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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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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无度的梦境在不知不觉中将黎向皖缠绕,他罕有地梦到了以前的事情。
在他的母亲因为性病死去后,他原本一成不变的日子竟然好过了许多。
母亲当年是个整个春藤星都有名的交际花,挽着无数上流社会的男人言笑晏晏过,然而时间无情地带走了她的美貌,她很快被遗忘,沦落为了红灯区的妓.女。
黎向皖不知道是她和哪个男人生的,当发现孩子是个双性时,女人大喜过望——她老了之后,可以靠黎向皖继续赚钱。
女人本打算在黎向皖十六岁时给他找第一个恩客,但她没能撑到那时候,就因为性病全身流脓死掉了。
之后黎向皖的舅舅把他带过去一起生活,男人只当家里多了一张嘴,平日完全不管他,照样酗酒赌博。但和大多数酒鬼不同,他喝醉之后顶多倒在床上睡上一整天,也不会发酒疯打人。
黎向皖白天在外面打工努力赚钱,晚上打扫一下棚屋,看看书。相比起之前被迫学习怎样取悦男人的日子,除了贫穷之外,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还算得上安稳,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直到他二十岁那年,一切都彻底变了。
那天黎向皖打工的商店提前歇业,他早回家了一个小时,在棚屋外听到舅舅前所未有的谄媚声音:
“我妹妹的儿子可漂亮了,比他妈还好看,从您这里经手肯定能有个好价钱的。”
黎向皖疑惑地停住脚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当然知道您那里好看的男孩多的是,可我开这个价钱也不是没理由的,您不知道,我那小外甥啊,下面还长着女人的东西呢!”
黎向皖这下明白了,他瞪大眼睛倒抽口气,难以置信地攥紧了手中的食品袋。
共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将近五年的舅舅……要把他卖掉?
这时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我们得先验货看看干不干净,小孩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不早得就被你睡过了?”
“您尽管来检查,我虽然贪女人,但对他这种不男不女的可怪物没兴趣。”
之后两人又说了什么黎向皖完全听不见了,他耳晕目眩,背靠在墙上大口喘息,一片混乱的脑中有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快跑!
两人商量好“验货”的时间,陌生男人拿出份合同,舅舅连看都没看就签上了。
陌生男人走时黎向皖看到了他的背影,黑色制服上绣着春藤星最大黑市卖场的徽章。
黎向皖在夜色中呆立良久,直到时间一分一秒地接近他平时回家的节点才猛然醒悟过来——他就要被卖掉了,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他这样的身体,被那些上层世界有着变态喜好的人买走后会经历什么,他根本不敢想象。
已经很晚了,男人了却了所有心思,开始喝酒,黎向皖像往常那样轻手轻脚地进屋,将食品袋放在桌上。两人依旧没有任何交流,但男人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不甚相同了,那是看见钞票一般兴奋的眼神。
黎向皖去了厨房,拿了把最锋利的刀藏在身上,回到卧室,将刀放在枕头底下,去洗漱,然后睡觉。
四个小时后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穿上衣服,摸出刀来,悄无声息地下床。
夜色正浓,男人醉死在隔壁房间的钢丝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黎向皖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双手颤抖地将刀子捅进男人胸口。
血喷出来,他力气不够,位置也没有刺中要害,剧痛下男人从睡梦中醒来,瞪着猩红的眼睛痛苦咆哮。他惊慌失措地后退几步,躲在屋外,听到男人胡乱的吼叫之中桌子被撞倒,水杯摔碎一地,还有沉重躯体落地的轰然声响。
世界重新安静下来。
又等了一会儿,黎向皖返回房间,从床底翻出男人所有的钱,连看都不敢看那满身鲜血的温热尸体,急匆匆地离开生活了数年的破烂棚屋。
有了这些钱,他可以离开春藤星,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新的地方住下,找份工作,抛却一切肮脏重新生活下去——
看到不远处长长影子的那刻,黎向皖猛然停住了脚步。
“小家伙不错嘛,省得我动手了。”
下午才和舅舅签下合同的男人叼着烟站在墙角的路灯下,将枪光明正大地收起来。黑暗处两个男人无声无息地从黎向皖身后靠近,将正要转身逃跑的青年死死制住。
男人走过来,微微俯身,抬手抹去黎向皖脸颊溅上的血,凝视着他满是惊恐的眼睛,低声赞叹道:
“果然漂亮。”
前往卖场的路上男人“好心”地给黎向皖简单说了说他那舅舅做的好事,黎向皖才知道舅舅欠下了巨额赌债,还不上就得用两只手抵,为了保住自己的手,他决定把黎向皖卖掉。
因为要还赌债,他价格开的有点高了,卖场一方面不想花这么多钱,一方面又不想错过黎向皖这样罕见的双性,只能采取点特殊手段,谁知在动手之前黎向皖自己把麻烦给解决了。
他们从贫民窟出发,开车三个小时到达春藤星中央区域,进入拍卖集团,黎向皖经历的第一件事就是验身,半截冰凉食指带来的野蛮疼痛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不错,很紧,还是个处,把他弄干净,好好教上几天,八号拍卖的时候出手。”
旁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卖给那位?”
