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海不快乐》猪十二娘

25、遭人惦记

　　在白子伦阴晴不定地赶走白思雅和高飞后，电视台的休息室灯还是亮着的，而且亮了很久很久了。
　　原来做一次节目可以把整个人掏空，冯依依疲惫不堪，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依依，今天节目顺利吗？”远在北京的沁瑶打来电话。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他？”
　　“……亲爱的，我希望你幸福，别怪我……”
　　“我没有怪你，只是一切措手不及。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此生无缘再见。”
　　“你们……还有可能吗？”
　　“……没有，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说不定已经结婚了。沁瑶，我累了，晚安。”冯依依想到刚刚摄影棚里的他，泪水决了堤，如果此生无缘再见将回忆留在青葱岁月，不去触碰，倒也罢了。可是偏偏还能重逢，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再见又能如何？
　　Monkey说得对，有几个男人会把爱情当贡品？遇到对的人是福气，遇不到也能过活。所以，他是独身主义者。
　　想到那个远在索马里实现人生价值的故友Monkey，冯依依便打开手机翻了翻他的的朋友圈。一张张难民的脸，痛苦地看着地面，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小伙子穿梭在黑色皮肤人群中，如此耀眼。
　　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横幅，微信通讯录有人加好友：冯主持，我是白主厨的经纪人。
　　加还是不加？加了，意味着他的世界就在眼前，有没能力抚平自己的伤痕？不加，是不是觉得太小家子气，这么多年了，都该有自己的生活了。冯依依拿了又放，放了又拿，一不小心手机滑落下来，加就加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主持，今天辛苦你了，我们家小白不太喜欢抛头露面，节目中全靠你引导，谢谢啊。”
　　我们家小白？经纪人都这样称呼他们的雇主？
　　冯依依看着这个名为“丫丫”的好友，联想到下午站在观众席上一直对白子伦微笑的女孩。
　　“您太客气了，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小雅就行了，也别您了，大家都差不多大嘛，改日我让我家小白请你吃饭。”
　　“谢谢，都是工作，不必挂心上。”冯依依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胸口碎大石般疼痛。她揉了又揉，喝了一口热水，也许是喝得太急了，呛了一下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哗哗……
　　过去了，都过去了……自己不是独身主义者吗？难道还要求其他人都独身不成？
　　这一坐就坐了好久好久，大概晚上十一点，她去洗手间擦了擦脸。这是涂了多少粉啊，在西部采访那几年，哪有时间哪有必要涂唇抹粉的？早晨一盆清水洗把脸，涂点婴儿霜，素面朝天的，纯净的空气是最好的保养品。
　　冯依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略施粉黛还是掩盖不住内心的悲伤情绪。红唇也罢，绿影也罢，柳叶眉，长睫毛，虽说是魔都白领的标配，在她这，返璞归真更踏实。
　　收拾，回家。
　　因为是初秋，深夜的大街上还是有点凉的。她还是当年那个单纯胆大的姑娘，仗着沿街灯火通明，商贩四起的热闹，独自一人，毫不畏惧。有什么好怕的呢？西部那样黑黑的村落，她都敢夜闯村办找证据，何况是在全国治安环境如此之好的大上海？更何况还是在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大学城？真有三两混混出现，她还有跆拳道黑带压身呢！
　　这样想着，她竟然欣赏起夜景了。
　　“姑娘，姑娘……注意点安全……”一个卖关东煮的大婶碰了碰她的肩膀，压低声音提醒她。
　　“啊？您说什么……”糊涂的姑娘凑过脸来。
　　“大半夜的注意安全……好像有人跟着你……”大婶用勺子摆弄着煮沸的鱼肉丸，轻咳一下，也不往后面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冯依依愣了一下，第一感觉是有小偷，拿下双肩包看了看。哎呀，包里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一本书、护手霜和乱七八糟的纸巾钥匙外，的确没什么让人惦记的宝贝了。
　　难道是惦记自己？！……想到这，她倒有点紧张起来。这可是大学城，周边生活圈主要还是学生，怎么可以自毁前程！愤愤然嘀咕了一下，她还是加快了脚步。
　　她越走得快，越能感觉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放慢脚步，远离沿街的商铺，故意走到靠近马路边的绿化带。“如果他敢过来劫色，我就一脚把他踹到马路中央，正好压马路……”好血腥的场面，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对于尾随，冯依依是有心理阴影的。那年公交车上的变态胖子查旭……不能继续想了，又要想到白子伦了。她必须赶紧到家，锁好门，睡好觉！
　　“嘀嘀嘀……嘀嘀嘀……”好刺耳的喇叭声，也不怕扰民！冯依依回头看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车门打开，是他……
　　“我送你回家吧。”一身休闲装的白子伦缓缓走了过来，面容倦怠，感觉很累的样子。
