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禁渊灵》楼青墨

16、凤凰煮酒

　　幻阳历320年，离阳国这一届皇帝走过了他的最后一个任期，正值今年政权交替之际，周边的一些友好国家也都相继派人前来观礼，其中也不乏一些大的门派来人以及使者。

　　然而不管将会有些什么样的人物到来，这些都不是木轻尘所关心的事，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个人也将要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就是木轻尘的妹妹，木冰蝶。

　　也许，只有当一个人离开得久了，记忆才会在沉淀中变得弥足珍贵。直到两年前，木轻尘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对这个妹妹产生出了深深的歉疚和思念之情。

　　这是因为，那时的他还心系着另一个人啊……那时候，总觉得时光会像岁月一般悠长，以至于让他时常忽略了旁人的身影。

　　三年时间，童稚的时光早已悄然退去，曾经朝夕相处的人，是否还拥有着令人陶醉的天真无邪么？那个她是否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呢……她还记得曾经一天到晚粘着的轻尘哥哥么？

　　距离这一天终于只有几天的时间了，木轻尘愣愣的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一片落日的绯红正从西边天际徐徐升起。

　　叶落风停，水退云结，秋似荒芜，情若迷蝶……

　　湛蓝的天空下，是一片充满典雅韵味的宫殿之群，栾角飞檐，琉璃华翠，这便是离阳国的都城，离阳城。

　　在这片宫殿群落的正中间，是一座鹤立鸡群般巍峨耸立的高大楼阁，霭霭黄昏中，落叶与橙秋相映，流霞坠青瓦生辉。在阁楼的最顶端，用金色材料雕刻着一个大大的“圣”字，这座楼阁便是整个离阳国人尽皆知的“圣庙”。

　　“圣庙”是前大陆霸主迷魂帝国麾下魂宗在其原属势力范围国家内设置的据点，东大陆十个国家：赤岩国、天兰国、落霞国以及木轻尘所在的七国联盟，都隶属于现今大陆至强势力之一的武神殿。迷魂帝国虽已覆灭，但圣庙在这些国家内仍有着超然般的地位，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虽不直接参与国家政权，但有时候也会出手干预某些政权的更迭。

　　赤岩国位于东大陆西边区域，是武神殿新收服的一个强大国家，因其内多炎晶，呈赤色而得名。天兰国位于最东边，与南方的落霞国实力并列称雄。

　　七国联盟占据了中间和偏北的区域，其内包含耀云国、离阳国、幻雨国、寻梦国、望月国、弥烟国和流沙国。

　　在七国联盟内部，由于组成联盟的国家都是一些小国，这些国家对外事务都由其内最大的耀云国处理，所以这些小国内的圣庙都要听从耀云国圣庙的指令。

　　即便如此，离阳国所在圣庙的大长老司空礼，仍旧也是离阳国最顶尖的高手，其修为据说已达更天后期境界，甚至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睟天期。

　　木轻尘望着巍峨耸立在宫殿群中的圣庙，虽然知道那些关于厄运体的往事，在这个新的时代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但心中仍然有种无法忘怀的怨恨。

　　离阳城地势低洼，三面环山，城墙依山傍水而建，蜿蜒形成了一朵花瓣的形状。城中点缀的金碧辉煌的楼阁犹如绽开的花蕊，若从空中往下看，在周围群山的掩衬下，整个离阳城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此时，这座象征着离阳国幸福的宫殿图案被刻在了一枚圆形的玉石之上，玉石的另一面刻着的是幻阳大陆的星空。星空广袤，象征着自由，这枚玉石便是离阳国的通用货币“离阳币”。

　　透明的离阳币在天空里划过一道耀眼的曲线，转了几圈之后落回手中。

　　“正面朝上就往左走，反面朝上就往右走……”木轻尘心中默念着，一边慢慢把手摊开，出先在眼前的是正面，代表着幸福的宫殿图案。

　　“好吧……左边就左边，难道这边会碰见美女么？”木轻尘嘟囔着朝左边的街道漫步而去。

　　夏末秋初，离阳城内透露着一丝丝清凉的气息，青黑相间的条石铺满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道路两旁被各种摊铺占据着，古朴中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繁华。

