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湮秋

69、桃源（四）

　　温悯生抿唇轻笑，摇摇头：“没关系，那我来看吧。”

　　这间屋子比自己那间最开始的时候还要再大一点，整体涂成蓝色，最里面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衣柜，里面有三套衣服。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女士发簪，其上嵌有流玉，光泽耀目。房屋中间摆放着一木质小几，摆着两套青花瓷碗筷，还有一些零零散散颜色各异的海洋球散布在角落里。衣柜对面还有一台饮水机，正咕噜咕噜冒着泡。

　　温悯生掰着手指，在心里重新确认了一遍，才拿出那簪子回到徐玉面前。从进入这桃源到现在，她始终觉得有一个逻辑在信息的补充下逐渐成型，也许继续按照这个思路下去就能找到关键之处，因为考虑的太过于仔细，面色便有些严肃。

　　虽说并不熟悉，但徐玉第一次见她出现在那个客栈内就觉得，这一定是个比较温和可亲的人，这一路上的相处更觉得如此，所以此刻见到她这样严肃的模样，倒是有些稀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想到那个一直伴在她身侧的红衣女人此刻不在，忍不住感慨过于漂亮的女人果然都不靠谱，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是被放弃了吧，一个人在那黑漆漆的房间里差点死掉，简直身心受创，连金鱼都看不下去的捂住了胸口。

　　徐玉决定安慰她一下：“你是不是...有点着急？”

　　温悯生没反应过来：“我急什么？”

　　“急着去算账。”
　　“算什么账？”
　　“你老婆把你扔了。”

　　“......”温悯生抓一个海洋球丢过去：“你才被扔了。”

　　徐玉下意识接住，而后像是烫手一样甩了出去，激动道：“我是被人扔了啊！我被我老婆和她情妇绑石头上扔河里的！”

　　温悯生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白噎的忘记要说什么，目光里带上了同情：“这样啊...”

　　徐玉叹道：“总之，你不要太难过，那个女人太漂亮了，我娘之前就告诉我太漂亮的女人不可信，都是害人的女妖精，我老婆之前也是特别漂亮的，谁见了谁都说好看，你现在看看我是什么下场，放平常心吧，以后你还会遇到更多的好男人好女人...”

　　徐玉还在碎碎念，温悯生不知该怎么回应了，干脆不再理睬，拿出发簪，拆掉包装，用尖锐的一端在地面上滑动着：“碗筷，茶几，海洋球，发簪，衣服，饮水机......”

　　精美的发簪被这样折腾，顶部很快歪在一边，被磨白了，徐玉说累了，休息一下，见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发簪被如此摧毁，又忍不住道：“这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温悯生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好浪费的，你又没头发，”动作一顿，抬眸看了眼徐玉头顶，笑道：“别说头发了，你连头皮都没有呢。”

　　徐玉怔了一瞬，不可思议到双手抱胸后退：“你什么情况，怎么嘴变毒了，被鬼俯身了吗？”

　　温悯生哼了一声，问道：“赶紧想想要怎么出去吧，我问你，从大门进来的那个走廊，你有没有觉得像什么？”

　　徐玉也正色道：“嗯...我觉得，有点像产房，毕竟那些声音确实...虽然我没进去看过，但是之前我老婆生产的时候我在外面听到稳婆就是这么鼓励她的。”

　　温悯生似乎在认真思索，徐玉期待她能得出什么结论，谁知她道：“你都有孩子了，还被扔河里？”

　　徐玉抓起海洋球丢过来：“别在意那么多细节！”

　　温悯生接住了，握在掌心，哦了一声，虎口处抵在唇上，低头看着自己在地上划拉出的字迹。

　　“也别偷笑！”
　　“知道了知道了。”

　　观察了一下手中已完全损坏的发簪，温悯生认真道：“我觉得，那个通道包括我们抽签的房间，都很像是生产的过程，而签数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和高度，如果你仔细看屋内的物资就能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有很有代表性的。”

　　徐玉沉吟道：“这么说的话，其实这间宅邸就是一个巨大的子宫？”

　　“并不是，”温悯生道：“是这宅子之外的整个世界，是一个子宫。”

　　徐玉咂很多舌，又问道：“你刚刚说的代表性是指？”

　　温悯生道：“在你这个房间里表现的并不明显，但是在我那边是很清晰的，不论是空间，还是时间，又或者是我的各种感官以及光源，都是极为有限的物资，不过替换到你这边来看会更加容易理解。”

　　指了指地上的字迹：“碗筷代表食物，饮水机是水源，你这里始终亮着，且没有发光体，代表无限的光源。面积比较大且不会缩小的房间代表生存空间，海洋球可以理解为无聊时作为消遣的玩具吧，以及衣服与首饰，也许可以代表着一定的社交。”

　　徐玉有些明朗：“你的意思是...”

