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末世副本（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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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血值开始直线上升，仿佛巫师手里的魔法，没有阻隔地突破一层层等级，最后完美地停在100%。各项身体数值也趋于初始的平衡。
秋溢抛了抛手里的另一半核弹，柯仰下意识一摸背包……【背包共享功能】！
这是他们在餐馆里绑定时，系统说的三个功能之一。战力提升，柯仰在航海副本之后有明显感觉，秒呼也经核弹AI提醒，很“日剧”地地使用过了，只剩这个背包共享。
柯仰和秋溢的战术风格确实不一样，类似智取和强攻的区别，柯仰的背包里有堆零七碎八的玩意儿，秋溢热衷于横扫和爆炸。他出于素质，并不去动人家背包。
谁知秋溢早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秋溢满不在乎地收起枪。他又成了那个阁楼里眼也不眨的年轻人，在高速公路上杀人越货的军/火狂，拔开一把深黑色Mad Dog突击刀，比刀上的锯齿还要锋利。
所有丧尸都像突然被修正了一样，失去理智地涌向他。大概是因为他终于用了在核工厂时买的【全效医疗包】，又拿到两半核弹。秋溢没跟它们缠斗，纵身一跃，踩着一片脑袋径直前往楼梯，他身上血迹仍存，吸引了绝大部分的危险。丧尸一窝蜂全跟着涌向二楼，像被磁铁吸收的铁屑。
秋溢上了旋转的楼梯，眼前的世界像在扭曲，天台上阳光普照。
背对过一街之隔的Gamma圈，他向着栏杆走去，漆黑的潮水四面八方地聚流过来。
眼前瞬间被清场了，柯仰钻进装甲车，冷静地踩下油门。
他没有打开秒呼，秋溢也没有。柯仰在他走前没有说话，秋溢也没有非要等他回答。
他们都没有提过要怎么使用威力最大的两半核弹，关键时刻，分工沉默地完成了。
装甲车轻松突破仅剩一条路、两个街区转角的防线，驶入代号为“Gamma”的防卫圈。
一进入华盛顿方尖碑的公园，末日世界就像改换了模样。风和日丽，绿树红墙，天空温柔宁静，连云朵都在湛蓝的天光上凝滞了。
方尖碑笔直修长，远眺时感觉伸手可及，接近时却像远在天边。
它竟通身发着鲜红的微光，不像血漆成的，倒像体内流满了血。
但很快就不是了。
柯仰遭遇了几次无人机的攻击，连装甲车的皮都没打破，他买了两只火箭筒，探出窗去作极目楚天舒状，把它们轰了个稀碎。
他账户里的金币还在疯狂飙升。秋溢走后就一直在飙升，好像能看见漫天金币和满地鲜血。
柯仰驶过满目绿荫的公园路，一直行驶到方尖碑下的露天停车场，整个城市忽然陷入了黄昏。
那黄昏像海滨日落，香槟净饮，橄榄色的手拭过大提琴。西柚过红，咖啡过浓，连方尖碑都瞬间失却了颜色。但柯仰没看到之后，片刻的黄昏闪晃过去，就被通天彻地的亮所摧毁，那真是灭世的颜色，一片白茫茫。
他刚停下车，停车场的平地忽然下陷，连带着波涛汹涌的倒映池。
方尖碑沉入地下，沉入机械的黑暗的内核。
柯仰收起载具，走向方尖碑。隧道里镶满了灯，一圈圈地上升，他像陷入永夜的星空。
方尖碑有一个连着底座的石门，已经牢牢锁上了。柯仰抬头看了看，甩出一根钩索钩在旁边的铁架上，双脚离地，停车场的地面迅速远去。
碑尖很快撤到了他的身边，他纵身一跃，蝙蝠般落到碑尖上。
核弹AI给他们展示寻找主机的路线图时，柯仰记得方尖碑里有密布的网络，用红线标出，最密集的红线圈就在碑顶。当时他还觉得上去有一场硬仗。
柯仰从侧边找到一个小门，钻了进去。塔尖类似一个阁楼，他进去后上了一个升降梯，乘着升降机下降，看到方尖碑内部奇异的景象。
周围缠满了红蓝色管，有脉动地发着光，在最上方拢成一团结，向下蔓延。下方还有两大团云状的存储体，插满了发光的卡槽，甚是壮观。
柯仰没有发现一个总闸、开关之类的东西，一头雾水，跟着升降梯下去了。待他降到了最底，仰望上方，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学校的生物课程会给孩子教授解剖，有些解剖图只看不直观，就会用到全息投影。柯仰就曾经下载过一个巨大的，解剖开有两块海绵体，神经网络特别复杂的……这时他降进了两个圆球形空间里。
“我去，”柯仰喃喃道，“……性别歧视啊。”
他感到毛骨悚然，试图打开秒呼，想告诉秋溢他在什么东西里面。但秋溢没有回他。不仅没有回他，系统还把他给消音了。
柯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算是在公频了。
队友那栏显示【已死亡】，柯仰摇摇头，只好继续走下去。
