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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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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七杳转过脸,两人面对面几乎就要贴近,她张口就想问话,却被沈叙掰过了头,听他拍拍胸口道:“差点以为阿杳想亲我,受宠若惊呢。”
云七杳完全听不出来他哪里受宠若惊了。
此时恰好秦关集合了众人,跟云七冽说让他把处理结果公之于众。云七杳摸了摸发涩的双眼,想继续问盏中雪之事,见此知得作罢。
“今日劳众弟子和长老门跑一趟,显然,你们见到我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云七冽面向千人而立,他的面前是煦微山所有弟子和长老。寒冬的风吹起他的衣袍和袖摆,呼呼作响。他的脸上没有神情,但是云七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寒冰之气,比风雪更甚。
“云七杳是我云七世家的弟子,我云七冽先谢过各位往日里对她的照顾,更感谢把她留给我亲自处置。”云七冽眼神掠过几个长老,那些人脸上愠怒,眼神阴阴,并未给他多少面子。只不过是畏惧他的本事,才忍住不甘,一言不发站在人群之前。
云七冽知道这几个老家伙早就看他不爽了。他一个云七世家的人,却来煦微山当弟子。偏巧他的天分又非常人所能相比,不过几年功夫就把煦微山武学摸了个透。加上之前清悬对他疼爱的很,凡是遇上好事,头一份总是要给云七冽的。相比之下,他们的弟子们得到的待遇就差了许多。
哪知他倒是回了云七世家,又把弟子送上煦微山来学剑,偏巧还是个天分更高的徒弟。
这些人心里的不忿之意已经存了几十年,如今遇到一个可以落云七冽脸面的事情,自然面上要作愤怒状。几人早已经私底下商讨好,这一次定要将云七世家的人彻底赶出煦微山。这样他们的弟子们,才有机会崭露头角,在煦微山站稳一席之地。
当中以清悬真人的师兄,清云长老对云七冽几人最为看不惯。他看了眼不远之处的云七杳,皮笑肉不笑,对云七冽说:“虽说云七杳是云七世家的人不错,但冽儿是我煦微山的人,我倒有些纳闷,当初秦掌门如何不能处置我煦微山之人的弟子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既然云七冽是煦微山的弟子,那么云七杳也算是煦微山的弟子。既然都是煦微山的弟子,为何五年前不能处置云七杳,非要等到云七冽自己来处置?他这话摆明了心里是有不服的。
然而,云七冽能让他不得不服。
云七冽摸了摸他的剑,对清云恭敬地点了下头,说:“如此,为何五年前你们不敢处置呢?”
清云被噎了一下,脸色涨的通红,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又听云七冽说:“不知清云长老欲要如何处置,我自当尊重长老您的意思,把徒儿教给你,生死关押自是你说了算。”
这一来,所有人都把视线转到清云长老身上。他脸上涨的更红,红的几乎要发紫。偏他身边的师弟清辽长老不停用眼神示意他,要他接手此事。
可清辽不知,云七冽的剑气威压在他身上,他哪里敢多言一句。半晌才憋出一句:“既然冽儿在此,自当由你来拿主意就好。”
云七冽抚着剑,闻言点了点头,不顾其他几位长老焦灼的神情,说:“那我云七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叙师徒看得越来越有意思,没想到云七世家的少主人,竟然用剑气威胁煦微山的长老。而煦微山这些长老们显然都对云七冽几人非常不满,但是因为畏惧云七冽,又只能生生将这些不满忍住。几个人年纪大了,脸上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却还是一副又惶恐又甘的好笑神色,简直像拿不到玩具又气的无可奈何的孩童。这可真的有趣极了,苍扶和沈叙差一点就拿起袖子遮住脸大笑。
“杀人自要偿命,冽儿你师傅在天之灵定希望你能给他一个交代,手刃贼人。”清云摸了摸胡子,说完这句话就往后缩了一步,生怕再次受到剑气施压。
“言之有理,与我想到了一处。”云七冽又点头,松开了剑继续说:“方才我与掌门师兄去了师傅墓室,由金术门苍扶长老见证,亲自开棺替师傅验伤。”
“什么!”
“你!”
“我煦微山怎会有如此不孝徒!”
“云七冽你别仗着本事比我们高,就能欺负我等,为所欲为!”
……
一时之间,惊讶,愤怒,斥责,怒骂,失望之声迭起,甚至有些人出口污秽,大骂云七冽。
云七杳听着有些人骂声不堪入耳,若非场合重要,她早已用剑气,撕烂那几个方向之人的嘴了。
云七冽对此却毫不在意,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用了内力把声音提高:“师傅确实为云七剑法所伤。”
呜呜渣渣的嘈杂声戛然而止,云七冽这句话仿若一滴水不慎落入油锅之种。片刻的寂静之后,紧接着的是更为激烈的叫喊声。
“我所料不差,果真是云七杳那宵小!”
“多留她五年贱命,真是便宜她了!”
“千刀万剐不足为过!”
