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滚！》看长亭晚

6、第六章

　　南陵巷沐浴在晨光中，梧桐叶被风吹的沙沙响。巷子不远处的早市格外热闹，遥遥就能闻到食物的香气。在这里摆摊的早点种类繁多且物美价廉，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都常来这买早饭。

　　钟沅从出租车下来，穿过早市走到巷口，手里顿时多了一堆吃的。她拎着东西回了事务所，刚进了院子，就听见有人说：“钟姐，这一宿没回来，是上哪去潇洒了？”

　　钟沅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掏出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别叫我姐，咱们可不是一个辈份。”

　　那人有些意外：“那我叫你什么？”

　　开门通了通风，钟沅抬脚进去：“叫我姑奶奶。”

　　她把空调打开，靠在椅子上喝豆浆，对进来的人说：“关一下门谢谢。常遇，不是我说，你能别三天两头换形象吗，固定一下可以吗？新招的助理妹妹前几天还问我，怎么又来了一个大美女。”

　　年轻男人在她身边坐下，面容英俊到让人想尖叫。但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渐渐变矮，身上的衬衫变成黑色西装，五官仿佛融化的雪糕，连头带耳一起变的圆而宽，不过多时，一个秃顶的中年大叔瞬间出炉。

　　钟沅咬了口包子，瞥了他一眼评价道：“哟，看起来挺富态的，像个卖猪肉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她见证了身边人从中年大叔到阴郁更年期妇女，再到丰满少妇可爱萝莉等等不同的形象转变，等钟沅喝完最后一口豆浆，他终于变回最初的帅哥样子，笑嘻嘻地问：“怎么样？”

　　“行，帅死了。”

　　钟沅敷衍了几句，放下手里东西转身给手机充电，她点开一张漆黑的照片给他看：“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常遇盯着屏幕看了一会，不太确定地说：“……我的帅脸？”

　　“你是不是缺一顿毒打？”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钟沅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有点耐心：“你们妖怪能看见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张照片拍的是一只魔物的领域，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它还原出来呢？”

　　常遇说：“这好像得用什么特殊的阵法，你得找降妖师。等等，昨天晚上你见到魔物了！你助理不是说你去小区看风水的吗，怎么还会有魔物？”

　　“不是在小区，是在酒店。”钟沅没多解释昨天黄老板截胡的事，“不小心进了魔的领域，没见到那东西的样子。”

　　常遇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昨天吃饭的时候相臻也说了见过魔物的事情，钟姐你以后还是绕道走吧，我知道你不怕，但碰上了也别去招惹。”

　　钟沅察觉到他话中有话：“怎么，你们妖协发了什么新通知？”

　　常遇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低声说：“好像是有个大魔来了昌州，其他的还在查，不过已经有妖怪被魔气感染的事例了，妖协和降委联手在排查中。”

　　钟沅想起昨夜在酒店见到的那个女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管这些，你们注意些就行了，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降妖师吧。”

　　她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只是想赚点钱而已，偏偏这世道总不太平。”

　　门兹啦一声开了，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助理站在门外，看见美女老板正和一个大帅哥坐在一起，差点吓的掉了手中的文件。她小心翼翼地说：“钟姐，我不知道你们在，没打扰你们说事吧？”

　　钟沅对事务所中唯一一个正常人类还是比较客气的，摆摆手说没事，同时示意常遇可以滚去了。

　　常遇走过助理身边，对她报以灿烂的笑容，助理嘴角抽搐，并不未美色所动，快步走向钟沅，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帅哥，小声说：“钟姐，这是最近微博的中奖用户名单，你看一下。”

　　常遇再次受挫，搞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害怕自己，一脸懵逼地走了。

　　等他走后，钟沅翻了几页文件，夸了助理工作认真，助理很不好意思，连忙说：“这都是我的份内事，钟姐，昨天你去了那位刘先生家里吗？”

　　钟沅又想起这茬，不知道黄老板给了姓刘的多少钱，他居然这么傻的浪费了让自己看风水的机会，难道她的名气还不够大？

　　想起近两年确实没有再接过那种普通的看风水单子了，她钟老板的名声没以前那么响亮也属平常，钟沅沉思片刻，决定再给这群人一个机会：“这次抽奖作废，重新抽吧。”

　　助理愕然：“可是钟姐，中奖人已经公布了呀！”

　　“在转发里重新找一个。”钟沅果断道：“中奖人就不用再公布一次了，你看着挑吧。”

　　助理赶紧掏出手机，她看了看评论，还是有些胆怯，把手机递给钟沅说：“钟姐，还是你来挑一个吧。”

　　虽然一夜没睡，但她的精神上得到了极大满足，看起来也不显得有多么疲惫，甚至有点容光焕发的意思。不过吃的多了，消化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钟沅感觉困意涌来，眼皮上下打架。

　　她在转发里飞速下拉，最后随便点了一个，连名字也不看就还给助理：“就这个了，你联系一下他，我先去睡会，有事等我醒了再说。”

　　助理闻言点点头，目送她进了里面的房间，有些茫然地站在办公室里。

　　环顾四周，其实她不太明白这个办公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平常也就是钟沅来坐坐，其他工作人员脸露脸都难，更别提来了。写字桌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有过期的零食漏墨的钢笔，打到一半的围巾，总之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日常办公的地方。

　　当然，这个事务所奇怪的地方太多，也不单单只有这一项，但是工资待遇各方面都不错，看在钱的份上，助理安静地擦了擦自己桌上的灰尘，然后点开刚才被BOSS随手临幸的用户，开始给他发私信消息。

　　.