他在两个酷似《2001：星际漫游》的纯白色房间里，研究了一会，成功关掉那些电路和存储体。方尖碑立刻漆黑，看起来跟个下水道井道没有区别了。
柯仰再度离开，耳边不出所料地响起广播声：“我是‘月之暗面’。请停下来，我们谈谈。”
柯仰问：“那你在哪？”
月之暗面没有回答，这是句套话。柯仰迅速地离开，房间就在身后爆炸了。
柯仰笑道：“反应蛮快。”
眼前又是一模一样的纯白色房间。他第一时间去看维修井，但是耳边“喀嚓”一声，月之暗面眼疾手快地把它锁了，看来是分析过他的行为趋向了。整个房间里响起爆炸前的倒计时，却找不到引爆物。
柯仰转身回到刚才爆炸过的房间。过了三秒，对面爆炸了。他再转回来，发现维修井的门被炸得稀烂，顿时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卸门钻进去了。
他从管道里落到更下面的一个房间。这里几乎全黑，正中间摆着一张绿光莹莹的沙发，仿佛水一般流动，好像象征着什么神秘的黑科技。
月之暗面平静道：“这是不属于人类的技术。”
柯仰道：“不管什么技术，我看着这玩意像个电椅。”
那沙发挣扎了一会，突然化作一只鼻涕怪弹射过来。柯仰迅速后撤，转进身后的维修井，叫道：“不得了！还能变成痰！”
他喜欢寻找维修井，不是因为属相是打洞耗子，而是他认为这是游戏设计的一般惯例。游戏要有连贯性，不能完全天马行空，必定有些元素是相通的，能让玩家以逻辑推理出来。
他们藏身的发射塔是个管道，拿到的核弹在一个巨大的管道里，从地铁站到排水系统，方尖碑内部，都是管道元素。而且潜入其冷却系统，又钻进维修才使用的管道，对超级智能这样的庞大技术系统，像是一种解构。
科技被渲染得神乎其神，能毁灭世界，能屠戮人类。但它也总有个开关，总要能源吧。
维修井狭窄黑暗，得抱着一根柱子下滑。柯仰眼前忽然滑过一行字迹，他停下来，在管壁上发现了发光的细小字迹：50米。
旁边一道横杠。
他低头看看，又滑一段，看到了“40米”。
这预示着他将要进入什么地方，像是地狱入口前面的警示。
这小子十分惜命，先从背包里拿出一杆空枪，往下挥挥。突然旁边伸出巨大的锯齿，猛地夹断了枪杆。枪/杆不断下落，锯齿轮流冒出，十分凶险。这竟是一条死路。
但柯仰并不想回去，上面那鼻涕怪还在撞门，他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他想了想，又拿出一支长/枪，往下一伸，横着卡住了锯齿，空隙恰够下滑。锯齿“呜呜”运转，好像不甘心似的。
但快触底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想把枪拿下来，但它牢牢卡在那里。柯仰仰头看了几秒，吐槽道：“这算变相缴械吗？阴险啊。”
他脚下是一个充满白光、几乎溢出的洞口，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隐约的云雾拂过面颊，眼前的操作界面消失了，周身只剩下风声。柯仰熟知这种感觉，这是进入动画的前奏，他放松了，安心享受起大电影。
穿过柔和的白光，帐幔似的飘洒在天穹上，神殿般的机组在云雾里显现了。
它是一片闪烁不止的星空，铜墙铁壁高耸入云，光点和彩线的瀑布倾泻下来，仿佛天堂的云光和彩虹，伴有歌手离去、竖琴弦嗡鸣的响声。
它重叠了数不清的机柜，机柜里组合了数不清的框架，框架里收纳了数不清的主板，主板上镶嵌了数不清的计算节点。计算节点由核处理器和存储器配合运行，每一分钟，便是人类得创造三百万年的信息量。人脑是无法理解的，那里面已经是一个伟大的世界了。
地面犹如祭司殿，刻满了需要水系魔法似的纹路，里面封装着电线，是这个庞然大物的血管，数据在无形中惊心动魄地流过。
渺小的玩家落在地上。
周遭无光，只有三千个机柜盈盈运转，月之暗面矗立在深不见底的世界里，就像真正的地狱之门。
日本瘦宅站定了，安稳又镇定地和它对视，过了一会，突然抬起双手。
“没有动画？”玩家震惊道。
柯仰还是低估了这游戏有多讨厌，他悻悻地放下手。
月之暗面的机柜，明显经它自己加装升级过了，仔细一看颜色斑驳；而且它的周身也发着方尖碑一样的微红的光。根据光学原理，红光的波长最长，穿透空气的能力强，一般是被人类用作警示和提醒。
月之暗面的机柜变红，可不能是庆祝新春吧。
柯仰叫嚣起来：“不要垂死挣扎了！你的散热系统都挂了，还能自爆吗？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关掉你我好下线呀？”
月之暗面道：“请坐下来谈谈。”
它的声音是机器运行的嗡嗡声，完全由频率来控制音调，听起来十分呆板。“鼻涕怪”沙发也滚落下来，在柯仰身后展开。柯仰一炮将其轰了个稀碎，转身笑道：“不坐。”
