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君が手を伸ばす後に（在你给予救赎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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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化身为人形的兵器，刀与剑的付丧神们。
眼下，他们就站在她的面前，等待着她作自我介绍。
——呜哇…！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刀剑的付丧神什么的，总觉得…有点可怕啊……
垂着脑袋紧盯住木质地板，她犹豫着不敢抬头看向他们。
双手下意识地攥了攥绯袴的布料，陌生的服饰更是令她紧张翻倍。
白衣绯袴的巫女服，本应是和她一辈子绝缘的装扮。
她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孤儿，如今却一下子变为了传达神音的“审神者”。
政府突然颁布的一纸文书，改变了她从今往后的人生轨迹。
但她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因为她不希望看到重要之人为难发愁。
尽管并无血缘关系，可对她而言，经营着收容所的奶奶是她最为重要的亲人。
恍惚间，临行前奶奶那慈祥和蔼的笑容，再度浮现于她的脑海——
“不要担心……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胜任的哟。”
声线温柔，语调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诉说着对她的肯定。
仅仅只是这样，就已经给予了她无限的信心和勇气。
——没错……我一定，可以胜任的…！
——总之…先抬起头微笑吧……
如是想着，小小的少女深深吸了口气。
随后，她缓缓抬起了头，弯起眉眼，扬起嘴角。
“初次见面，我是新上任的审神者。”
脸上维持着略显羞涩的可爱微笑，她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刀剑们。
“虽然作为审神者，很多方面远远不够……但我会加油的！还请多多指教呢。”
闻言，因她的突然动作而面露惊讶的几把刀剑，都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
而一众短刀更是欣喜之极，笑容满面地围在这位小主将的身边闹哄了起来。
唯独，有一例外。
扎着蓬松马尾的蓝发短刀立在一旁，默然不语。
他身边，浅绯色长发的青年见状，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
“小夜……你不和其他短刀一起吗？”
“……不，我觉得…没有必要。”
“啊啊，这样么……”
对话无法继续，宗三左文字只得无奈地垂下了眼。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了自己身侧，兄长江雪那声悠长的叹息。
而被称为“小夜”的短刀，小夜左文字，则是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静静地注视着被短刀们围在中心的小少女，神情晦涩不明。
蓦地，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年幼的审神者偏过了头。
来不及收回目光的小夜，恰好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双方皆是一愣。
接着，小夜看见她对自己歪了歪头，绽出一个微笑。
尽管有些困惑于小夜的神情，她还是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他笑容。
那一瞬，他不由得呼吸一滞，露草色的双眸微微睁大。
回过神后，他立即动作僵硬地侧过头，错开了与对方重合的视线。
多久不曾有人，像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他展露笑颜了？
自心底忽然涌现而出的温暖，对他而言竟是如此的陌生。
犹如在平静的心湖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的涟漪，波光粼粼。
然而，小夜那突兀的举动，却令小少女感到更为困惑。
眨眨眼思索片刻，她绕开了早已闹腾成一团的短刀们，迈步走向小夜。
待小夜回过神，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已然缩短，不过几步之遥。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退后了一步。
可他的警惕，却似乎被身前的小少女理解为了惊吓。
“啊，抱歉！那个…你也是短刀？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先是充满歉意地赔了礼，接着，又微微绽开了笑颜，好奇地询问。
“……我叫小夜左文字。”
——你有…渴望复仇的对象吗？
凝视着少女微笑的面容，他终究还是没有将后一句话说出口。
“小夜左文字……”
轻轻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她再度绽开了笑容。
“那么从今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呢，小夜！”
小女孩所特有的清甜嗓音，直直掠过他的耳畔，抵达他的心底。
