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江湖我不辞》问山

1、你说你要罩着我的

　　戚无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一个穿着布衫的男人被一剑刺了个对穿，锋利的长剑从那男人胸口拔出的时候，鲜血溅了一地。
　　戚无野看到这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只心中祈求这是在做梦。过了片刻，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心里更加绝望。死了死了，这把长剑的主人不知是何来头，是好是坏，看他刚刚杀人的时候那叫一个利落！这要是捅在自己身上，怕是叫都叫不出来就咽气了。心头毫无头绪，乱七八糟胡想一通。
　　“还不起来。”面前那手持长剑的人开口了，声音温润纯净，听起来是个好人，但谁晓得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大侠不要杀我！”戚无野心思一转，往前一扑，双膝着地抱上了那人的双腿。那人对他这一扑毫无防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大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那个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哇！我会做饭，会扫地，会暖床！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的！大侠！”戚无野也不管那么多了，闭上眼抱着那人就是一阵哀嚎，如若不知情的人路过还以为他被怎么了呢！
　　“……”那人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收回剑鞘。
　　戚无野闭着眼嚎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自觉有些过头了，眯了半只眼抬头去看头顶上那人，谁知刚抬头就见那人正盯着自己，心里一惊，赶紧又把头垂下。这人倒生了一副好皮囊，目似点漆，面如冠玉，一头如墨黑发高高束起，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看年纪像是刚及弱冠。
　　“喊够了吗，起来吧。”那人开口了。
　　折腾了一通，戚无野现在已经确定面前这人不会做什么威胁自己生命的事，便放宽了心。松开双臂站起身来冲那青年人嘿嘿一笑。
　　“多谢大侠不杀之恩！”说着弯腰做了一辑。
　　“……”大侠心很累，不想和他说话。
　　戚无野见那青年转身就要走，忙上前一步跟上。“大侠去哪，带上我一个！”
　　那青年顿住脚步，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继续赶路。戚无野心中大喜，知道这是默许他的随同了。
　　“大侠啊，你可真神，刚刚那个小贼你一剑过去他就死了。”现在他倒不说那青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了，使劲拍着马屁。“你说说，那人可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的啊”
　　戚无野一路说个不休连带着手中不停比划。大侠终于忍不住了，终于要动手了！
　　“再说话，就杀了你！”手中剑未出鞘，只虚虚的搁在戚无野的肩膀上，就吓的他够呛。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一定闭嘴。
　　嚯，刚刚还夸他是个好人，马上就翻脸了，真是大侠心海底针，搞不懂搞不懂。戚无野心中虽然犯着嘀咕，但这一路下来当真没再说过一句话。
　　路途遇到一个茶摊，戚无野自己在前面小跑两步，问茶摊老板要茶水喝，那青年却没有落座抱着佩剑在一边站的笔直。
　　“这个，大侠啊，请问尊姓大名啊。”戚无野坐下来，眼睛在那青年身上四处转了一圈，开口搭话“我叫戚无野，今年二十，看你这样子肯定比我小，以后就叫我戚兄吧”其实他才十六岁，却偏偏要把年纪往大了说，占人家一点口头上的便宜。
　　“为什么？”那人问道，神色冷淡。
　　“啊？”戚无野没明白，一脸茫然“什么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青年目不斜视的从他面前走过。
　　“我告诉了你，你当然也要告诉我了。”戚无野见他要走，马上站起来，拍了几文钱在桌上又赶紧跟上。“诶，等等我啊！”
　　戚无野快跑两步跟上那青年，还要再说什么，被那人眼神吓的赶紧闭了嘴，一路无话。
　　“俞重锦，年十九。”两人行了一段路，那青年突然开口。
　　“什么？啊，哦哦，好...好。”戚无野此刻正无聊的扯着路边的野草，时不时用哀怨的眼神看两眼俞重锦，对方突然开口反倒有些意外。
　　“恩。”
　　天边红云似火，像是要把整个天际都烧着，戚无野双手交叉叠在脑后，仰着头晃晃悠悠的跟着前面的俞重锦。前面那人素色衣裳披上一层霞光，周身散发出一圈淡淡的光芒，像是仙人下凡，戚无野有些看呆了。
　　两人在天黑之前进了城，找了家客栈暂住一晚。俞重锦点了几个小菜，又吩咐小二晚些打热水给戚无野洗澡，自己便出门去了。
　　戚无野正忙着吃东西，眼见着俞重锦出了门，也没问他要干什么去。
　　子时的时候俞重锦回来了，一开门带了一身血腥之气，佩剑被搁在桌上。戚无野洗了澡就早早上了床，见他回来，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看他招呼小二打热水。
　　“明日你用了早饭就走吧。”俞重锦脱了外袍，转身的时候说。
　　“为什么，重锦你是要赶我走吗？”戚无野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被吓飞，从床上翻身起来，急忙问到。
　　“我从未说过要和你一起。”俞重锦对他亲昵的称呼有些不适应，皱了皱眉。
　　“我不依。”戚无野突然耍起了无赖，两手盘在脑后，重重的躺回床上。
　　“……”俞重锦不愿与他再多交谈，洗完澡便寻了角落的一张靠椅闭目休息。
　　“重锦。”戚无野叫他，“你为何不上床来睡，这床大的很，够我们两个躺的了。”
　　“不用。”俞重锦声音冷冷的，手指微微一动，桌上照明的灯便灭了。