　　这些摊铺有卖小吃的，有卖兵器的，有卖书的，还有卖首饰的等等……凡是人们用得到的各种生活物品应有尽有，木轻尘平时最惬意的事情就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闲逛。

　　由于那些年经常去风蝶城寻找青雪，他的落星刀也在一次昏迷中不知丢哪里去了，之后他便随手挑了几样小刀等物品防身。

　　此时木轻尘刚从一个卖首饰的摊铺出来，心情大好，转过身正欲前行，忽然一眼瞧见迎面走来一个偏偏少年。

　　少年身穿一席间色长衫，富丽华贵，气宇轩昂，青色的长发束于脑后，两鬓垂下间眉目如画，手里还拿着把白色画扇，其上绘有青花，一副标准的正人君子模样。

　　木轻尘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倒霉，美女没遇着，煞星倒是一天碰上两个！”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有着“离阳三杰”之一称号的郁家二少爷郁凌烟，由于经常拐走他的戏子，被木轻尘亲切的称为了“人间嫖客”。

　　这时，前方的少年显然已经看见他了，朝木轻尘挥了挥扇子，笑盈盈的走过来道：“哎哟，这不是木大少爷吗？难得也这么有兴致出来逛街啊！”

　　木轻尘苦笑一声，迎了上去。

　　“几日不见，郁兄倒是依然风采照人，你看我都快要变成宅男了！”

　　“木兄你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几个面前就不要忽悠了，这样多见外！难得今天有空，要不我们到凤凰楼去坐坐，喝几杯怎么样？”郁凌烟三言两语就甩掉了客套话，亲切的揽住木轻尘的肩头，看那样子想拒绝都不行。

　　木轻尘微微犹豫了一瞬，心想反正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便答应一起去凤凰楼喝酒。

　　凤凰楼是帝都最豪华的一家酒楼，坐拥离阳城最繁华的地段，酒楼四周精心建造了许多景点，有假山，有池水，有名花，有异木。

　　而拥有如此美景的地方自然不会缺少传说，相传三百多年前，曾有一个绝世高手和他的妻子逃亡到此，那时候还没有离阳国，整个东大陆都是一片纷乱。不久之后，他的妻子因疾病去世，男子伤痛不已。

　　因为他的妻子曾经是一个舞女，于是他便模仿两人最初相识的地方建造了这座酒楼，只是酒楼建成不久后，这个人便忽然间消失了。

　　此后这里逐渐成了文人雅客赏景舒情、舞文弄墨之地，当然也不缺乏达官富贵们来这里寻欢作乐，比如坐在第二层阁楼靠窗的这一桌两人。

　　“怎么，木兄也在想念谁了么？”一边端着酒杯一边把视线从窗外慢慢收回的郁凌烟，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木轻尘手里拿着的一枚发簪上。

　　见木轻尘没有答话，他举起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微笑道：“是给蝶小姐买的么？”说完朝木轻尘挤出一个男人间互相都明白的笑容。

　　木轻尘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自然是给小蝶买的……她是我妹妹，好几年没回来了，做哥哥的买个礼物送给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哦？只是妹妹而已吗？”郁凌烟不紧不慢，故意拖长了“妹妹”两个字的腔调，显然谁都明白他这个妹妹是怎么回事。

　　“那是当然了！”木轻尘斩钉截铁的回道。

　　“嗯……说起来我也挺想念那个丫头的，谁叫她那么招人喜爱！”

　　郁凌烟换了一副天真的笑容，又接着说道：“好几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样子了呢？嗯，让我想想……青春期的少女，拥有着微微成熟的诱人身材，天真无邪的清纯面容……嗯，还有一个帅得一塌糊涂的哥哥，并且还与他同居……更要死的是，她与她的哥哥还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又对他毫无防备……某一天，女孩子正在洗澡，洗到一半时突然一声大叫，‘有蟑螂啊……轻尘哥哥快救命啊……’这时，早已等在门外的某人飞快的冲了过来，一脚破门而入……”

　　“变态！你这个流氓，能再狗血一点么……”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木轻尘狠狠的一拍桌子打断。