“谁知道呢,得看那位爷感不感兴趣了。”
之后的记忆混乱至极,他终于还是按照卖场期望的那样被梁鸿高价拍下,在顶层包间中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在他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男人。
梁鸿身材高大,长相算得上英俊,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周身极度危险的气场使得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他好惹。他松开怀里搂着美艳情.妇,对黎向皖勾勾手:“过来。”
黎向皖走过去,被梁鸿一把抱到怀里,梁鸿一边和卖场负责人说着话,一边懒散地打量这高价买来的小美人。黎向皖浑身僵硬坐在梁鸿腿上,他知道这时候他应该摆出乖巧的笑给梁鸿敬酒,但他事实上从骨子里感觉到冷,什么都做不了。
“要安排住处吗?”负责人看到梁鸿来回抚摸着黎向皖腰线的手,笑容暧昧起来。
梁鸿嗯了一声,掐了掐黎向皖紧紧绷着的脸,像逗一只猫一样饶有兴趣地道:“笑一个?”
当晚,他畸形却又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身体展示在梁鸿面前时,男人眼中的惊艳预示了黎向皖接下来的命运。
梁鸿亲吻着他,在他耳边喃喃道:“你真美。”
被迫打开,疼痛,挣扎,哭泣,还有刻骨的欢愉。黎向皖从来没觉得夜晚竟是这样漫长,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梁鸿抱着回去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在梁鸿身边见到其他情人。
梁鸿对他很好,几乎有应必求,在旁人眼中几乎要把他宠到天上去,但他近乎变态般旺盛的欲望和那繁多的花样让黎向皖感到恐惧,这仇恨和恐惧的种子在第一天就深埋在了心底。
每当黎向皖被他的好感动,情难自禁地产生些微爱意,却又都会在漫长的夜晚化作滋养黑色种子的养料,让仇恨更加深刻——你对我这样好,却为什么还要折磨我呢?
梁鸿对他来说,是给了他富裕生活而又温柔宠溺的爱人,也是深渊中永远无法摆脱的魔鬼。
这种矛盾几乎要把他撕裂了。梦中他看见梁鸿一身制服地站在床边,抻着手中特制的长鞭,问被绑在床上的他:
“喜欢这一条吗?”
黎向皖难受地皱起眉头。梦境流转,梁鸿的笑容模糊成一片,陈天珩站在溪边,逆着阳光,在他差点就要跌落水中时抓住他手腕,低声道:“小心一点。”
酒店房间中,他趴在陈天珩身上,和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亲吻,陈天珩揽着他的腰,双眼紧闭,安静地吮吸他唇瓣,身上是烟草的气息。
下一瞬梁鸿从门外闯进来,一切都轰然破碎,碎片跌落至黑沉深渊。
黎向皖猛然惊醒,他剧烈喘息着,吓得浑身是汗,慌慌张张地去摸身旁的床铺,触到一片平整的冰凉,才意识到梁鸿已经死了。
愈渐沉重的肚子压得他有点喘不上气来,他侧过身,紧紧抱着被子盯着黑暗中的一点,梦境最后的巨大恐惧依然残余,让他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