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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   回去前,张其然特意去了趟商业街的高奢门店,选了两样首饰。

      他戴着黑色口罩,锋利的眉眼被帽檐藏匿得很好,全程由助理小涂跟店员交涉,可即便如此,买单时,店员还是小声问:“请问跟你一起来的是张其然吗?”
      助理尬笑了一下:“是啊,张先生的母亲快生日了。”
      张其然听见,不由自主勾唇。
      给店员粉丝签名时,他心不在焉地想,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个插曲讲给季惊棠听。

      揣着满兜惊喜糖果回家的小男孩扑了个空。

      公寓内无一个人,他把礼品袋搁到电视柜上,给季惊棠打电话。

      那边秒接,声音兴冲冲:“张小然!”
      “嗯……”张其然哼出一个惬意的鼻音,挨坐到柜面上:“跑哪去了?”
      季惊棠说:“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张其然:“嗯,提前结束了。”

      季惊棠说:“我在超市,想给你做饭。”
      张其然挑唇:“快点回来,我先挂了。”
      “别啊,”季惊棠揪住他:“正好问问你想吃什么?”
      张其然压低声音说了四个字。
      “你好烦啊,我脸都红了。”季惊棠怨道。
      张其然揉鼻子笑:“你脸也会红?”
      ……

      挂断通话后,张其然在家漫无目的地逡巡。

      这间公寓他租了半年,灰白色调,拿到时像间艺术回廊,布置考究,却比样板展示还冷漠。
      季惊棠为它增添了许多烟火气。她养了些植被,放了些摆饰,卡通地垫不伦不类,但又明目张胆地可爱着。

      难怪会给他“家”的错觉。

      张其然笑了笑,到冰箱里挑了点剩余食材,先拿到厨房一展身手。
      搬来这里后,他从没下过厨,但不代表他以前不会。

      穷人孩子早当家。

      在水龙头下搓洗土豆时,一些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

      成名前他打过不少工,在加油站待过,也曾破过后厨的最快刷碗记录,后来他听说送外卖赚钱,就申请为骑手,起早贪黑,不分昼夜,超速逆行都成了基本技艺。

      噼里啪啦的油炸声打断他思绪,张其然翻铲几下,去找调味罐。

      有五个罐子列在灶台边,他翻看依次掀开盖子看,食盐,砂糖,味精,鸡精,打开最后一个时,他手悬在了半空。

      第五只罐子里并不是调味料,而是几版药片。

      张其然拧灭火,将里面东西拿起来端详。
      好像是为了方便藏匿,锡箔纸板被人为地剪小,分成了好几片。

      还是两种不同的药物。
      一种是盐酸文拉法辛,还有一种叫劳拉西泮。

      张其然拿出手机搜了下,两种都是治疗抑郁与焦虑的药物。

      心在扑通一沉后浮出了海面,他忽然迷茫,像船没了航向。

      张其然离开厨房,又去别的地方翻找,果不其然,卫生间也藏了药,盥洗台的抽屉里有右佐匹克隆片,被女人掩放在面膜片中间,专治失眠。

      张其然一屁股坐到床上,环顾被自己弄出的一室狼藉,心里也乱糟糟。

      怎么会这样,他还以为,她跟自己在是快乐的,是充盈的。
      明明每天都那么开心,春光烂漫,元气满溢,有无限活力。

      张其然心事重重地将药片复位,并收拾好屋子,重新回了厨房。

      半个小时后,女人回了家,见他掌勺,她忙跑来厨房环他腰,赞美与亲昵永不落下。

      张其然却蹙紧了眉,回头握住她手:“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第一次这样问,季惊棠一愣,绽开笑:“很好啊。”

      张其然五味陈杂。

      他想了想,将礼物拿过来:“给你的。”
      季惊棠似受宠若惊,双眼弯成缝隙:“给我的?”
      “当然。”
      她立马戴上,欣愉的样子仿佛要立马下楼跑圈,或原地蹦高。

      张其然鼻头微涨,这一天的他,动作也格外轻柔,像只温驯的狮子,只将猎物拥在在怀里舔舐,不会再横冲直撞,也不会再暴力撕咬。

      后半夜,他被断断续续的抽泣惊醒,起身看到床畔伶仃而瘦长的影。

      张其然眯了下眼。
      影子大概是听见他动静,回过来一张水光漫布的脸。

      张其然一瞬清醒,靠过去:“你怎么了。”
      “张小然……”季惊棠哭声大了点:“抱抱我。
      张其然忙环住她。
      她在他胸口闷闷说:“我做了个梦。”

      张其然抚着她丝缎般的长发:“噩梦吗?”
      季惊棠呜咽着:“我也不知道是好梦还是噩梦……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张幼菱,变成了陈以薇,我就是她们,然后我突然醒了,我才发现这是梦。”

      她抽鼻子:“永远不用醒过来就好了。”
      “瞎说什么?”他胸口隐隐发疼,像被烫伤了。

      季惊棠双手揉眼,笑容悲戚:“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挺好看的,可我们学校我们班里却没一个同学喜欢我,愿意跟我玩。他们知道我没爸爸,妈妈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就都躲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病毒一样。我当时就想啊,长大了我一定要当明星,演好多戏,万众瞩目,那样就会有很多人喜欢我了。”

      “哈,”她扯了扯唇,笑得比哭还脆弱,还悲戚:“结果我成了什么?我还是没人喜欢,还成了自己最憎恶的人,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像我妈一样当婊子,靠这种方式上位。之前哪怕只演些小角色,但我都觉得好开心,有盼头,可现在我就一直原地打转,梦想全成了奢念,什么都没了。”

      张其然怔住,原来他才是罪魁祸首,是那道害她重陷泥潭的推力。

      他想起自己先前蓄意报复导致她丢戏,与梦想背道而驰,想起她在门内被暴打时的绝望恸哭与求助,又想到白天那些药,顿时心痛欲裂:“你怎么不告诉我?”

