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云端》甜酒麦芽糖

19、chapter 19

　　还没等宋云欢把这一切彻底消化，下一个挑战已经来临。沈越北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他爸妈想请她吃饭。
　　“就是个便饭，没别的意思，就是我妈想见见你。”
　　宋云欢下意识就要拒绝：“反正你那么多我的照片，你给她看照片不就得了。”
　　“不行，我妈说了，她要见活的，可以动，可以说话的那种。”沈越北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都怪我爸，上次回家嘚瑟，非说他见着你了，让我妈心里不平衡了。”
　　宋云欢满头黑线，欲哭无泪：“不是，你爸妈一把岁数的人了，怎么那么幼稚啊？”
　　沈越北抱着个猪头抱枕，乐不可支：“就是，幼稚！你看我多好啊，成熟吧，英俊吧，哈？”说完还巴巴地把脑袋凑过来，求夸求表扬。
　　宋云欢默默扶额：“……”
　　几秒之后，某成熟英俊男对自己遭受到的嘲笑采取了强有力的武力镇压，把宋云欢扑倒在沙发上，禁锢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
　　沈越北动作强势，语气却乖巧得不行：“领导，您什么时候批复一下小的这请求呗？我妈还等着我回信儿呢……”
　　周末，在市中心一家很隐蔽的私房菜馆，宋云欢见到了沈越北的母亲，确如沈越北所言，是一位很亲切，很好相处的长辈，雍容典雅，落落大方。
　　她一直笑着跟宋云欢说话，温声细语地，很难让人不产生好感。宋云欢注意到，她面对沈局长或者儿子时，又稍有不同，言语亲昵，总是不自知地带出点撒娇的意味儿，想来应该是平时在家，习惯了被照顾被宠爱。
　　用餐的环境很好，氛围也很舒适，宋云欢从家里出发就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地归于原处，久违地感受到了与家人相处般的温馨。
　　餐馆后边有一个去年才修建的公园，送走沈越北的父母后，宋云欢没有急着回去，而是拉着沈越北去公园逛了逛。
　　她和他并肩走在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道上，轻轻地，用很小的声音说着一直憋在心底里那些话，她说：“其实我很怕你爸妈不喜欢我。”
　　“我比你大那么多，一般的父母都很难接受，我可以理解。”宋云欢微微低着头，一直盯着脚下的路，“可是他们却对我这么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我……不知道怎么办，很愧疚，很不安……”
　　沈越北扳着宋云欢的肩，迫使她抬起头来，让她看着自己，“不要愧疚，也不用感到不安，你很好，你没有错，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该得的。知道吗？”
　　“叔叔阿姨是真的喜欢我吗？”
　　“是，真的。”沈越北回答得信誓旦旦，宋云欢却在这个问题上特别没有安全感，追着问：“真的，没骗我？”
　　沈越北看上去有些无奈：“比珍珠还真，只要你是个女的，我爸妈就乐意。”
　　宋云欢终于被他逗笑，眼睛里亮晶晶地闪着光：“讨厌！你这安慰我呢，还是讽刺我？”
　　沈越北难得地没有继续贫嘴，整张脸因为微微蹙起的眉而显得深沉起来，他说，“我姐是同性恋。”
　　“在我还抱着变形金刚只知道玩游戏的时候，她就已经挑战过我爸妈的三观和接受能力了。”他短而轻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那是关于两个小青梅的故事。
　　相识于幼儿园，一直陪伴在彼此成长的道路上，高中时确立关系在一起，约定好要考同一所大学，却在高考过后被家里人发现。两家父母都不理解，也不能接受，强制她们分开，一个家关一个人。
　　“大人们觉得这场闹剧等孩子懂事了就会结束，我姐也想着去别的城市上大学就自由了，大家都把希望寄托于时间，谁都没想到那个女孩儿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割腕自杀。”
　　“噩耗和录取通知书几乎同时到，我姐从那天起，不跟任何人说话，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声不响，一待就是一整天，她没有选择去做傻事，但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那个时候，还在上小学的男孩儿，还不懂什么是蕾丝，还不知道人的性向是不同的，他甚至还不明白两个陌生人相爱是怎么一回事，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同性相恋的悲剧。
　　“等精神状况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去了欧洲，至今没回来过。”沈越北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没有太明显的波动，宋云欢只能从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悲痛，得知他对那段往事并非无动于衷。
　　“还记得玉溪山上那棵许愿树吗？”他问。
　　宋云欢想了想，点头。
　　沈越北的脸上流露出一种近乎怀念的温情：“我小时候是我姐的跟屁虫，去哪儿都甩不掉。玉溪山曾经是她们俩的秘密基地，每年要去好多次，那棵树就是她们俩一起栽的。”
　　“我看见过我姐笑得最开心的样子，是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的时候。”
　　当年那个懵懂的小男孩长大后，渐渐明白了很多小时候不明白的事。那片山，那棵树，那对终究阴阳相隔的姊妹花，无形中竟成为了他爱情的启蒙。
　　后来，当他终于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带她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玉溪山。也许是一种默契，也许是一个无声的约定，他们姐弟俩都把那个地方当做了爱情的朝圣地。
　　宋云欢想起，沈越北刚才那句，只要她是个女的，他爸妈就满意，或许并非玩笑，只是这句话下面隐藏的真相太过触目惊心，太过残忍。她轻轻叹了口气，问：“那现在呢？你爸妈接受你姐喜欢女孩儿了吗？”
　　沈越北点了点头，侧过身子和她对视，宋云欢一下子就从他眼里的情绪读懂了那些未说出口的意思，这份和解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们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安静缓慢地朝着小路延伸的方向继续前行，一直走到尽头才终于从那段悲痛的往事中抽身出来。
　　宋云欢拉着沈越北坐到路边的长椅上，围墙边垂下的藤蔓植物枯萎焦黄，毫无生机，可是也有一两朵零星的野花盛开在夹缝中，迎风而立，看似娇弱，实则倔强坚韧，她说：“你看，冬天开的花也很美。”
　　她挽着沈越北的手臂，靠在他肩上，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睡意沉沉，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别人的自己的，明媚的晦涩的，呼啸而过，转瞬即逝，宛若浮生一场梦。
　　远处有小孩儿奔跑打闹，爽朗不拘的笑声在空气中炸开，传到公园的边角处已经模糊不清，可是还能从中得窥毫无烦愁的快乐心境。宋云欢听着人声、风声、心跳声，终于在沈越北怀里安心睡去。
　　能够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爱一个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