　　“……”

　　水声哗啦，叶言心在天旋地转中抱着马桶大吐特吐，感觉连胆汁都快吐完了。

　　她脸色惨白，勉强扶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浴室，直接倒在床上。

　　这次离魂的副作用很大，归根结底还是后来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叶言心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是在洗衣机滚筒里疯狂旋转，眼前虚实重叠，整个人都是晕的，哪怕是闭上眼也能感觉到那种眩晕感。

　　她躺在床上缓了不知多久，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光线，客房里依然昏暗无比，令人难辨昼夜，只有从缝隙间透过的一线光照亮地毯，无言地述说着时间的流逝。

　　叶言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恐怕新死的鬼魂也说不出来。无论生前死后，人都下意识地淡化死亡带来的痛楚，迄今为止，她没有遇见过清晰记得自己死亡过程的鬼魂。

　　那为什么她却记得这么清楚，好像已经切身体会过死亡，与它握手交谈，在命悬一线之际，将这种痛苦牢牢地刻入了自己灵魂里，永永远远不能忘记。

　　“你看……”

　　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低语，轻而柔，充满了诱惑。鲜红的花在苍白的手指间绽放，被指甲掐断根茎，别在她的发间。

　　那双手在她眼前张开收拢，形如枯萎的树枝，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这时她听见一声叹息。

　　“这就是，你所畏惧的……”

　　叶言心倏然睁开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她跳下床，一把掀开窗帘，夕阳的余晖洒了她满身，天空悠远一望无际。

　　她用力的呼吸，甚至感觉到左肋骨下侧隐约有些发疼。但这种疼痛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并没有随随便便就死了。

　　平复了呼吸，叶言心想，死还是挺容易的，活着始终艰难。

　　把贴在床头的几张符箓撕了放回背包里，她解开手腕上的红绳，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出来看到手机闪烁不停，以为是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头发还没擦干，就先伸手去拿来看。

　　果然，温群道发微信告诉她师父恢复的如何了，听医生说是近期就能醒来。叶言心欣喜之余又有些低落，她想到了岳澜，但要如何从斐行手中带走岳澜同时又能全身而退，目前对她来说依然是个难题。

　　岳澜到底在哪里，叶言心不会天真的以为光靠定位就能找到她，何况她对斐行尚有利用的价值，斐行自然会把人藏好。

　　被岳澜从古井里带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叶言心猜测是法宝之流，但法宝从来都是认主的，哪怕是带走了也未必能用。她师父明先生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却还没到需要交出山主位置的时候，不会轻易把法宝上的禁锢解除。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岳澜带走不是什么法宝，而是别的东西。

　　叶言心胡思乱想了一会，始终没个头绪，删了一堆垃圾短信，然后看到一条微博私信。

　　她随手点开，发现是之前那个转发抽奖的青荇事务所，来通知她中奖的消息。

　　叶言心有些奇怪，她明明记得这个抽奖不是已经公布了中奖人了吗，怎么还在抽奖？

　　她点开对方头像确认再三，发现真的是这个事务所没错！

　　是不是弄错了，叶言心回复：“这个奖不是已经开过了吗？”

　　对方回复的很快：“亲，是这样的，之前那位用户出了一点小问题，于是我们事务所决定重新在转发中再抽一次，恭喜亲成为了我们的幸运用户[爱心]。”

　　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叶言心想了想，问他：“是寄要地址寄奖品吗？”

　　青荇事务所：“不是的哦亲，这次我们的神秘奖项已经揭晓了，亲将获得一次大师免费看风水运势的机会，请您留下家庭住址和联系电话，方便我们上|门|服|务哦~”

　　打字的手指一顿，叶言心看了一眼客房，斟酌着用词回复他：“不好意思，我不太想看这个。”

　　过了一会对方才说：“亲是不满意吗，本次看风水运势，我们绝对不会有任何收费服务的，亲大可放心~而且即将给您看风水的是我们事务所最红的美女风水师，因为出场费用很高，平时已经不接这种单子了，所以……”

　　叶言心扁扁嘴，对美女风水师不太感兴趣，她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大胸非人生物，简直就是怒气冲头，再次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谁要这种神棍看什么风水啊！

　　她刚要愤怒的回复不用了，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傍晚，钟沅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天，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了，拿起手机看时间，看见助理给她发了一条消息，顺手点开了。

　　“钟姐，我和这个用户私信了一下，解释了你的出场费用很高，然后她问我——”

　　钟沅不可思议地读了出来：“‘能不能把请美女风水师的出场费用折现给我’？”

　　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摔，怒吼：“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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