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切回到最初》颜朵

4、安慰

　　“咳咳咳，咳咳咳……”

　　“黄贤弟，你慢点儿！！”

　　黄蓉好不容易将噎住的点心咽下去，便迫不及待地问：“你，你说那个人叫欧阳克？”

　　“对啊，他是这么说的。”

　　“他居然跟你说什么‘正气凛然’，‘忠烈之后’？？？”

　　“恩，而且他几句话就让那个小王爷乖乖道歉了，我二师父说得真不错，有时候读书人的嘴比什么武功都厉害！”

　　“他？他才不是什么读书人咧……”黄蓉小声说，郭靖还是听到了，“黄贤弟，你认识他？”

　　“我只是听说过，江湖上都说，西毒欧阳锋和他那白驼山庄的人在西域横行霸道，他的侄子欧阳克也是胡作非为风流成性……”

　　“不不不，黄贤弟，你一定是听错了，要么就是那些人说错了，我相信那个欧阳兄弟一定是好人，而且啊，我想跟他做朋友。二师父说，我就应该交几个读书人做朋友，或许我也能变聪明些。”

　　没有了大街上郭靖为她强出头而受伤的一幕，她也并未在此时就以女儿装相见，仍是小乞丐打扮。就这样，今日他们二人的话题竟全绕着欧阳克打转——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老毒物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呢！？

　　莫非……他在装？他想博取武林正道的信任？可这样做，不但没什么好处，还会活得很累……东邪黄药师素来特立独行，黄蓉自然也不喜欢武林正道上那些条条框框。

　　不如，找机会试他一试？

　　郭靖在她身边，只觉得黄贤弟此刻脸上的笑容实在奇怪得很。

　　夜里，黄蓉潜入王府时，恰巧见着几个姬人哭哭啼啼出来。欧阳克坐在院中，满庭的月光似水一般静好，他身边侍奉的只剩了清霜。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只留下你？”欧阳克轻问。月光下，他握着白瓷茶盅的指节，甚至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清润的光。

　　清霜咬咬唇，摇了摇头。

　　“西域虽然好，可远远不及中原与江南繁华。世人都将白驼山庄视作毒蛇猛兽，其实小小一座山庄，又怎么比得上中原武林险恶复杂……”他笑了笑，“我第一次离开山庄的时候，总觉得江湖有种神秘又可怕的诱惑。后来遭遇许多事，心态也变了，把周围的人也看透了。谁都愿意锦上添花，可有几人能雪中送炭呢？”

　　清霜似懂非懂。她只知道公子师父来到这儿后，就像变了个人。

　　黄蓉藏在屋脊后，也是疑惑。她原以为欧阳克是如何的飞扬跋扈，可几次看来，他的神色都这般孤寂黯淡。

　　她听那姬人说，“公子师父，无论发生什么事，清霜都会做那个雪中送炭的人。”声音轻灵悦耳，又透着坚定。欧阳克抿了抿唇。他自然知道，以往……姑且称为上辈子吧，当时自己历经艰险与完颜洪烈回了王府，莺莺燕燕都已如云烟般散去了，一直等着他回来的，也只有清霜一人而已。

　　“清云她们，老家离这儿也不远了。放她们离开，总比一辈子留在西域要好。以后我也不会再收任何女子入庄……你早些歇息吧。”

　　清霜微愣，还是行礼告退了。

　　茶已凉。他望着头上明月，如果当时继续下去，叔父知道他死了，究竟会不会难过？

　　正痴痴想着，屋顶上却有个声音喊，“喂，要不要上来坐坐？”

　　欧阳克抬头，见着那个熟悉的小乞丐，心头又怦怦狂跳了起来。她怎么会在这儿？记得自己第二次见着黄蓉，不应该是明天夜里他们大闹王府时么？

　　他忽然觉得命运似乎有些乱套，但脑子还是转着，只朝那小乞丐招招手笑道：“你下来。”他心知若是贸然上去屋顶，空中飞来几个暗器的话，非要命不可，实在是他吃了黄蓉太多亏。

　　没想到黄蓉却大大方方落下来，拈起一小块糕点尝了尝，然后露出猫一般眯眼享受的神情。“王府里的点心果然不同一般。”

　　“你怎么不嫌弃这是金人的点心？”欧阳克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不是时常骂杨康认贼作父，一副恨金人入骨的模样么？

　　黄蓉皱皱眉，“为什么要嫌弃，金人汉人做出来的点心都是糖丝豆沙果仁，有什么不同？你要是嫌弃，为什么还来王府做客？”

　　这回倒是欧阳克愣住，他不知道黄蓉那些行为大多是为郭靖影响，在未曾接触国仇家恨的纷扰前，她不过是个不知世事，觉得王府很好玩的小姑娘而已。欧阳克更不是非支持金人不可，今日对郭靖说出的那些话……或许是私心吧。

　　明知道杨康是个汉人，却还是用宋金之仇让郭靖放手。他自己是哪国血统尚且不知，更不曾有人告诉他什么忠国忠君。

　　“看你方才那样子，又是在想哪家姑娘啊？”她就是不信这出了名风流的欧阳克，竟会将身旁的软玉温香都遣走了。

　　“是在想家父…”他神色微黯。

　　他爹？若是个与老毒物大不同的人，或许那些传言也不尽实。黄蓉又问：“你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他是个极严厉的人…”正回忆起前事，忽又想起那夜孤岛之上，黄蓉的一番嘲讽：[你不过只是个借着自身遭遇，博取同情的可怜虫！]他心头一紧，仿佛又被狠狠扎了下，立即低声止住：“我何必与你说这些。”

　　……[你一边在抱怨，一边在为自己白驼山少主的身份沾沾自喜，这算什么！]

　　他脸色愈发惨白。

　　黄蓉见他有些不对，怕是触及了伤心事，立即道：“喂，你干嘛这么戒备森严的，我先说好啦，我一岁没娘，三岁气死爹，靠吃树皮长大，难道你能比我更惨？”

　　欧阳克听得一怔，知道她编这些谎话不过是要安慰自己。她……在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