　　温悯生点点头：“这里的墙壁就是阶层之间的隔阂，物资就是这个阶层所能接触到的东西，所以你的下签会比我的下下签好很多，这是阶级决定的。”

　　徐玉道：“...还真的是。”

　　温悯生继续道：“如果想要突破阶级的话要怎么办呢？在我那里，除了用我的血肉之躯去破坏墙壁，就只剩下外人来协助，所以你打破了那堵墙。如果是在这里，原本就有一定本钱，就可以集中自己的所有力量去进行突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她直起身，示意徐玉看看自己四周，他虽有疑惑，还是转头望去，却猛然发现两人所处的房间内有极大一片地方都被海洋球淹没了，并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简直如同翻涌的海浪。他大惊失色：“我草！卧槽！我操！这什么情况？”

　　温悯生站起身，海洋球的数量已经多到填满了整个房间地板，吞没了膝盖后甚至还在继续向上蔓延，徐玉吓得哇哇大叫一步跳上了衣柜，蝴蝶乱飞，瑟瑟发抖。

　　温悯生弯下腰，拿起一个海洋球在手心，而后道：“发簪。”

　　徐玉以为她疯了，谁知下一刻，自己身下的衣柜消失，他瞬间跌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屋内的小茶几和碗筷也都不见了。海洋球已淹没到腰际，温悯生却不慌不忙的又连说了两声发簪。

　　徐玉在一堆海洋球里鬼哭狼嚎，认为温悯生一定是疯球了，可谁知在她的第四声发簪之后，满屋的海洋球瞬间消失一大部分，并且停止了增长，数量看起来和自己刚进来时没什么区别，而温悯生手中却真的多出了四只流光溢彩的新发簪。

　　徐玉趴在地上半死不活，意识到已经安全时又爬了起来，凑到温悯生面前，看看她的脸，又看看那发簪，如此来回几次，忍不住道：“这...这...”

　　温悯生笑道：“和我想的没错，只要是同等价格的东西，就可以相互置换。”

　　徐玉环顾四周，除了一些海洋球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震惊万分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温悯生道：“你惧怕这屋子，自然不敢乱动，所以也不会看出这项关窍。”

　　徐玉沉吟片刻，不确定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用这簪子挖出去吗？”

　　温悯生摇摇头，蹲下.身来，用手指在刚刚写下的物资清单里画了两个圆，问道：“猜猜这是什么？”

　　徐玉道：“两个圆形。”

　　“...”滑动手指，在那份清单和两个圆形外画出一个大方框，温悯生又道：“再猜猜这是什么？”

　　徐玉认真思索，而后道：“框框。”

　　温悯生决定不和傻子玩这种游戏，直接道：“不，这是墙壁。”

　　徐玉心里有了想法：“你是说...”

　　温悯生点头道：“没错，墙壁也是我们的物资。”

　　徐玉兴奋大叫：“我草！知道了！让墙壁置换成发簪！那不就能出去了？我来念！发z...”

　　温悯生上前一步捂住他嘴，惊道：“先别先别！忍住！”

　　金鱼瞪大困惑的眼睛，和这么一张脸近距离看确实有点恐怖，温悯生向他竖起了食指在唇前，而后慢慢松开手。

　　徐玉困惑道：“怎么了？不是这样吗？哦对，为什么一定是发簪。”

　　温悯生真想敲敲他的脑壳，看看里面都是什么，叹了口气，向他指了指那两个圆形：“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也在这屋里？我们本身也是物资，刚刚你也看到了，虽能置换，但是并不能指定由什么来置换，所以我们也有可能被变成发簪的。至于为什么是它，很简单，这是整个屋子里价格最高但是体积最小的东西。”

　　徐玉了然的哦了一声，瞬间又愁眉苦脸：“那要怎么办呢？”

　　温悯生似有无奈，轻道：“你不是还有一个要求没提嘛。”

　　徐玉精神起来，连说了几句对喔，而后对着墙面大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过了一会，那墙后响起木偶人毫无起伏的声音：‘还剩下最后一个要求。’

　　徐玉这次不再冲动，用眼神示意温悯生去提，她于是道：“把我们两个，和这屋内的生存空间都排除在物资置换以外。”

　　‘好的。’

　　徐玉摩拳擦掌，做好出去的准备，在这蓝幽幽的密室里憋了那么久，可终于能透透气了。温悯生则是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立，提醒道：“你最好找个地方站稳。”

　　徐玉虽不懂，但还是照做了：“为什么？”

　　温悯生笑了笑：“因为不知道会置换哪面墙喔。”

　　徐玉一怔，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板，立刻窜进角落。见他站稳了，温悯生道：“发簪。”

　　由门变成的那面墙壁应声消失，外面是木质的长长走廊，不知延伸向何处，灯光昏暗，极为安静。

　　两人正张望着，身后响起一阵密集的叮叮当当声响，回头看去，房屋一角涌现出无数金光闪闪的发簪，转瞬间已填满了半个房间。温悯生立刻冲上前拉着呆立原地的徐玉跑了出去，脚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沉闷，周遭廊璧黑沉沉的。

　　一路往前跑，经过了几处弯折后渐渐听不到那声音了，想来已暂时安全，便都停下脚步，靠墙稍微歇息。温悯生擦了擦额上的汗，发现因为拉扯徐玉时太过用力，手上的伤口有又开始渗血，她垂眸看了一眼，将绷带用力拉的更紧。

　　徐玉扒在墙上，仔细听那声音似乎真的没了，才终于放心下来，激动大叫：“卧槽！你居然真的是我的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