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海不快乐》猪十二娘

47、番外（二）

　　夏日炎炎的监狱。
　　太阳吞噬着大地，白湖农场的水泥地温度最起码40度，随便一杯水掉落下来，都能听见“滋滋”的声音。
　　白子伦戴着手铐走在前面，身后两名狱警一边抹汗一边大骂天气，“他妈的这鬼天气还要不要人活了，太热了！”
　　“是啊，他妈太热了，估计把烟放在水泥地上，一会就得燃起来。”
　　“看我这晒的，都快成包大人了，哪天申请搞行政得了。”其中一名狱警挼起袖子展示他黑白分明的晒痕。
　　“你那算啥，我全身都晒黑了，幸好我老婆不嫌弃我。”
　　“嫂子怎么会嫌弃呢，灯一关，黑的白的还不都一样。哈哈……”
　　两个狱警慢悠悠地走着，说着玩笑，心里明镜似的，眼前的这位小白脸是不会有什么毛刺的。再瞧瞧白子伦那白净的胳膊，白皙的脸庞，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即便是再恶俗的玩笑，也没看他动一下嘴唇，这货不会是傻子吧。
　　“喂，站住！”其中个子不高的一位狱警抽出电棍，挡住白子伦前进的方向。“说你呢！”
　　白子伦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白球鞋，鞋头显然脏了，应该是在下车的地方踩到了泥土。
　　“妈的，这小子怕是傻了吧，靠边站住！”
　　白子伦安静地停在柱子旁边，抬起头，淡淡地看着眼前的狱警。到了这地方，还有这么傲的罪犯，显然是没把他放在眼里，乳臭未干的轻罪犯怎么可以无视他？！那位狱警显然面子上挂不住，拿起电棍就往白子伦腹部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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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么硬气也硬不过这电流穿肠的疼痛，白子伦拧紧眉头，疼得直不起腰来，那一刻他又回忆起曾经【念衣坊】隔壁老板查旭同样的一击，愤怒和无辜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他捂着肚子抬眼看着嚣张的狱警。
　　“他妈的还敢瞪我？到了监狱还这么横？听说故意伤人罪吧，胆子不小啊，给我乖点！”说完又举起电棍准备再捣下去。
　　“算了算了，他又没怎么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旁边个子较高的狱警准备拉开他的臂膀，真被人举报出什么“躲猫猫”的事件，他也遭殃的。
　　“啧啧……官逼民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非常人能受，可怕可怕得很啊！”一个年轻的罪犯正从探监室回来，身后也跟着两名狱警，不过这两名狱警看起来亲和多了，早被他文绉绉的话语逗得乐呵了，嘴角憋着笑。
　　“臭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先前靠近白子伦的狱警拿着电棍转过身，指着年轻人警示。
　　“哎呀，那里怎么多了一个探头？”
　　“哪呢？”身后的狱警好奇问。
　　“长官，您不知道吗？咱白湖农场的探头也是有傲骨的，只照小人，大人不认得的。”
　　“……妈的就你嘴凭！”身后的狱警终于没憋住，大笑起来，“2046，妈的你就是人才，不去讲相声白瞎了。”
　　“谢谢长官夸奖，我不是人才能进咱这宝地吗？您们都是人才中的人才，翘楚啊！”
　　“妈的你这是骂我们吧？”
　　“非也非也，绝对是发自肺腑的称赞！”
　　四人大笑起来，除了白子伦和使用暴力尚未消气的那位狱警。
　　“2046？你这小子我今天记住了！”那位狱警显然是面子上被喷了黑，捏紧了拳头，投过来一道好冷冽的眼神。
　　“谢谢领导抬爱，这兄弟，我看上了。”2046走过他们身边时，也没把那句威胁的话放在眼里，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白子伦，摇摇头，“啧啧，暴殄天物啊……”
　　能不是暴殄天物吗？这位新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凶神恶煞的罪犯，一米八的个头，冷峻的面部线条，立体的五官，宛如天工雕刻出来的神袛。只是，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太过忧伤，目空万事、万物。