面对那再度向他展露的笑颜，他却是又一次手足无措地错开了目光。
“啊……多、多多指教。”
低声嚅嗫的话语，微泛绯红的脸颊。
那一刻，小少女的笑颜在他眼中竟宛若冬日的朝阳。
如此温暖，如此灿烂……仿佛能够驱散这世间一切的寒意与阴霾。
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扎了根，逐渐蔓延生长。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悄然发生着转变。
{二}
新上任的审神者，是一位尚且年幼的少女。
黑曜石般的双眸总是闪烁着灵动的水光，似乎时刻都神采奕奕。
她留着齐平的额发，脸颊两侧的柔顺长发则被檀纸分别束起，显得乖巧而可爱。
可“审神者”之名，却是为她的天真无忧添上了几笔沉重。
那白衣绯袴穿在她身上，令人感觉像是一份重担，沉甸甸地压在她肩头。
——审神者之职……并不适合她。
独自坐于缘侧，小夜望着与其他短刀一起欢快堆雪人的小少女，不由如是想道。
然而下一秒，他那审视的目光，却恰巧与对方的目光相重合。
见他正看向自己，小少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举起手挥舞起来。
“小夜——！不一起来吗？”
“……”他撇开视线，摇了摇头。
噗沙噗沙，木屐敲打雪地的声音渐行渐近。
待他移回视线，小少女已经跑到了面前，鼓着腮帮子故作生气。
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他的脸颊就已经惨遭了一双小手的蹂．躏。
“呜哇，比我的手还凉…！不过，比想象中的手感好呢！”
始作俑者毫无罪恶感地咯咯笑着，边揉着他的脸边发出感叹。
“请、住手…！”
他含糊不清地开口阻止，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意料之外，小少女竟然乖乖听他的话，真的停下了动作。
随后，他第一次，听到了对方满含叹息的声音。
“呐，小夜……为什么总是那样皱着眉呢？”
柔软的掌心贴合着脸颊，逐渐蕴升起令他感到陌生的暖人温度。
四目相对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所闪烁的情绪，他竟无法读懂。
“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小少女轻声呢喃着，宛若自言自语。
距离缓缓拉近，直至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额头相抵。
阖上了墨色的双眸，她似是向神明诉说祈愿般，无比虔诚。
那一瞬，他忽然就明白了，面前的小少女被选为审神者的原因。
——为什么……不笑…？
因为……他本是刀剑啊。既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的刀剑啊。
作为付丧神重新诞生于世的他，所唯一懂得的情感，也只有复仇而已。
本是如此……本应仅是如此的。
但又为何，现在的他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那双眼眸中蕴藏的情感，那双手所给予他的温暖。
这一切，都令他的内心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曾知晓的情绪生根发芽，扰乱着他的心神。
随之而来的浓重不安，令他几欲颤抖。
潜意识里，他竟生出了一丝逃跑的想法。
渴望远离那样陌生的心绪，想要从对方的视线之下逃离。
可内心深处，却又出现了一道盘旋不去的声音。
那个声音低语着劝说，让他去深入了解这份思绪，去更加接近那名小少女。
未知的情绪与矛盾的内心，令不安同时扎根于他心底，愈演愈烈。
然而，不安的根源，却又似乎并非仅是如此。
他隐隐觉得，这份陌生的情绪如同易碎品般，无比脆弱。
而这偏偏正是他最不擅长应对的……一如那名小少女本身的存在。
这样的心绪……不应属于他。
他是复仇之刃，在遇到她之前，从未思虑过仇恨以外的情感。
不论刀身多么光鲜亮丽，他内心所充斥着的，也永远都是泥沼般的黑暗。
那样温暖到令人想要落泪的心情……他又怎么可能，与之相配？
是啊。
身为复仇之刃的他，又怎敢妄图与之相配呢。
{三}
今天是小夜负责畑当番。
换上内番的工作服后，他来到了草木葱郁的庭院。
此时的本丸恰值春季，樱树开得正旺盛。
无数淡绯的花朵点缀枝头，随着徐徐微风摇曳起舞。
小池的水面漂浮着坠落的点点花瓣，与轻晃枝叶的樱树交相辉映，美如诗画。
——畑当番么……只要能避免饥荒就好。
——说起来，之定并没有提及和我一同负责畑当番的……嗯？
虽说是仰望着樱花出神，但小夜并没有忘记身为刀剑的警觉。
而当发现身后的气息属于自家审神者，他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假装没有察觉到背后的小少女，尽管他并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偷偷接近。
他感受着对方小心翼翼地缓缓走近，在他身后站定。
随即，一双柔软的小手搭在了他的眼前，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咳咳……猜猜今天和你一起负责畑当番的我，是谁！”
即便故意压低嗓音，也仍能从那不甚准确的咬字中，轻易听出说话者是小孩子。
可自认偷袭与伪装都完美无缺的小少女，语气中却充斥着满满的得意。
面对这惹人发笑的场景，小夜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将……是要和我一起种地么？”
“诶？竟然这么轻易就猜出来了！”
松开了捂住小夜双眼的手，小少女故作不满地鼓起脸，绕到了他的身前。