　　郁凌烟两手一缩，笑盈盈的道：“我怎么成流氓了……上次你卖给我的那本《天功开悟》里面不都是这样写的么？我这是在跟你分享修炼心得，免得到时候我修炼有成了你又说我不够义气。”

　　“你快去自宫吧，那样就可以马上修成正果了，我绝不会说你不义气的！”

　　“呃……那招早就被流风年给抢走了，我这里只剩下了残本，看来他才是最适合修炼那一招的……”郁凌烟笑着摊了摊手。

　　“这个问题不大……要是你感兴趣的话，我马上可以再去给你写一本出来！”

　　“木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我觉得吧，我还是对女人更感兴趣一些啊……”

　　“哼……嫖客就是嫖客，死性不改！”木轻尘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

　　两人断断续续胡扯了一通，然后又陆续叫上了几道菜，边吃边欣赏窗外的景色。

　　酒足饭饱，郁凌烟拿起了扇子习惯性的晃了两下，忽然问道：“听说，木兄最近手头有些紧……不知木兄的酒楼变卖得怎么样了？”

　　木轻尘闻言一愣，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只见郁凌烟正悠然的摇着扇子望着他，便也随口回道：“郁兄说的哪里话？我们木家都快要垮了，我不趁现在还能捞的时候多捞一点，要不晚了会连渣渣都剩不下的……”

　　“哦？这么说来，风伯父还真是有眼光啊！”郁凌烟把扇子一收，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呵呵，郁兄莫不是看我的戏楼生意太好，心生嫉妒了？”

　　郁凌烟笑而不语，端起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而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良久之后，他才轻叹了一声，没头没尾的说道：“此番离阳国换届，不知道对我们三大家族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透过酒杯的余光，木轻尘看见这个嫖客忽然少有的露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深沉，他微感好奇，嘴上却是淡淡的回道：“那些老头子们想要怎么表演，可不是我这个乡村导演该操心的事情……倒是郁兄你，可要好好把握把握了！”

　　郁凌烟回过头来，笑了笑道：“看来，木兄果真不是一般的淡定，想来自然是早已心有妙计了！”

　　“郁兄这是说的什么话？”

　　眼看木轻尘滴水不漏，郁凌烟似乎懒得再兜圈子了，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所以木少爷用不着跟我装糊涂了……三年前，七国联盟的宗主国耀云国派遣特使出访六国，当时发布了一则关于提高上缴各国税收的声明。更早的一次提税声明则是发生在七年前，那一次声明刚刚发布就遭到了许多反对的声音。各国的民生本就已经十分艰难，这一次提税声明发布之后，有三个国家与耀云国的关系变得格外紧张起来，尤其是流沙国与耀云国之间，几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甚至有传言，耀云国将要对流沙国发动武力打击。离阳国是其余六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而从三年前提税声明发布后离阳国的沉默态度来看，耀云国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耀云国试探出了离阳国的态度之后，必然会先稳住离阳国，而后逐一灭掉其他五国……最终，离阳国也逃不出被彻底吞并的命运。不出十年，七国联盟之内必将迎来大范围的战争。”

　　“郁兄真是一语惊人，连这种话也敢乱说……”

　　听完郁凌烟的话后，木轻尘心中微微一震，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似风流纨绔的少年，其实也有着不输于那些老头子们的智慧。

　　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人模狗样的正人君子，似乎想要揭开他那无赖外表下掩藏的真实面容。

　　郁凌烟淡淡的道：“有什么好惊人的？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木兄在行动上却是早已经走在前面了！”

　　“郁兄开什么玩笑……我一个败家子导演能干得了什么？”

　　“虽然我看不出你挥霍家产调戏女人的真正目的，但我知道，以风伯父的眼光，他能将家族的产业都交给你来打理，必定是十分相信你的能力！”

　　木轻尘顿时哈哈大笑，豁然醒悟道：“郁兄，原来你也在为流风年拐走的那几个女人吃醋啊……你早说，我直接送你不就好了？”

　　郁凌烟将扇子往腿上一拍，笑骂了一句：“流氓！”

　　知道没法再问出什么东西，他便也懒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