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豬肉檔之使徒》峤珂

10、第 10 章

　　分享？分享你個大頭鬼！春和在內心狠狠鞭撻著景明，臉上卻掛起習慣性的溫和羞怯的笑容走上講台。講台燈光很亮，身材高挑的春和站上去反倒顯出幾分嬌小，臉上的皮膚顯得水潤輕透，看上去無端稚嫩了不少。景明站在台下心裡一動，明明是想看春和無措的樣子，結果是把自己栽進去了……
　　春和在台上倒是鎮定下來，講起住院後景明為她制定的一系列恢復和預防惡化的措施。從台上看下去，是笑成一團的暮陽和景明，在層層人牆之後，春和意外地看到了林嶠。一件淺色羊絨大衣裡是霧霾藍的襯衣，扣子不規整的散開幾粒，他依舊面無表情，但或許是因為擠在人群裡的原因所以顯得分外柔和。兩人目光相接，春和覺得那道視線在無邊人群裡尤其清晰，原本順暢的發言一滯，趕忙移開目光專心給發言收尾。待到下台後她再扭頭尋找，那個淺色身影卻不知所蹤。
　　講座結束後春和暮陽隨著人流走向出口，室外鎏金一般的陽光滾燙地包裹著她們的身體，被冷氣冰得發木的兩個人都舒服地嘆了口氣。坐在回宿舍區的小巴上，一面隨著車身上下顛簸，兩人一面商量著午飯的車仔麵裡是加豬潤還是豬三寶。然而隨著一聲刺耳的煞車聲，一輛轎車從巷子裡竄出狠狠地撞上了小巴的車頭。春和只覺得自己被甩到半空又狠狠砸下，陷入黑暗前最後的記憶是身邊的暮陽把自己的頭緊緊護在懷中。
　　在嘈雜的人聲和消毒水的味道中醒來，入目是步履匆匆的護士和受傷程度不一的人們，暮陽不在身邊。春和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年初的那個醫院，她把臨時床位騰給其他的患者，按按昏沈的額頭走向護士站詢問情況。“春和，”她被一把拉住，回過頭才看到是額角沁著汗珠的景明：“你們的小巴車禍，受傷的群眾全部轉移到我們醫院，妳有輕微腦震盪不要亂走，去找個位子好好休息。”
　　“暮陽呢？”春和覺得身上發冷，手指抓著景明的衣袖泛出青白的顏色。
　　“暮陽比你稍微嚴重一點，她的前額撞到玻璃，出血有些多，不過沒什麼大事。剛才處理好傷口給她安排了床位休息，這會兒應該還沒醒，你去樓下301找她。”安撫好春和，景明再次匯入凌亂的人流，雖然只是實習醫師，遇到這種突發狀況卻也不能置身事外。
　　春和找到暮陽的房間，看著她額頭厚厚的紗布和缺血的嘴唇，心裡一遍遍重溫著昏迷前的記憶，這個笨蛋。幫暮陽掖好被角，春和在房間外的長椅上坐下，她想等暮陽醒來再離開。
　　夜色把傷痛和哭嚎都安撫住了，醫院重新恢復安靜。林嶠捏著幾份文件走下樓梯，因為一場該死的車禍讓小組成員意外受傷，壓在肩頭的工作又重了幾分。在樓上病房裡把腿裹成麵包的是司機郭淇，之前玩過幾年地下賽車，完全沒有任何理由會讓車子失去掌控。只可能是被做過手腳了。兩人在病房裡快速篩選過最近接觸過的每一個人，卻依舊毫無思緒，籠罩在身後的陰影越發厚重，林嶠讓傷重的郭淇睡下，想到還要處理一大堆車禍的善後工作，覺得疲憊一波一波湧來。他收攏好郭淇帶給他的資料，拖著腳步走下樓去，距離天明還有四五個小時，他覺得自己需要喝一杯。
　　然而才下了兩層，走廊裡就有個熟悉的身影，林嶠一怔。
　　終於還是走了過去，果然是她，裹著白天時的那件針織衫微垂著頭睡得正沉。林嶠想起白天那個對視，女孩子忽然倉皇逃開的樣子讓他有些想笑。怎麼在這裡睡著？想把她喊醒又有些猶豫，然而，正要轉身走開的時候春和抬起頭來。這是今天的第二次對視，走廊裡悄無聲息，剛睡醒的春和還有些迷茫。林嶠看著那雙烏溜溜的圓眼睛一點點褪下睡意，一點點染上驚喜，然後一點點變成一個月牙“林學長。”近來太過疲憊，這聲音又太像個小孩子，看著春和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林嶠不由得放鬆下來，也笑了“怎麼在這裡睡了？”
　　“我和木木坐的小巴出車禍了，”補了一覺的春和頭痛緩解不少，聲音也恢復了不少活力，“木木為了保護我受傷了，我想等她醒來，結果睡著了。”
　　“暮陽？”林嶠的臉色重新嚴肅起來“我不是提醒過……”，眼前的女孩子應該也受到不少驚嚇，仔細看來臉色比講座時蒼白不少，林嶠咬住想要說出口的責備，對春和說：“你記著，她護妳這一次是應當的，這是她欠你的。”
　　那個颱風天晚上的那句話，看來不是聽錯了。春和有些驚訝，可更多的是不解，她站起身來看著林嶠想說些什麼，卻被一陣從走廊盡頭竄進來的冷風激得一抖。
　　早晚溫差很大，春和就穿了一件短袖，外面是件細線的針織衫，領口和袖扣處綴了一些短毛。她兩手交握，幾縷碎發沾在臉上，像個洋娃娃。林嶠嘆口氣，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上，說“走吧，你也需要休息，我送妳。”春和想了想，進病房看了看熟睡的暮陽，決定先和林嶠一起離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林嶠的淺色外套上有淡淡的煙草和男士香水的味道，春和縮了縮肩膀，覺得臉頰有些發紅。坐在計程車上，林嶠把什麼東西塞進她手裡。春和拿起來一看，是兩隻葡萄糖，不由疑惑地看向身旁。
　　“剛才經過護士站從手推車上摸的，妳嘴唇太白了。”
　　“噗……”春和忽然笑了，明明是兩個人一起走的，她完全沒注意到林嶠竟然還給自己摸了兩隻葡萄糖。她喝下兩隻甜甜的液體，覺得這樣的林嶠有些可愛。窗外的燈光閃耀，深夜兩三點鐘的九龍依舊喧囂。林嶠看著的身邊女孩子對著窗外笑咪了眼，不由問到“你笑什麼？”
　　“啊？”春和扭過頭來，依舊是一臉明亮的笑容“那妳笑什麼？”
　　林嶠瞥一眼身側的車窗，倒影中的自己嘴角上翹，可不也是在笑。
　　計程車停在街角，那家車仔麵依舊亮著溫暖的黃光，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無言。春和看到招牌眼神黯淡下去，和林嶠告別後還是去打包了一份加豬三寶的細面上樓。
　　綠色的計程車繼續在夜幕下行駛，林嶠搖下車窗，任由飽含濕氣的冷風撲在臉上。這是怎麼了，林嶠覺得那一刻自己完全忘記了目前要面對的嚴峻局面。就是忍不住，忍不住這一股突然而來的充滿生命力的喜悅。好像是春天破土嫩葉上的一滴露珠，也好想是涼爽夜空裡的一枚閃爍星子，林嶠記起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因為春和做了不少與平日不符的事，然而，這種變化他卻不想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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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by.嶠珂珂
感情上的變化不想阻止
友誼的變化卻不想接受
小太陽要一直是小太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