　　“不用了，没几步路就到了。你看起来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冯依依站在那一动不动，怎么也挪不开步。
　　“走吧……”白子伦取下她的双肩包，转身遥控关了车灯，开始往前走。
　　“车停那要被罚款的。”
　　“罚就罚吧，你还是挺在乎钱的。”白子伦冷笑了一下。
　　当然在乎！罚的200元可以给山区孩子买多少东西啊，有钱了也不能这样霍霍！冯依依很不高兴地跟在他的后面，白色的衬衫看起来质地很好，显得背影更加挺拔。
　　“你走前面吧，别老盯着我。”
　　“……我没盯着你。”幸亏是晚上，脸红也没人看见。
　　白子伦警惕性地看了看四周，刚刚尾随依依的到底是什么人？在校大学生还是社会小混混？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啊？没有吧？”冯依依越来越懵，按照电影里的套路，他这会不应该问问最近好吗。
　　“以后别这么晚回家，路上不安全。”
　　“哦。”
　　……
　　又一次沉默，两人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走到楼梯口。白子伦把包包递给她，张口想说点什么，路灯下，看到她有点肿胀的双眼，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上去了。”
　　“嗯，再见。”
　　冯依依拿出钥匙，楼道的铁门怎么这么难打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怎么转动也不见咔擦一声，该死的路灯太暗了吧。
　　一道闪亮的光线照了过来，白子伦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慢慢走了过来。
　　冯依依心砰砰砰跳得厉害，这家伙原来还没走啊，不会又跟机场上那次再犯浑吧？！她愣了一下，钥匙被白子伦拿了过去，只见他对准锁孔，轻轻一转，门打开了。
　　“谢谢。”冯依依努力收起紧张感，脸红到脖颈。他的侧脸刚毅冷静，比正脸多了几分柔和，身上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芦荟清香，应该是洗完澡出来溜达的吧，可是都这么晚了……
　　“你老公不接你下班吗？”白子伦往后退了一步，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手却不自觉紧紧捏着手机，生怕她的答案出乎意料。
　　“啊？老公？……他常年不在家……”冯依依声音低低的，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突然想到机场重逢那天白子伦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时愤怒痛苦的表情。她竟然继续硬着头皮不说实话，如果他再疯狂吻她怎么办，所以撒了一个谎就得用一百个谎言去弥补。
　　白子伦蹙眉睨向她，这个女人为了躲避他，还是不愿意说实话。从电视台那些单身男同胞殷勤的照顾和贪婪的眼神就能猜到，她根本就没结婚，当然确定这个事实还是听造型师说的。
　　“白主厨，您的皮肤比冯主持的还要好呢，那天我还跟她开玩笑，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女人需要爱情的滋润。”
　　“你们冯主持不是结婚了吗？”高飞一向对八卦很有兴趣。
　　“哪有！她可是我们台里的传奇人物，勇敢坚强的化身，社会新闻记者哪有那么简单的，男人不愿去的地方，她第一个报名。所以啊，我觉得没有哪个男人能配得上她。”造型师对着镜子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估计看到镜子里白子伦淡漠的眼神和拧紧的眉头，她自觉话说多了，赶紧圆场，“不过，白主厨倒是和我们冯主持登对的，郎才女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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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好一个勇敢坚强的化身！现如今她已经把他当洪水猛兽了吧，拿已婚身份当挡箭牌，怕他旧情复燃吗？可笑！白子伦还是一声不吭盯着冯依依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冯依依左右张望了一下，就是不敢正眼瞅他，一直拉着门把手也别扭得很，“那……我上楼了。”说完，正要转头进去。
　　白子伦一个跨步，右手勾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柔软的薄唇冰凉凉的，他的舌头轻而易举地探了进去，不断地汲取她的芬芳。冯依依浑身软趴趴的，竟然忘记了反抗，一阵冷风吹来，她突然清醒过来，使劲推开白子伦。
　　“你混蛋！”冯依依擦了擦被吻得通红的嘴唇，明明刚刚她是渴望的，可是理智告诉她，一切都回不去的，他已经有了他的幸福。
　　“如果下次你再说你有老公，试试看。”白子伦受不了这个女人撒谎，几年前她欺骗了他的感情，悄无声息地远赴美国，如今还要故弄玄虚吗？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冯依依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流了下来，右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枚戒指，拽了出来。
　　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那就坦诚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