      季惊棠隔着水雾,惶然看他:“告诉你什么?”

      “你一直心情不好,一直在吃药,为什么要瞒着我?”他态度凶急了几分。

      女人一下溃败,哭得撕心裂肺:“我怕给你添麻烦,我也怕你说我矫情,怕你发现我在你面前都是装的,怕你不要我。”
      她说着,又在他跟前下跪,整个人像要哭碎了一般。

      张其然忙把她搀起,怒喝:“你干嘛!”
      她声泪俱下地乞求:“要不你现在就让我走吧,反正我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这些药在认识你以前就在吃了。我想着真有一天过不去了就全部吃下去一走了之,可我好舍不得你,你怎么就发现了呢,你不要因为这个离开我好不好?”
      张其然倒吸气,狠抱住她不放,气愤心疼交加,自我厌恶到极点。

      哄了许久,女人在抽噎中入睡,他一颗心才放下。

      翌日上午,张其然联系到崔鸿,先是问候,继而拐弯抹角提了嘴季惊棠,想为她打探些资源或角色。
      崔鸿奇怪他们怎么还会有联系,张其然说是拍时荣时认识的,之后便偶有闲聊。

      崔鸿说她得罪了人,早被原公司雪藏,又答应会帮着留意,并提醒他季惊棠是圈里典型的投机者,叫他专注自己事业,莫深交。

      张其然清楚他在敷衍自己。

      他虽已小有名气,但背后有公司掣肘,到底只是个人微言轻的打工仔。

      他又联系有过交集的导演或制片,均是不咸不淡转眼便忘的态度。

      前路堵死,张其然将目光放回眼前这个剧组。

      之后一周,他常彻夜难眠,白天一有空就四处游走,精密地算计。

      几天后,剧组出了意外,那是一场女主骑电瓶车追逐男主的戏份,拍摄过程中,电瓶车的把手忽然失控,受惊的过嘉禾整个人被甩向地面,擦出数米,半张脸鲜血淋漓,直接进了ICU。

      众人面色阴晦。导演报了警,警察初步判断是电瓶车本身问题,并将现场的几位重要目击人带回去一一盘问。

      张其然镇定自若地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

      “真是吓死人了。”小涂边开车边吓得直嘶气。
      张其然的双手后知后觉地抖个不停,他扫了眼后视镜,将手揣回衣袋里。

      回去前,他走至小区的监控死角,将手套焚毁,丢进垃圾桶。

      进电梯时,身后的汗已风干,张其然心神不宁,无意撞上一个拎着油漆桶的人。

      对方吓得一个后避,无奈红色的液体还是溅来他腿上。

      白色的裤管上顿时星星点点,张其然盯得出神,觉得它们像血。

      走出轿厢时,他的神思亢奋至峰值,他无法自已地狂抖,在口罩后猛烈喘息,并沿着森白的走廊狂奔回公寓。

      打开门,他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季惊棠。

      四目相对,各有情绪。

      女人正欲开口,张其然已一个猛蹿,扑到她前身。他周体发软,直直滑脱下来,季惊棠不得不搂紧。

      “张其然?”
      她不解地唤了一声。

      男人顶着她腹部,瞳孔张大,疯了一般喃喃:“你知道我为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为你做了什么吗?”

      “什么?”季惊棠面色惊疑。

      他像个要被冻死的人,抽搐一样激灵不停。
      他仰脸看她,面部因极致的害怕与兴奋而略显扭曲:“你看新闻了吗?”
      又哆嗦着邀功:“过两天我就去跟导演推荐你,你以后就是陈以薇,是我的女主角,无论戏里戏外。”

      季惊棠的言语功能短暂失灵。

      二人呼吸交织,片刻,她难以置信问:“是你做的?。”

      “是我,是我为你做的,你想不到我有多喜欢你吧,季惊棠,你别想死了,死也别想离开我了。”他哽咽着示爱,解脱般涕泪横流。

      “我没让你这样啊。”季惊棠跟着哽住。

      “是我想做的,我愿意为你这么做,”他语速极快:“你放心,不会被发现的,我什么都没留下。”

      他爱她。
      爱让他从单薄变得饱满,从死水变成火山。他变回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甘愿一步步走向深渊。

      几秒的死寂后,女人闭上眼,把他颤栗的头抱回自己胸口,神态如一位慈悲又宽恕的母亲:

      “别怕了,别害怕。我们是上帝眼中的共犯了,我们永远都不会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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