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酒》君子不气

13、第 13 章

　　“那老人家，我扶你去那边坐下。我差人去买蜜茶。”温让待人一贯温和周到，耐心地和老妪解释。
　　“能带我去琼楼吗？”老妪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笑着望着面前这位公子。
　　“公子，我带这老人家去吧。”
　　“你带我去吧。”一旁的侍从话音未落，老妪便一把抓住温让的手，急急忙忙开口。
　　见这老妪并没有放手的意思，温让也不计较，摆摆手，示意侍从不用了。便搀着老妪往琼楼方向走去。
　　“这位公子真是好人，长得也一表人才。”
　　老妪慢悠悠走着，视线却没有离开过身旁人。
　　“老人家过奖了。老人家您也喜欢蜜茶吗？我认识一位姑娘，很喜欢琼楼的蜜茶。”温让谢过老人家，随口说了一句。
　　老妪笑而不答，眼里竟是有些微微闪动。

　　温让给老人家叫了一壶蜜茶，还顺带要了一些点心。
　　“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老身姓温，南下逃难来了。多谢小公子的茶。”琼楼的蜜茶还是那般好喝，小桃微微眯起了眼，指尖不自觉地敲了敲杯身。
　　“这可巧了，在下也姓温，温让。那在下便唤您温大娘了。”温让礼貌地为老妪斟茶，看眼前的老妪轻轻敲了敲杯身，有些出神。
　　“都好都好。小公子，怎么了？”见温让走神，小桃出声询问。
　　“失礼了。实不相瞒，您刚刚喝茶的样子，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温让抱歉地笑了笑，眼里有些落寞。
　　“看你刚刚失神的样子，想必是小公子重视的人吧？”老妪微微一笑，不甚在意温让的失礼，握着茶盏的手指却不自觉一根根收紧。
　　“是，那是我心悦的姑娘。”温让也不避讳，觉得这老人家和蔼可亲，便坦白地说了。
　　眼前的老妪笑着笑着，浑浊的双眼突然流出两行泪水，弄得温让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急急取出手帕递给老人家。
　　“温大娘，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
　　“不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旧事罢了。老身年轻时曾喜欢一位公子，也像你这般谦和有礼。可惜情深缘浅，终是无缘再见。”
　　“抱歉，在下无心勾起您的伤心往事……”
　　“无妨无妨。”温让还未说完，老妪便摆摆手，“我看小公子你慷慨助人，待人也周到有礼，想必你喜欢的姑娘也是喜欢你的。”
　　“希望如此罢。”提及此处，温让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在下托人说了媒，她还没有回信……”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罢。小公子这般好，想那姑娘也是愿意嫁的。”老妪声音微微哽咽，面上却还是笑着的。
　　“那就借您吉言了。我答应过她，会等她回来，便不会食言。”温让谢过老妪，面上虽挂着笑，心里还是没底的。

　　“小公子，这附近可有荷花池？这炎炎夏日，正是赏荷的好时节。”二人出了琼楼，正欲拜别，老妪突然叫住温让。
　　温让想了想，镇上虽有荷花池，但让这行动不便的老妪一个人去也不太放心。想着自家园子里的菡萏正开得茂盛，便邀老人家一同赏荷。
　　“那就麻烦小公子了。”老妪也不推辞，随着温让便去了温府。
　　园子里好几个花匠忙忙碌碌的，见温让来了，只是抱歉地摇了摇头。
　　“无事，你们先下去吧。”温让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温声屏退了这些人。
　　“小公子可是遇到了麻烦？”
　　“失礼了，一些小事，不足挂齿。”温让扶老人家在荷花池旁的矮亭中坐下，也不多言。
　　“瞧你这样子也不是小事。老身虽年纪大了，可见识也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广。说出来老身也能想想办法，也算是报答你的蜜茶了。”小桃虽成了老妪模样，但性子还是那个小孩儿似的性子，好奇心上来了，面不改色扯个谎也算不得什么。
　　许是头一次见这么倔强的老人家，温让拗不过，也只好如实相告。
　　“我想将这些菡萏养到来年春日。那小姑娘总嚷着想看菡萏，可请了许多花匠，也没得个法子。”温让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想到那个小姑娘，悄悄红了耳尖。
　　“……”小桃一时说不出话来，又想到那年冰窖里的梅花。不知眼前这人花了多少心思，心里一时酸涩不已。“四季皆有定数，岂是说改便能改的？小公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若是那姑娘知道你这份心意，这菡萏又算得了什么呢？”
　　“多谢温大娘，但一想到那小姑娘开心的模样，总觉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再试试吧，这夏日不是还没过去吗？”温让看着满池菡萏，一想到若是他的小姑娘能够看到，不知会有多开心，面上便不自觉带了笑意，眸中极尽缱绻。