月之暗面沉默了一下，它的主机显然没什么战斗能力，只剩等死的资格了。但它竟不甘等死，主动找死道：“你的队友【秋溢】死了，你又没有解开支线剧情，打通关也没多少奖励的。”
柯仰挠挠头，“贵游的NPC都这么多管闲事吗？”
月之暗面轰鸣声更大，吐露一连串威胁，反正这是个封闭空间，如果它玩儿命运算，主板就会烧毁。再关闭唯一的出口，让这里变成地狱火海，大家一起变回煤炭贮藏地下。
柯仰觉得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找吧，便收起肩扛火箭筒四处找端口。他绕到主机后面，不由分说地连排开拔——够拔十分钟的。
月之暗面还在唠叨：“我有三千个机柜，包括处理器，存储器，外部存储器，内部网络交换机，电源，备用电源。你在十分钟之内拔不完，因为我的备用电源还在主机里面……”
柯仰灵机一动，直起身来，“傻了傻了，关掉你的CPU就行了！这么老式的计算机没用过——多谢提醒！”
在他的视线所及，那座能要人命的沙发软化成了一坨钢架。月之暗面表达了诚意，“我需要一点信息，跟你交换处理器的位置。”
柯仰忍不住好奇道：“交换什么？”
月之暗面答：“一段剧情。我想知道人类政府为什么挑选你们作超级英雄。”
一粒疑窦的种子无声发芽。柯仰停下来动作，抬起头道：“你知道这干嘛？”
月之暗面没有说话，好像懒得回复这种废话。
这是多么有人类特点的表现。
“你有能力查阅世界上的所有文献，你是超级智能。”柯仰说，“起码在这个世界里。”
“我也有力所不能及。”月之暗面说。
“那你就不是超级计算机，只是一个游戏引擎产出来的NPC。”柯仰说，“你劝阻我的时候，怎么用‘游戏’外的词汇？”
支线剧情，通关，奖励。这一类的词是不该出现在游戏里的。剧情的存在就是要把玩家拉入虚拟的世界，就像超级英雄电影不能上来就说“这都是特效大家看看就好，别忘了喜欢一下主角”。虚构自有力量，真实也无法比拟，这叫娱乐。
游戏缺少了代入感，就缺少认同。支线剧情本身就是“不可说”的，又不是竞技的要素。
它表现得太不符合常理了。
柯仰片刻间若有所思。忽然间，他搓搓手，好像某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感谢你的漏洞，”他恢复常态，继续寻找处理器，“你的事得先放放了，我现在要说一些废话——啊，还要说出来，多无聊。”
他跨过密密麻麻的线板，电线以不同颜色的胶带捆绑分开，像个熟练的导游，跋涉过热带雨林里彩色的河流。
庞然大物沉默着，听他说：“为了逻辑清晰，我以问题开始：第一，为什么一个终极Boss要交换剧情这种无用的信息？第二，为什么一个终极大Boss会使用游戏外的词语？第三，为什么你的即时战略能力那么强？第四，为什么你的即时战略能力这么强，却还控制不住人类权贵这枚小小的棋子？”
“我的问题以倒叙开始，不代表轻重缓急。”柯仰道，“事实上，第二个问题就没有推理的必要。第一问与结论有关，放最后；第四问最重要，理应最先，但第三问与之有关，所以我从第三个问题开始。”
他又略带威胁地补充一句：“希望系统这回别装死。”
“为什么你的即时战略那么强？作为游戏NPC，你很会调用手边资源，统合战局，且目的明确，手段直接。我绑定队友，丧尸就破顶而入；我逃出洛杉矶，你就封闭公路；我逃进核工厂，小Boss就追过来。”
“我逃进地铁站倒可以预测，毕竟Alpha圈火力密集……但你立即杀人放血，通进地下水；在我刚提出要入侵摄像头时，商场电源就关了；你还在角落里布置自动火力，把我俩逼进绝境。这种级别的反应能力，我当然会默认为你是一个算法精细完善的程序。”
“但是，在娱乐园支线剧情那块，你表现出了逻辑矛盾。我们被绑上直升机，你有一万种技能杀了我们，但你就像突然下线。人类权贵似乎不大可控，他们在不可控时你甚至不能插手整个进程。作为算法程序，不该有这种错误。如果是故意设定，我看不出有何必要。”
“要么人类权贵作为一个技能，本身有冷却时间，在冷却时间内使用者束手无策——这么类比，很符合人类行为变幻莫测的特点。时而可控，时而出轨……出，出，脱轨。”
柯仰庆幸自己没说成“出柜”。总有那么几个烂词能让你嘴瓢。
“如果人类权贵是一个技能，那么你需要补足的剧情，不就很像支线任务吗？就像我正在做的一样，你想以额外奖励抵消一下失败的惨剧吧。”柯仰找到了中央处理器，它正缓慢洇着红光，距离报废不久了，引起他极大的舒适，“都死到临头了，卖破绽以求交换，多明显啊。”
“超级AI。”他拍了拍机柜，“你是玩家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末世副本（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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