　　戚无野没说话，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故意翻身弄出些动静来表达不满。在师门的时候，师兄们念及他年纪小，身世可怜，有什么事都尽量让着他，到俞重锦这里吃了个闭门羹，心里头难免有些失落。
　　“别吵。”黑暗中传来轻轻一声。
　　“我不想走，你说要罩着我的。”戚无野把被子拉过头顶，声音闷闷的从被子里传出来。
　　“我没说过。”
　　“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好。”戚无野在被子里嘟嘟囔囔。
　　“不是我记性好，是我本就没说过此话。”
　　“……”戚无野不说话，试图装作睡着了，一边偷偷扒开被子想去偷看俞重锦，谁知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不觉自己就真的睡着了。
　　再睁眼，已经天光大亮，戚无野伸了个懒腰，环视了一周，发现俞重锦已经不在屋内了。这时小二上来送早点，他忙拉住小二问俞重锦去了哪里。
　　“那位客官一大早就出门了，还留了一锭银子，说是让您再住两天，您若是不想住退了也行，自己……诶，客官我话还没说完呢！”那小二正说着，就见眼前一道人影冲了出去，拦也拦不住。
　　戚无野冲到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无限委屈，站了半天又垂头丧气回了客栈。
　　那小二见他回来，忙拿出一样东西交于他“客官你说你跑啥，我刚刚话都没说完，这是那位客官叫小的交给你的。”
　　戚无野接过来一看，发现是自己的佩剑，这才想起与俞重锦刚遇见的时候佩剑就被打掉了，自己都忘了寻回，没想到被俞重锦找到了。“小二！”戚无野握住佩剑。“退房！”
　　戚无野拿了钱转身就走，正要出门又想起什么来，回头问那小二，“诶，我问你，他往哪边去了？”
　　“那位客官出了门往东面去了。”那小二停下擦桌子的动作，仔细想了想。
　　“行。”戚无野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扔给小二，“赏你的。”
　　小二接过抛过来的东西一看，是一锭小碎银，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的跟戚无野道谢。
　　戚无野出了客栈，边想边往东面去，这城里做生意售卖东西都是有固定分区的，他们进城时是西面，那边卖的都是一些兵器秘籍，北面卖的则是些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丝绸布料，南面他在路上听路人说是卖的一些西域商人运过来的稀有的物件，那东面想必就是勾栏花苑了。
　　心里有了些头绪，戚无野心中便轻快了些，脚下步子也放慢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呀，这俞重锦去妓院干嘛？这大早上的就出门去，泻火？难怪昨晚不带上自己，还让他走，原来是怕被自己瞧见了嘲笑他。这男人有点需求再正常不过，何必藏着掖着。心里暗笑着，这重锦还是挺在意面子的。
　　正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面的街市，空气中隐约的能闻到脂粉的香气，若是不看楼上笑着招手的花月之身，传出来的丝竹之音、调笑之声，还以为到了北街。
　　这东面的街市比其他三个街市都大，大大小小的粉楼有数百家，若要找人，还真不知从何找起。戚无野心中犯难，站在街口挪不动步。站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招来，便坐到街边的小茶摊干巴巴的等。
　　“客官，新出的手抄江湖八卦杂谈来一本？八文钱一本。”那茶摊老板不知从哪摸出一本小册子。
　　戚无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过那册子，先是封面封底看一看，正要翻开内里来看，一只手伸过来盖住自己动作的手，抬头去看，是那茶摊老板。
　　“这...可没有白看的。”那老板笑眯眯的并着三根指头来回搓着示意。戚无野掏了几文钱给他，便收了手又笑眯眯的去招呼其他客人，“客官，新出的手抄江湖八卦杂谈来一本？”
　　戚无野看那老板的样子只觉得好笑，摇摇头就低头去翻自己手上的册子。第一页是人名目录，戚无野顺着看下去，都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侠客，也有一些完全没听过的人。随意翻了几页，这些人的八卦轶事早在师门的时候他早就听师兄们说过了，顿觉没意思，正要合上，赫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年少成名...一个人挑了居木寨还安然脱身...与同样年少就位居江湖前列的慕晚秋乃是至交好友...师兄？”戚无野就纳闷了，这慕晚秋正是他的师兄，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俞重锦。
　　戚无野在那茶摊左等右等，前后喝了快四壶茶了，花生壳扔了一地，也没见着俞重锦的人影。
　　“客官，等人啊？这都两个多时辰了，怕是早就走了。”那茶摊老板过来收空的茶壶，见他还在等。
　　“不用你管，我爱等多久就等多久。”戚无野嘴巴上说的硬气，其实早就憋不住尿了，“茅厕在哪，我要上茅厕。”
　　“这边没有茅房，你出了街前面那个巷子左拐随便找个墙根尿了便是。”那老板嘿嘿一笑，也不多说其他的。
　　戚无野扔了茶钱就急匆匆往那拐角去，还没到墙根就松了裤腰，畅快淋漓，戚无野舒爽的叹了一声，扎紧裤腰带正要走人，身后突然一阵劲风袭来，戚无野飞快的闪身一躲，那人还不罢休，又是一招袭来，两人便在这狭窄的巷子交起手来。
　　两人过了几十招，戚无野突然看清那人的脸，惊喜的叫了起来，拍出去的一掌急忙收了回来。“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奉师父之命来抓你回去！”来的正是戚无野的大师兄慕晚秋，听他这么一说，戚无野脸上的惊喜瞬间变为沮丧。
　　“我不回去。”戚无野垮了脸，扭头不去看他师兄。“我还没成为名扬江湖的大侠呢！我才不回去！”
　　“等你回去，好好练功，你会有名扬天下的一天。”慕晚秋笑了笑。
　　“那要等多久啊。”戚无野哀叹一声。
　　“行了，走吧。”慕晚秋拍拍他的头，他比戚无野高一个头，做这个动作毫不费力。
　　“又拍我头。”戚无野捂着头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