　　夏日偶有一阵清风，扫去周身的热气腾腾，送来一阵清凉。随着这清风的，还有叮当脆响。小桃循声望去，只见园子里的树枝上系着银铃，微风拂过，便能和出一段清脆。
　　“这银铃……”小桃愣愣地盯着枝丫上的铃铛，心跳霎时一顿，似有什么堵住了喉咙，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让您见笑了。我心悦的那位姑娘，曾戴着银铃在这园子里为我跳过舞，可惜那时我眼疾未愈……若是能看见，那必然是这天下最美的舞了……”说到后面，温让语中还是掩饰不住的惋惜。
　　“阿让……”小桃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忍不住轻轻唤出声。想伸手触摸心上人的脸颊，看到自己枯瘦的手，便讪讪收了回来。
　　“您说什么？”温让沉浸在银铃的清脆声中，未听清老人家的话。
　　“没什么，老身就是想听听你和那姑娘的故事。”小桃自知差点坏了事，忙岔开话题。
　　“其实也没什么……”温让有些不好意思，但一说起小桃，便不自觉地打开了话匣子。他的小姑娘，再多言语也说不尽她万分之一的好。
　　这人间好天地，山河美景，四季更迭，都不及那日错身遇着的小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小公子可否为老身吹奏一曲？”听着温让细数他们之间的种种，心中愈发悲伤。“老身喜欢的那公子，也会吹笛。”
　　温让本想婉言回绝了，可看着这老人家期待的目光，心中蓦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一曲终了，见老人家久久未回过神来，温让出言开解，“世间多是机缘巧合，若是再有机会，您一定会再见到心上人的。”
　　“老身都已经是这般模样了，见到了又能如何呢？”小桃回神，叹了口气。
　　“情人眼里出西施，您这般模样，在那位公子眼里，也是好看的。”温让笑了笑，安慰老妪。“说来，我还没有见过小桃……”
　　“你觉得她会是什么模样呢？”小桃忽的有些好奇，自己在阿让眼中，是个什么模样。
　　“说不清具体什么模样，但小桃一定是最好看的。”温让不好意思地摩挲着手中的笛子，语气却是坚定而又温柔。
　　“那小公子，你现在眼疾治好了，最想看见什么呢？”小桃想起那日温让避而不答的问题，换了个身份，再问一次。
　　“我想看看小桃，想看她为我跳的那支舞……”温让这次再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神情里满是期待。
　　“若是……”小桃有些不忍地撇过目光，“若是那姑娘不回来了呢？”
　　“她一日不回，我便等一日。我答应过她，要带她看遍人间山河，四季更迭的。”温让全然不作他想，她不来，他便等。如此而已。
　　“真是傻……”小桃的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眼前这个人，果然如自己所说，拥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自己也已经足够幸运，能被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管他什么山河美景，四季更迭，都及不上这目光的万分之一，所以，拿这些能换来他的澄澈双眸，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遇着了便知道了。

　　辞行时，温让欲送老妪再多行一程，被婉言谢绝了。
　　“小公子，你那小桃姑娘定然是想要嫁你的。”老妪突然没由来的开口。温让只当这老人家在宽慰自己，笑而不语，微微欠身行礼，谢过老人家的好意。

　　待温让走远了小桃终是也撑不住了，年迈枯瘦的身躯摇摇欲坠。躲在暗处的于无思搀过小桃，再施法护住她，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于哥哥，我遇着了。”小桃看着于无思，缓缓道。“你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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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抱歉！
感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