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冬季去看海》稚名Ayoung

5、第五章

　　老酒的一声”喵“打破了寂静。
　　他，真的是景海？
　　季临是真的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了，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用双手一直推着景海的胸脯想让他赶紧起身。但是无济于事。
　　季临视角看到的景海，眼睛被前面的碎刘海遮住了，汗水顺着脸颊留下。
　　不对，那不是汗。
　　“大叔……啊，景海，你能告诉我怎么了吗。”
　　一察觉到不是汗，季临就慌了神了。男人不能让女人流泪……哦不对，男人也不能让男人流泪啊，无缘无故的……
　　“为什么赶我走。”景海说。
　　“我那说着玩的……”
　　“没工夫陪你玩这个。”
　　身上的重力感消失了，景海起身，将双手搭在分开的双腿之间，鼻腔里发出不耐烦的声响。他伸手从桌上顺了一根季临的烟，麻利地用打火机点上。
　　“你不是戒烟了吗？”季临问。
　　景海没有回复季临的话。
　　天啊这大叔啥脾气啊……季临这样想着，挠头。
　　季临家的时钟声音特别的响，这种气氛下季临觉得那个钟表声更燥人了，越听越紧张，手心出汗。
　　得罪来公司交流的人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这家伙的性格转变真的整蒙头了。

　　过了不知多久，季临手心已经不断的在冒汗了，他刚要开口，就被景海打断了。
　　“我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景海熄灭烟后终于说了话。季临将想要打破尴尬的尬聊话题“你饿没饿”默默咽下去。
　　“国内的医生根本没有办法治疗，我被转移到了很多家医院，每天睡觉醒来总是听到——我们没法治，你们走吧。听了不下20遍吧。最终还是花重金去了国外，但是经历过这样无助的日子之后，我就对人有了疏远态度，开始冷漠。我从认识你们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积极的状态，想让你们看到我最好的时候。但有时笑着笑着也会累的，很累。”
　　“我真的，没有那么惹人喜欢。”
　　“我总觉得——‘走’这个字有时候很残忍。它会被赋予无助，痛苦和离去的灰暗色彩。就像我躺在病床上，听到医生们说的那些话后，很绝望。”
　　“季临，你也许没有意识到，你第一次见我就让我离开人事部去策划部，你今天跟我说干完活赶紧回家，你跟我说不习惯就赶紧走。我也想用微笑去认识你，给你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但是好像失败了。”
　　“毕竟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或许没法体会我当时生病的那种绝望，那个时候世界，都是黑白的。我作为一个奔四的成年人，内心也有这样柔弱的地方。”

　　老酒打翻了地上的啤酒易拉罐。
　　季临自己两只手互相握着，舔了舔嘴唇——他有点饿了。除了早上一顿早餐，工作忙到现在都没有再吃饭了。
　　景海说完话后就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默不作声。
　　许久景海起身，没等季临开口，他就离开了季临的公寓。
　　留下关门声。
　　……
　　老酒踩到了景海抽剩下的掉在地上的烟头。

　　凌晨两点多，季临又因为做梦惊醒了。
　　其实他这一晚也根本也睡不着。景海走了以后，季临砰地一声用脚踹飞了地上的易拉罐，打开冰箱门一个人喝闷酒。因为季临实在搞不懂。他觉得自己有错，可是他也是对景海病情，真的不知情啊。季临终于明白为什么景海跟同事打招呼的时候，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
　　真的有必要让自己看起来从善如流吗。这是景海对自己的要求，还是他不得不去表现得比较乐观。

　　好吧，算了吧就。有些事情是说不大明白，需要时间来慢慢带走的。
　　老酒伏在季临枕边，蜷成一个小肉球睡着，好像在给自己主人带一些安慰。
　　季临打开手机刷着朋友圈，偶然看到景海今天下午发的一条“第一次和季临一起工作。”配图是景海偷拍的一张季临整理工作文件的照片。
　　“这大叔真的很想让大家认为他很外向啊。”
　　季临想了想，打开景海的对话框——
　　“对不起。你，以后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可以了。”
　　发这句话的时候也是有些迟疑，但还是早点解决了比较好。
　　但是季临想不通为什么在对不起的后面，自己主动加上了一句这样的话。

　　到了上班点，季临揉着眼睛出了门。
　　他走到楼下的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罐咖啡，寻思着景海会不会还生自己的气，之后又买了一瓶可乐给他。季临握着那瓶可乐站了好久。
　　“喂。”
　　季临的肩膀被突然拍了一下，回头对上景海的脸。
　　“你这家伙今天好慢，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很久了。”景海说，“你这大早上不吃饭喝两瓶饮料？”
　　他？没生气了吧。
　　季临看到景海的一瞬间突然松了一口气，好像又回到从前一样了。
　　季临伸手将可乐递到景海身前，示意这个是给他买的。景海顿了顿，他避开了可乐，伸手将季临刚喝过一口的咖啡夺了过来。
　　“谢谢了。”景海喝着咖啡往前走。
　　季临嘴里“啧”了一声，上前抓住景海的左袖：“景海你还生气啊，别疏远老子啊wok”
　　听到没有被季临叫大叔，景海背对着季临轻轻笑了一声。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喂你倒是说话……啊……”
　　没等季临反应，景海向左转身，将右手放在季临的腰间，低头用额头触上季临的前额。
　　“疏远谁，都不会疏远，你。”

　　季临只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这个35岁的性格变化多端的大叔攻略了。
　　他猛的推开景海，大步像前走。
　　“哎季临，别介意嘛。你让我在你面前做自己的。”景海快步赶上去。
　　“你不是冷漠疏远，不善于与人交谈嘛？！”
　　“但是在季临面前我很自然地就想逗一逗你啊。我早就不生气了，从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开始。”
　　可恶，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现在心跳得和初恋的小姑娘一样，真是丢人。季临这样想着。
　　但是季临知道，自己真的没法将一整颗心交给一个新的恋人。因为三年前的那个人永远在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永远。
　　没法去除掉这个人之前，季临觉得再爱上别人，会是对爱自己的那个恋人的一种不负责，甚至是背叛与欺骗。

　　两人今天起的都不是很早。因为实习生考核结束后的工作相对很轻松，晚一点去单位也不会被李思晴这个领导骂一顿。季临走在前面，他是真的不太愿意喝可乐，所以一直摇着可乐瓶看那些无聊的小气泡。景海偶尔会探上头来面无表情地拧开瓶盖听一听二氧化碳的动静，和小孩子没差。
　　看着气氛不差，季临说：“景海，昨天晚上，谢谢你选择信任我，和我说你以前的事情。不然可能我们俩会有误会。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道歉好了。”
　　“是我一直没有走出来，我那时可能有些冲动，吓到你了。”景海停下脚步，“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我真实的自己确实对人没有那么的热情，有时会刻意避开别人的目光。但是，在你面前，似乎笑着，闹着，已经成为一种自然的表现了。”

　　景海握紧手中的空的咖啡瓶，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季临，他发现季临也停下脚步了。
　　季临摇动可乐瓶的声音也停止了。
　　“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真实的自己，可能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是三年前的那个人，跟季临说的最后一句话。
　　起风了，季临的回忆开始很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着。
　　景海的话也在回旋，曾经的人的话，和景海的这番话如此相似，但情感却是截然相反的。即便如此，那种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涌上心头。

　　不对，绝对不可能是他。
　　长相都，完全不同的。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