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海不快乐》猪十二娘

42、将计就计

　　第二天，【爱在厨房】公关危机研讨会后。
　　他看见她，淡淡地没有波澜；她看见他，冷冷地没有情绪。白子伦和冯依依在电视台的走廊里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你确定要把可儿接到上海来？疯了吧！”钟沁瑶惊讶地看着一夜之间换了个人的闺蜜，不敢相信。刚刚的研讨会上，她和白子伦没有一句对话，眼神都不曾触碰，昨天还说嫁给他，今天就说独自领养可儿。什么情况？！
　　“我是认真的，我正好认识这边街道的爱心暑托班老师，可儿暂时放他们那里照料，领养申请我也写好了。”
　　“疯了疯了，绝对是失心疯，冯依依，这是孩子，不是玩具！白子伦到底要不要你？”
　　“他是他，我是我，孩子跟他没关系。”白子伦能不要她吗？晚上要，早上要，刚刚楼梯里还偷偷亲了一下。冯依依装着很冷血的样子，心里却在嘲笑白子伦的幼稚。
　　“我不管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分分合合看不懂，我是你的好朋友，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钟沁瑶转念一想，拍拍脑袋，“哎呀，还有一个备胎！”
　　“啊？”
　　“林雨啊，没看见他早上看你的眼神吗？反正他有钱，可以帮你一起养可儿。”
　　“我发现不是我疯了，你才疯了。乱点鸳鸯谱，他有未婚妻的好吧。”
　　“你不知道吗？一个月前取消婚约了。”
　　“什么？怎么回事？”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那个女人提出分手的，好像是林雨那方面不行。”钟沁瑶压低声音，凑到冯依依耳根前。
　　“……莫要人后嚼舌根，小心被人嚼……”冯依依羞红了脸，哎，这家伙结了婚就是敢说。
　　“你们都在呢？”虚掩的门探出一个脑袋。
　　“……”两人顿时惊呆，原来古话是对的。
　　“一起吃饭吧。”林雨微笑着邀请两位女士，显然刚刚的对话是没听到的。
　　“好啊好啊，我都饿了。”钟沁瑶立马回应，天啊，还好没听见，不然尴尬死了。她拉起冯依依，使了个眼色，笑眯眯跟上来。
　　还是那家电视台附近的餐厅，来吃饭的也都是附近写字楼的白领，一桌桌的都吃得相当斯文。
　　“林总，您预订的包厢在二楼，我带你们去。钟总也在呢，好久没来小店赏光了，一会我来敬您一杯。”迎客的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满脸堆笑，说完，朝一旁并不熟识的冯依依点点头。
　　“看见没，能说会道还能喝，这里餐厅的合伙人兼总经理，好几家分店了。”钟沁瑶礼貌性回应后，转身悄悄跟冯依依嘀咕。
　　“嗯，厉害，女中豪杰。”冯依依挨着闺蜜坐了下来。
　　说来奇怪，这顿饭吃得一点儿也不尴尬，原本以为过去那点梗今天会不会让气氛怪异。幸好那位“女中豪杰”频繁作陪，三个女人一台戏嘛，大家说说笑笑就到晚上九点了。
　　“我说林总，你家大业大，还上什么班啊，我们这小庙供不起您这大佛的，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钟沁瑶被灌了不少，晕乎乎搭在那位“女中豪杰”肩上，出了大门，一阵大风吹来，冷不丁打了几个喷嚏。
　　“沈经理，麻烦你送钟总监回家。”林雨浅浅笑了笑，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指示沈倩继续做好“服务”工作。
　　“喂，林雨，那依依怎么办？”钟沁瑶回过头找了找，竟然发现冯依依眼神迷离、精神呆滞停在门口，明显也是不胜酒力，被灌醉了。
　　“放心吧，我送她。”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我们今晚都喝酒了。”钟沁瑶还有几分清醒。不过说来奇怪，按照平常的酒量，今晚这点红酒不至于醉成这样，难道真的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去他的收视率！
　　“我们餐厅有代驾服务，您放心，他们来了。”沈倩干练得很，那几杯酒在她那也就是饮料而已。说完，她搀扶着钟沁瑶走到车旁。
　　“你能走吗？”林雨走到冯依依身边，犹豫着要不要去扶她。
　　“嗯，走吧。”冯依依跟着林雨上了另一辆车。
　　代驾师傅稳稳当当开着车，冯依依和林雨坐在后排，也不说话。
　　“你还好吧？”林雨看向紧闭双眼的冯依依，试探性问问，没有回应，确定她已经睡着了。
