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小札》端笺

9、九

　　雨很大灰蒙蒙的巷子也比以前不好走，青石地砖凹凸不平，还嵌着点点青苔，一步上去，不定一定，还真站不稳。
　　在这么一个雨意纷扰的日子里，我一抬头便撞见程阳的妈妈，她站在巷口，裹着一件咖色的针织外套，温婉如水的脸上似有波澜，在那时我竟不知道，这波澜是冲我来的。
　　“淼淼啊，阿姨能求你个事吗”她拧着眉头，面露难色，程阳妈妈是个特别典型的江南女子，从没听妈妈说她脸上有过什么厉色。
　　我没有说话，我看着她，她的眼神沾着水光，柔和又温婉，“淼淼啊，你啊，以后就别来找阳阳了，他呀，最近总也怪怪的，让人操心”
　　“阿姨，我……”
　　“淼淼啊，阿姨也不是刻薄，你最近身上的事也挺多的，搞得不干不净的，阳阳沾着了也不好，是吧，你应该懂阿姨的心吧”
　　她抓着我的手，却是没有温度的，甚至冰的让我心寒。我缓缓抽回了手，往着回家的路上走，从没觉得这世上的路有这么长，人与人心摊开的距离有这么远。
　　在这次纷争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杨溢会主动来找我，她瘦了，原本收拾的一丝不苟的长发也只是随便的扎着，不过她的眼神却清醒了不少。
　　她瞧着我样子终是痛的，但可笑的是她可能是这场纷争中唯一信了我的人。
　　“你知道一个人从泥泞里爬出来需要多久吗？你知道泥潭里有多脏吗？你知道印在皮肤深处洗也洗不掉的那种耻辱吗？”
　　“他们就像吸血的蝙蝠一样，红着双眼，在背后用千百双眼睛，盯着我，他们眼里的同情，怜悯甚至是嘲笑，逼着我展示着最卑微的样子，你知道那种感觉有多恶心吗？”
　　她冲血的眼睛一点点放大，像一根锥心的刺，牢牢嵌进我的眼睛里，疼的我喘不上气来。
　　“不是我，真的，音是我录的，但是我真的掐了，我也不知道它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我的意志不知何时已被摧毁的所剩无几，甚至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却平静地看了我一眼，便起身离开了，此后我便在没有见过她。
　　她的失踪，所有的矛头便理所应当地全压在了我的头上，在学校里举步维艰，老师便许了我在家自学，小镇也就一亩三分地，留言疯长，邻里街坊的人瞧我的眼神也都看戏一般，劣质如我，却能远近闻名，还真是荣幸啊。
　　父亲关上家里的大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啊，什么也别听，什么也别看，好好准备高考，赶紧考出去就是了”
　　却没有人知道，杨溢离开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狭小的手机屏幕里，赫然的几个大字。
　　“我会在地狱里留一个位置，那里干净”
　　我捏着这条短信，鬼使神差地踏上了离开家的大巴，在高考前，在一切都快要平息的时候，苗鑫曾说我那是逃避，但或许我是去面对的，又或许是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