？”
技术部核心就是拉里，柯仰是个熟面孔，技术指导不疑有他。她掏出条手环扣在他手腕上，又用手机Airdrop过去一个软件安装包。
“社群共情产品，绝对世界上最先进的算法。”她热情介绍，“AI会分析你们在社交软件上的表现，择取共同点制作感觉颗粒……”
她迅速帮柯仰注册、连接，绑定一溜软件。柯仰频频回头，走神严重，压根没关注她。
柯仰干脆把手机塞到她手里。秋溢脚步越来越急促，焦虑感越来越浓重。秋溢这种状态已经是大半年以前了，濒临崩溃之前，突然吼道：“出去！”
说话声倏然静止。柯仰觉得他在说自己，但技术指导立刻把手机塞还给他。
她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那是装碳酸锂镇定剂的杯子，地上却没有水迹。
她迅速离开了。
“你赶紧走吧。”秋溢恐慌症发作，昨晚小花狗都被他吓坏了，“……哦！我突然知道了，你是觉得我他妈有病，会随时粘着你不放？是，很有道理……你不用这么害怕，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当同事。我可以在你讨厌我的时候立即消失。”
“我是希望——”他的声音沙哑又年轻，透着穷途末路的愤怒，“我有路可退，有家可归。如果我这辈子无处可去，那我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叫绝境！我也希望你不用再流浪！……我到底为什么在这？我为什么在这？我为什么在这！”
他背过身去，面对着3D打印的光秃墙壁。
他感觉特别伤心。是被浸透在冷水里，又被捏出滚烫的眼泪的伤心。
感情在第一次被撕裂时，人还会为之哭一场，但如果它像中毒一样累积下去，创深见骨，变作煎熬，那他只会再多一个精神崩溃的理由。
他希望赶紧做个了断。
“我对你压根不重要。”秋溢低落道，“真是自欺欺人，我回去就找导师……”
其实，他本来也打算不再接受秋正珠的资助的。他气急了说的话……
身后重物低，动静破碎，好像大厦崩塌时钉头碎块都砸下天来。
“太远了。”
秋溢转过头。
“我们太远了。”柯仰不知何时摘去了帽子口罩，但声音陌生，“如果你没有那些‘问题’，如果我恰好没帮你解决，我碰都碰不到你。”
这就叫喜欢？他的理智想，这么荒诞，又狼狈。
他的袋子跌在地上，留在掌心里的力量很沉，但他的绝望很轻。
声音像一片片压成雪花的钢铁薄片般飘出来，他说了完全不理智，又不可能的话。
暴露了那底下的自卑，和他整个人生的色彩。有这样黑暗的色彩，他凭什么去抓住金色的火、雪亮的剑？柯仰在深夜和他亲密交缠过，全世界都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窗外是月光，他手里捏的是月色。
秋溢停顿了一下，手环轻微闪灭。他正意念连接着那产品，明显被一通提醒给呼唤住了，拉开门走出去。
柯仰靠在墙上，许久没动。
会场里早已黑暗下来，群星顺着螺旋形的巢穴向上蔓延，那是手机和座位指示点的光。
秋溢出现在台上，巨大的立体投影将他展示在空中。还有浮动的光屏，卡在专用的滑槽里，在最高一层和最底一层之间滑行。
“《共同体》开始运行。”
意念连接成网，AI开始穿梭在所有人绑定的数据库里。
慢慢的，各色气泡从座位边钻出，在粉丝手边形成幻影，经过本人选择，一齐向中间飞去。
人像投影身边簇拥着彩色的云雾，似幻似真。秋溢站在最底下，仰头看着。
云雾最终都汇流成瀑布，像缎带似的，带着闪亮亮的字迹：“XXX为你打榜一百八十九天。”
“XX为你筹集三十八块大屏应援。”
“XXXX创下最高购买量，直播贡献最多弹幕数……”
血液冲刷过指尖，稀释了汗液，这一刻仿佛心贴心的悸动响在每个人的胸膛里。
就在后援会展示了粉丝们的战绩、组织了几个环节的互动后，有人决定抽个粉丝上台。微博号是大家绑定最多的社交媒体，组织者就决定抽微博名。
“老虎机”筛过几遍后，半空中滚出来三个糖果样的字：
@ky精。
大家窃窃议论：“这是什么名字啊。”“感觉像柯仰。”说完一阵哄笑。
都是ky！烤鱼烤鸭控油溃疡！
“那边在议论什么？”
“他们知道什么内情吗？”
“真的是柯仰。”
“……”
@ky精的信息正在所有人面前轮滚，名片性别为女，微博数不多不少八百来条，撕逼战绩尤为辉煌。她明显补过一些综艺，似乎没多少时间，但花钱大方，为官方销量榜、后援会集资都出过钱。说话简洁，用词激进，但逻辑惊人的犀利，或许应该说“她”？
后援会负责人开始催促：“请同萌上场！大好机会，真的不上吗？我们要曝光不得体言论了！”
@ky精藏得很深，微博毫无痕迹，点赞也毫无痕迹，唯有收藏夹……
许多太太就在现场，一种论调渐渐席卷了会场，柯仰这个名字不断响起。
“真的是柯仰？？”
“为什么都这么说！”
“他化成灰我都认识！他今天来同人展了！”
“……”
@ky精的收藏夹漫长无头，异彩纷呈。图必好图，文必好文。
转发矜持得很，一句评语没有，但顺着点开原文，AI瞬间抓取了“她”不大矜持的一面。“她”仗着微博粉丝只有僵尸粉，热情奔放得要命，和……和……和正主在镜头前，对CP粉的横眉冷对千夫指完全不同。
“她”还只喜欢哭穷CP。
柯仰配秋溢，前者当攻，后者当受。
“他怎么还绑定了这个系统？？他不知道这是追星专用吗？！”
有人尖叫起来，手边气泡涌到正中央，展开了@ky精一张发黑的照片。夜晚里点着烟花，时间恰是决赛日期，定位还在法国巴黎。
秋溢的表情很难解。
像看到刚建好的楼塌方了，像看到他小学最恨的人在盛赞他。
这时，会场的门被推开，有个捂着口罩帽子的身影出现了。他的手环不断闪光。
有一半的人都认得他。
一上午都在展位间穿梭，不是逛，是买东西；一个人，没陪女朋友。
同人展没几个男的，同人展上也没男的会把自己遮成这个欲盖弥彰的样子。
即使遮成这样，还是好看。黑色短发抚到耳后，脸型轮廓仿佛剑鞘，颈是玉穗，肩膀宽得像一杆长矛出挑。冰山棱角腰背，沾花涉水长腿，看不见多情的眼睛，他哪像普通人，好看得脱俗出尘。
男人一手还按着耳朵，正听着吵闹的提醒音。有人认出了他上半身熟悉的黑T恤。
一时间，建筑震动，高空破裂，尖叫声一瞬间震耳欲聋“啊——！！！！！”
一万只气球在他身后爆裂，喊叫声像夏天将人淹没。
偶像的注视蓦然投来。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恋爱副本（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