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奴》之洋于彼

1、起

　　成策第一年，京城里落了罕见的大雪。朝堂之上，面容沉毅的中年男子被两个士兵押在地上，长发散乱。端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一身明黄色龙袍做工精致，剪裁合体。他沉眸看着地上的前代大将军，声音低沉：“陈戈，你可知罪？”陈戈抬起头，双目赤红，咬着牙,近乎一字一顿地说：“臣不知。”话音落，嘴角流出一行鲜血。旁边的史官站出来，古板的念：“罪臣陈戈，庇护刺客，包藏祸心，欺君罔上，按律法，当诛九族。”群臣中有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又很快的消散，诺大朝堂，一时竟寂寥无声。
　　“狡兔死，走狗烹。哈哈，当真是圣上的度量啊。许宗，你的天下必不会长久。”陈戈抬起头，双目死死盯住那张熟悉的面孔。曾经，他为了收买他，说尽了多少美好图景，可一旦大权当握，这么快，便要弃了他吗？真是帝王之才啊。他在心底冷笑。哪里来的刺客？不过是做戏罢了，一层单薄的遮羞布，贪婪与懦弱一眼便能看穿。只是可怜他的轩儿，今天是他八岁的生辰吧，为父，对不起你了。
　　午门外，雪地上绽满了红梅花，一代将臣，就此陨落。

　　大将军府。层层官兵将这座宅邸围得水泄不通，沉重的红色木门迟迟不开，几十个士兵用肩膀一下下撞击，砰砰的声音掩盖住了丫鬟们的哭号声。府内弥漫着的死亡的气息让每个人都猝不及防，丫鬟们在哭，仆役们在骂，却没有人想着逃。他们之中，打开门的那一个或许会免于死亡之灾，但是将背负一辈子的愧疚。陈家仁慈，从来不将仆人视为下等之物，他们都或多或少的受到过老爷和夫人的恩惠，甚至于小少爷，都是极好的。
　　陈夫人的卧室内，管家将一块和田玉佩系在小少爷的腰带上，陈夫人满面是泪，抱紧了她的孩子：“轩儿，听话，等一会儿，从那个地道爬出去，跑，跑的越远越好，找个人家，不管做什么，你要活下来，活下来知道吗？”小小的陈轩抱着她，哭着问：“娘，爹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我们都要死？”陈夫人捧着陈轩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不，你不会死的，你会活下来，替你父亲报仇。”她颤抖着手系好陈轩的披风，抹去陈轩脸上的泪，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将他推进那个小小的地道。陈轩艰难地抓着母亲的手：“娘，这里好黑，我害怕，我们一起走不行吗？”陈夫人咬着嘴唇，一点一点，却又坚定的把陈轩的手拉开：“轩儿最棒了，轩儿要自己一个人出去了，轩儿会坚强的对不对？”地道里，陈轩的眼睛亮晶晶的，泪痕还没干，眼前模模糊糊的，但是母亲说要他坚强，他便点了点头。陈夫人笑了一下，眼中尽是决绝：“跑！”陈轩趴在地上，顺着地道爬，身后那一小片的光亮，一下子便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