　　2046终究还是被惦记上了，谁让他这么高调呢，入狱一年来也得罪不少牢头，想整治这种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小小狱警还是有办法的。这不，2046和白子伦的缘分来了，他们竟然住在同一个监仓，还是上下铺。至于是不是真缘分，得问老天爷吧。
　　“哎呀呀，我这下铺刚刚出狱，就来了一个你这样的尤物，幸会幸会，兄弟，我叫高飞，监号2046，哈哈，妈的得了一个电影的名。”
　　高飞对白子伦的来到还是有点好奇的，这么冷冷帅帅的白净小子能犯什么事呢？先前走廊里竟然能那样无视狱警的挑衅，看起来又不是那种蛮横粗鲁的劫匪。
　　“兄弟，作为前辈，我得提醒你，到了这，就得想开点，一失足千古恨，但也不能含恨终老啊，看你这神情，啧啧忧郁王子啊。”
　　高飞上下打量这个眼缘不错的室友，之前出狱那个室友实在鼓噪得很，成天自言自语，这下换了一个更极端的主，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也好，不会妨碍他追武侠玄幻小说。
　　“你不会是……哑巴吧？犯的什么事？让我分析一下啊。嗯，看你的容貌，八成是……情债。”高飞坐到白子伦的下铺上，弹弹上面的灰尘，强调了一下“情”字。
　　白子伦终于望了他一眼，依旧没吭声，他也坐了下来，摸了摸刚刚领来的被子，若有所思。
　　“刚到牢房的第一天，大家都不适应的，难免心情郁闷。还好，咱这边是轻犯监仓，重犯和死刑犯的监仓在另外一头，几乎不会出现电影里那种新人礼。”
　　高飞以为白子伦在害怕什么，算是安慰他，转念一想，“不过，昨天那个狱警估计会找你的茬，他姐夫是这的领导。”
　　“昨天谢谢你。”白子伦低着头，也不看高飞，淡淡地说。
　　“妈的，我以为你真是哑巴呢，还好还好，不会太寂寞了。客气什么，同时天涯沦落人嘛。”高飞仗义起来还是很可爱的。
　　“2046、2528，出来！”A区监仓的主管打开门，站在门口等着。
　　“马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高飞立马拉起白子伦，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少废话，今天起，你和2528去厨房部去报到。”
　　“啊？为什么？制造部的活没干完呢。”
　　“在这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吗？让你去哪就去哪，快走吧。”
　　“这大热天的去厨房多热啊，工资还低，能不能不换？”高飞黏糊糊地靠近马壮志，不想吃苦就得脸皮厚，这是生存法则啊。
　　“不能！走！”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来这次没法施展苦肉计了，制造部的同志们，哥命苦啊。高飞蔫了一般，纠结着怎么挽回局势，妈的，小人得志。
　　“走吧。”白子伦并不在意去哪干活，对他来说，去哪都一样没有自由，原本觉得整个监仓窒息难忍，在听到“厨房”时好像空气清新了些。他才不怕热，他需要热，只有热才能烘干内心湿哒哒的阴霾。
　　“你……”高飞看着已经走在前面的白子伦，竟傻了眼，这家伙是不是傻啊，这个季节的厨房高温40多度啊。一声长叹，他拖着腿跟了上去。
　　“妈的，一个傻子，一个疯子！”马壮志用食指转起牢房的钥匙，看着2528态度坚定似乎争先恐后步履生风般跟在同事后面，不免好奇起来上头为什么要针对这样单纯的年轻人。他可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惊艳又听话”的罪犯，再看看他身后眉头紧锁一脸生无可恋的高飞，他很想笑。
　　“去把2528的档案拿过来我看看，他叫什么名字？”马壮志转头询问身边的下属。
　　“白子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