　　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里，犹如年少时她坐在身边安静无语陪他做着那些看不懂的方程式时的模样。那时的她，为了感谢爷爷的照顾之情，勉强答应给他辅导数学；那时的他，为了讨得爷爷欢心舅舅支持，硬着头皮去补课。
　　她是一股清流，不同于身边任何一个女孩，坚强乐观，即便身无分文还愿意给流浪之人伸出援助之手。他开始期待她的补课时间，期待看见她浅浅的微笑，期待她叫他“冷公子，加油啊”……
　　他不曾知道，他的期待成了她的心里负担，因为她有了自己的期待，那便是同样身无分文的白子伦。凭什么？仅仅因为他们相遇先人一步？或者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长相妖孽的皮囊？
　　林雨摸摸自己的左边大腿，因为那次意外伤害，医生告诉他这辈子可能无法生育，搞笑！年轻气盛，说我不能人道？！冯依依出国后，他开始徘徊在各种夜总会，在姹紫嫣红中流连忘返，他想证明自己还是铁铮铮的男子汉。
　　爷爷走了，肺癌晚期；舅舅被抓了，持枪涉毒罪。恶运一个接着一个，原来所有的富有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幸好，他是吴家的独苗，即使是外孙，吴老临终前还是把餐饮公司的全部产业留给了他。
　　“我……我怎么在这？”冯依依终于醒了，环顾四周，金碧辉煌的吊灯让她有点眩晕。明明喝的是带颜色的饮料，怎么就醉成这样？一个激灵，转而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还好。
　　林雨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冯依依惊慌失措的模样，“你好像很怕我？”
　　“怎么会？”冯依依掩饰内心的尴尬，站了起来，腿脚还是有点乏力，“不好意思啊，今晚麻烦你了，平时我不喝酒的。”
　　“是我的错。”林雨起身去倒水，加了点蜂蜜，“你一直在躲我，是吗？我不知道徐琪跟你说过难听的话，我替她向你道歉。”
　　林雨走到冯依依跟前，冯依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而且也没放心上，每天工作已经很累了，何必计较这些虚无。”
　　林雨将蜂蜜水塞到冯依依手里，脸色阴郁，显然刚刚的回答不是他想听的。
　　“我却计较。你……你和白子伦和好了吗？”林雨盯着冯依依的眼睛问。
　　“原以为还可以破镜重圆，其实道不同不相为谋。”冯依依仰头喝了几口蜂蜜，走向落地玻璃窗前，“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林雨跟上来，从后背抱住冯依依，“依依，跟我吧，我给你一个家。”
　　“林雨，你放手！”冯依依条件反射一个过肩摔，杯子落地，蜂蜜水洒了一身，“你干什么？你有徐琪了！”
　　林雨撞到茶几上，左腿隐隐作痛，索性倚着沙发坐下来，“你身手还是这么厉害。”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地望着惊慌的冯依依，“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根本不爱她，这么多年，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林雨，对不起，自始至终我除了对你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是个不祥的女人，习惯了孤独，可是孤独久了我又极其想要一个家。你认识可儿吗？”冯依依仔细观察林雨的面部表情，继续说下去，“她是我在云南认识的孤儿，就是【爱在厨房】里的那个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她时，我的心里充满了阳光，没想到竟成了我长期的牵挂，我想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林雨默默听着，手微微发抖，从裤兜里拿出香烟，“不介意吧？”
　　冯依依摇摇头，“林雨，你是不是很恨白子伦？”
　　房间里安静的可怕。
　　林雨一口一口地抽着香烟，灰烬洒落一地。他拍了拍衣服，终于说话：“你恨他吗？”
　　“不恨。”冯依依坚定地说，“人活在世上，还有比恨更重要的事。”
　　“所以你去做了社会记者，不畏强权，还原真相。”
　　冯依依笑了，“没你说的那么伟大，内心充实罢了。”
　　“依依，很久没看见你笑了。”林雨若有所思，“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三字经。”冯依依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