……
云七杳握紧了拳头,饶是一身浑厚内力,也抵挡不住这些人森寒的恶意和杀意。可她什么都不能做?清悬真人确实伤在云七剑法之下,哪怕她……
她打断想法,突然就心静了。不,没有哪怕,没有借口,她确确实实用尽全力伤了清悬真人一剑。
沈叙不知不觉又靠近了她,站在她身后,靠的很近。他拍了拍云七杳的肩膀,轻叹道:“我之前倒是误会了,你怎么可能是煦微山弟子。你看不到吧?这些人一个个,都恨不得啖肉饮血,拿你填命呢。”
云七杳恍若不闻,只是拳头捏紧,之前断裂的指尖又渗出血来,滴落在西广场的积雪上。
皎白的雪,鲜亮的红。
不知怎的,沈叙竟然有些心疼云七杳,便不再刺激她,静立在她身后不再开口。
“我自会让凶手偿命。”云七冽开口,神情却没那么冷,只是依旧严肃:“但是在此之前,我尚有一件事情需要宣布。”
西广场上又归于平静,众人纳闷,翘首等他开口。
云七冽看了眼清关,眼带歉意,然后坚定道:“今日之后,我云七冽自逐出煦微山。非煦微山有难,我绝不再踏足此地一步。”
几位长老盯着云七冽,怎么也看不透他。心里却是又惊又喜,开始想象他们的弟子开始展露风头的场景。
“当然,云七世家依旧会与煦微山交好。秦掌门在位一日,煦微山弟子在外便得云七世家照拂一日。”云七冽能当众承诺这些,完全是看在死去的清悬和秦关许隐等人的面上。至于其他煦微山弟子,说实话他还真的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秦关却面露难色,他当然不希望云七冽自逐出煦微山。这些年只有他当上掌门才清楚,煦微山能有云七少主这样一个弟子在,能让多少门派忌惮不已而不敢冒犯。如果以后煦微山没有了云七冽,而山门再无高手出世,那煦微山就真正到了式微之地了。
他看着云七冽,可眼前那人眼神坚定,甚至有些鄙夷地看着那些弟子。秦关知道,这次煦微山将云七冽逼得动了真怒。到了此时他隐隐可以肯定,云七杳同清悬真人之死怕是真的毫无干系。否则云七冽不会如此大动作,跟煦微山划清界限。
思及此,他不由对自己在墓室中的话后悔不已。在云七冽心里,他这个大师兄都不能万分信任于他,更何况旁人?可如今后悔,已然为时已晚。他只求日后云七冽可以顾及旧情,在煦微山有难之时,能尽力相助。
可煦微山其他弟子怎么想到这一层,只觉得终于赶走了云七世家的人,心里畅快不已。煦微山是他们的山门,而非云七世家的从属门派!这云七冽一人就搅得江湖上人提起煦微山,便说云七世家。别人羡慕他们有云七冽这样一个弟子,可他们却以为就是这样一个弟子的存在,才让原本的煦微山变得不值一提。
这是怎样的耻辱和不甘!但是今日,煦微山将要脱离云七世家的名号了,这些脸上神色激动,都快忘记云七杳之事了。
云七冽却提到了云七杳:“而我的徒弟,我将带回云七世家。”
清辽愤愤向前,双眼通红,气道:“云七冽,你袒护凶手,眼里还有你枉死的师傅吗!”
“我自是最尊重师傅,但我深知,师傅他老人家不希望再有人蒙冤枉死。”云七冽平静地看着清辽。
“你!你什么意思?”清辽触及云七冽的目光,后退一步。
“我的意思是……”云七冽目光落在云七杳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徒弟神情镇定,又看到她手心浸出的血,转过头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云七杳并非凶手。”
“这煦微山上,会云七剑法的只有你们师徒二人,除却她还有谁?你竟偏袒至此吗!”
面对清辽的追问,云七冽冷下语气,再不客气:“清辽你说错了,这煦微山上,会云七剑法的只有我。”他懒得对人用尊称,直呼其名,又放出剑气施加在清辽周身,神色狂傲不已:“因为我尚未教授我徒弟云七剑法,她如何能以此杀人?而我云七冽的徒弟,又如何会做此等逆师之事?我尚且不会也不屑,得我亲自言传身教的徒弟,又岂会?”
言毕,他拔剑而出,剑气顷刻间散发出来,风雪在他周身三尺之外,无法近身。他长剑一指,地上赫然划出一道足有三尺余深的剑痕。剑痕将他和煦微山众人分隔两边,他在告诉他们,从今往后,煦微山同他云七冽犹如此地,界限分明。
“我自会将凶手找出,送上煦微山任尔处置。”
云七冽收剑,走到云七杳和洛临跟前招呼二人:“你二人稍作收拾去山门等候,我同掌门交代几句就下山。”
云七杳呐呐喊了声:“师傅。”
云七冽拍拍她的头,教育道:“你是我云七冽的弟子,是云七世家的嫡系弟子,从今往后,只要一心向正,任何事情都可以顺着心意去做。”顿了顿,他似乎觉得自己没说对,又改口道:“正邪本就相依,难以区分,不需要一心向正,一心向剑即可。我云七世家的剑意,便是正义。”
沈叙听得分明,暗暗赞叹,云七冽的想法果真与众不同,狂妄至极,却又很对他的胃口。只是没想到,他这样的人教导出来的云七杳,竟然是个软包子。她空有一身本事,云七冽那目中无人的高傲,却是一点也没有学到。
他听见云七杳回答:“我记住了师傅,我剑即我心,我心即正道。”
沈叙又叹一声,什么狗屁我心即正道,这分明是我师即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