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泣露忆浮生》思姩

11、红线

　　这天，润玉正在去往省经阁的路上，半道被风尘仆仆的仙侍寒光追上，得到一封魔尊鎏英的手书。他草草看了几眼，随即改道栖梧宫。
　　邝露连日来也睡不安稳，除了布星挂夜就是在省经阁苦读，搜寻各种能够帮助天帝固本延寿的方法。
　　短短数日，她几乎把省经阁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法子。除了曾亲眼瞧见天帝使用过的的血灵子禁术。不过上次省经阁被盗，那本梦陀经跟着下落不明。
　　遍寻不得，邝露思虑再三决定去一趟上清天。在月影打听到天帝朝会议事后去了栖梧宫，她便放心地离开了九重天。
　　由于父辈同上清天的神尊们没有什么交情，邝露一直担心玄灵斗姆元君不会见她。这些避世的神尊，皆是六根清净、不染凡俗。如果不是先水神和先花神同元君有深厚的师徒情谊，恐怕当年也不会出手左右锦觅的命数。
　　另一边，天帝到栖梧宫寻旭凤时扑了空，只见到了在留梓池边嬉戏玩耍的棠樾和始终带着慈母笑旁观的锦觅。
　　花神缓步迎上来，得体地行礼。“拜见陛下。”
　　润玉眼神飘忽，视线闭着她，道：“免礼。旭凤呢？”
　　“凤凰一早得了鎏英的书信，即时便去往魔界了。陛下此时过来，也是为了同一桩事吧？我看凤凰神色慌张，不知魔界发生了什么？”
　　润玉略微启唇，转脸望见锦觅隆起的小腹时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旭凤不在，你自己多注意些。栖梧宫的值守上，我会多遣些人过来。或者你这几日便住到叔父府上去吧，有叔父和彦佑在，旭凤也放心。”
　　锦觅眼中盛满笑意，“陛下对自己治理的天界也太不自信了，这番话无端让人觉得天界是什么虎狼之地。凤凰说过，总不过三五日便回来了，没事的。”
　　润玉辩驳不过，不再多言什么，远远对着棠樾打了个招呼。
　　锦觅这才发现天帝近日穿了一袭青衫，“自从你做了天帝，好像一直都是白衣素裹，今天这身青衣倒叫我想起你在人间的那个打扮。”
　　“你能看见颜色了？”润玉惊诧道。
　　锦觅开怀一笑，唇边泛起深深的梨涡。“是啊，凤凰带来的翳珀让我重新看到了五色。我这个花神，再也不会种错花了。”
　　心头沉重的愧疚得到些许释然，他也高兴地祝贺，“如此甚好。那，你们继续玩吧，我先回去了。”
　　“陛下。”锦觅及时叫住他。
　　润玉侧过身子，带着疑问挑挑眉。
　　锦觅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昔年走得匆忙，尚有一物遗失在陛下那里，不知陛下现下是否能将此物归还。”
　　他眸光闪动，本能地提起防备。“是什么？”
　　“我当时不晓人事，随手收下了龙之逆鳞，又误将月下老人的红线当凡物一样送出去。龙鳞已经归还，也该将那红线讨回来了。”
　　寒光跟在润玉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近观远闻之间差不多将天帝、火神和花神三人的痴缠纠葛了解清楚。听到花神向天帝讨要月老的红线，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小心翼翼洞察着一切，静候天帝一怒。
　　润玉背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握着，手臂微微颤抖。
　　一众仙侍看着久久静默无言的陛下和花神，吓得不敢出声。
　　终于还是天帝打破了紧绷的局面。只见他右手一晃，掌心便多了一根红绳。润玉面无表情地将红绳递与锦觅，不置一词转身即走。
　　回去的路上，寒光保持着和天帝不近不远的距离，生怕出什么事。出乎他的意料，天帝没有发怒也没有自残，行至九霄云殿附近时还如释重负地笑了。
　　如果不是邝露地出现，寒光很有可能会死于伴君伴虎的心里重压下。润玉眼见邝露自西面官道走来，不由得停下来等她。
　　两人并肩而行时，邝露竟然也没有觉察到身边立的是谁，仍陷入自我的精神世界无法自拔。
　　润玉叫了三声她的名字才惊动了邝露本尊。天帝细想起来，倒是还从见得她这样失魂落魄过。
　　邝露猛然回神，“陛下···陛下不是去了栖梧宫，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呢，不是去了省经阁，也这么快回来了？”
　　“呵，我是去了省经阁。陛下怎么知道的？”邝露正好不知道该解释自己去哪了，索性不明就里，顺着他的话说。
　　寒光笑眯眯道：“陛下得知娘娘这几日不眠不休地出入省经阁，正准备去看您呢。”
　　邝露顿感心虚，“是谁胡说的，我何曾不眠不休了？”
　　天帝陛下蓦然止步，不容置疑地道：“是本座亲眼见到的。”
　　扯谎被当面拆穿，邝露看着寒光憋笑的表情不免皱起眉头，手指慌乱绞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嘿嘿。”
　　“你成日叫我注意身体，自己倒随心所欲，若是病了，难道要我为你操心吗？”天帝愠怒地甩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邝露咂咂嘴，厚着脸皮跟上他的步子。“陛下，是我错了。今日为戒，日后绝不再犯。您今日这身衣服倒是别致，是天衣府新作的吗？”
　　她摸摸那衣服料子，触手生暖，柔滑细致。“快到霜降了，天气日渐转凉，这衣裳的确是应季好物。足见裁衣仙娥们心思精巧。”只顾着说好话，没留神脚下而踏空了石阶。
　　天帝眼疾手快，即刻牵住了邝露的手，两人皆是一怔。一股奇怪的感觉萦绕两人心头，仿佛
　　一瞬之间他们互相交换了神识，竟能够感觉到彼此当时的心境。
　　他和她握紧的双手盈起一团白光，邝露看着那束光若有所思。她沉淀心神，缓缓闭上眼睛。意识突然被放大，她能深刻地感受到一种痛苦、屈辱、隐怒和镇静交织的情绪。下意识想去抚平那份纠结，倏忽觉得有什么东西沿着掌心急剧流进自己的身体。
　　润玉呆呆地望着她，内心平静地翻不起一丝涟漪，就像是清空思绪置身在湖水里，顺水浮沉来去。
　　“陛下！”邝露惊异地唤他，眼中满是疑惑。
　　润玉点点头，他也能感受到同样的连接，不像是任何仙术为之更像是水到渠成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