“不过后一个猜错了……不是种地，今天的畑当番和以往不太一样哦。”
说及此，那带着小小得意的可爱笑容便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不是种地？”小夜疑惑地挑了挑眉。
“嗯，不是种地哦！”小少女使劲点了点头。
接着，像是变魔术一般，她不知从何处变出了一把种子，捧于掌心。
将手中所捧的种子凑近小夜，她歪歪头，望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呐，一起来种花吧！”
有缕清风卷起一瓣绯樱，轻舞着打了个旋，落于她的肩头。
在那鼻尖萦绕着樱花淡香的春日，她与他一同，在樱树旁植下了新的花种。
祈愿种子能够顺利生长，小少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就仿佛他们所种下的，是那名为未来的希望。
{四}
那一日所种下的，究竟是什么花呢？
“秘·密~等花开了，就会知道啦。我认为是很适合小夜的花哦。”
然而当小夜询问年幼的审神者时，却得到了如是的回答。
——很适合我的花……吗。
自那日之后，他便和小少女一起，照料着这片小小的花圃。
一边照料，一边等待，等待那未明之花的绽放。
但这份等待，却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诞生出了名为“期待”的情感。
适合他的花……究竟会是什么？
而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发生改变的，还有他自己。
是因为已经习惯了照料花圃所需要的温柔与悉心？
还是由于那个小少女一直待在他身边，对他展露笑颜的关系？
他的眉头慢慢舒展，他的神情愈渐柔和。
注视着含苞待放的花朵时，他的嘴角更是会不经意地勾起细小的弧度。
——“笑一笑吧！这个世界，是充满了色彩的啊。”
他的耳畔，不时回响起小少女那宛若口头禅一般的话语。
而每当凝视那随风轻曳的花枝，他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对方灿烂的笑颜。
——若是，学着像你那样露出笑容的话……
——我是不是……就能够看到你眼中所倒映出的色彩呢？
春末的风带起飘散的绯樱，在空中如雪般纷飞轻舞。
当夏日降临本丸的庭院，昔时植下的种子，终于伸展花瓣，绽开了花朵。
花瓣娇柔地缱绻着，颜色是极浅的绿。
在那青绿色枝叶的簇拥下，花瓣被衬托得几近纯白。
夏日的熏风中，浅绿的花簇轻轻摇曳，充满了勃勃生机。
四季折转间，花落花开。
而他内心深处被自己所冰封的花种，也逐渐解冻，再度蔓延生长。
正像小少女所言，这浅绿之花的花语。
绿色曼陀罗，意味着的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五}
夏风吹尽，点缀枝头的淡绯消逝，薄绿的树叶褪为藤黄。
落叶纷飞的秋日，院内的曼陀罗却仍未败落，浅绿依旧。
“听宗三说，小夜你喜欢这个？给——”
将刚摘到的柿子递给小夜，小少女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期待。
头发微乱，素色的巫女服也留下了皱褶，沾染了些许尘土。
明明十分狼狈，她眼中所闪烁的光芒却丝毫不减，唇畔的弧度也一如既往。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主动伸出手，抚平了小少女那乱翘的黑发。
待他回过神，才惊觉有所不妥，猛地撤回了置于对方脑袋上的手。
“啊…谢、谢谢……柿子，我很喜欢。”
有些尴尬地错开视线，他吞吞吐吐地嚅嗫着感谢的话语。
他难得窘迫的模样，则换来了小少女“扑哧”一声轻笑。
“不用谢呀……能将喜爱的事物带给小夜，真是太好了呢。”
“喜爱的事物……那…主将所喜爱的事物，是曼陀罗吗？”
怔怔地望着小少女那灿烂的笑颜，他不禁脱口而出。
“诶？如果是指花的话，确实很喜欢曼陀罗，因为它很适合小夜……”
手指轻点脸颊，小少女偏着头露出思索的表情。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樱花呢……本丸的樱花，非常漂亮啊。”
“……！”
闻言，他的脸颊不由浮现起一抹薄红。
早该察觉到的，不是吗。
庭院内的曼陀罗花圃……是为他而种的。
明明早已知道他无法回应她的期待。
可她却又为何，毫不吝啬地一再施予他这个世界的色彩？
不，不对——
他是真的，无法回应她的期待么？
事实上……不是无法回应，而是“自认为”无法回应，才对吧。
那又为什么，不尝试着尽力回应一下呢？
“……喜爱樱花的话，”
努力盯住小少女那双墨色眼眸不逃开，他缓缓开口。
“明年的春天，一起……一起，赏樱吧。”
感受着脸颊的升温，浮现的薄红愈发明显。
只是一个赏樱的邀请而已，心脏的跳动竟会失去控制。
在得到小少女的答复之前，他终究还是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嗯！一起赏樱……约定好了哦！”
从愣怔中回过神的小少女，却是欣喜地绽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那笑颜，就犹如冬日的朝阳，温暖而明亮，没有一丝阴霾。
正是这笑容的温度融化了他心中的冰雪，才得以让那未曾知晓的情愫，重新在心底萌芽生长。
她向他伸出的手，他终是回握住了。
他的手中，便也就此握紧了那名为“希望”的救赎，再不愿放开。
而那颗深埋心底的种子……也终有一天，将会开花结果吧。
-Fin.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君が手を伸ばす後に（在你给予救赎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