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慈悲》文雨

35、第 35 章

　　五年来，唐家明常常思考一个问题，如果那个时候，他的选择是徐佳佳而不是杨敏，杨敏会不会给他一条活路？他有没有可能收获爱情？但是，他笑了，什么是活路呢？什么又是爱情呢？跟徐佳佳在一起就是活路吗？年轻时代的心跳和痛楚真的就是一生不变的爱情吗？离开。彻底地离开，难道就不是活路吗？
　　离开的时间长了，很多人，很多事也就淡忘了。唐家明偶尔还是会从梦中惊醒，梦见人们用鄙视的眼光指责他。在梦里，他不是唐家明，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令人愉悦的是，这样的梦越来越少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唐家明才深深地体会到，离开，真的是一件好事，秘密，是生存的法则，而遗忘，却是大自然对人类最好的馈赠。
　　唐家明从医学院毕业，到维南精神病院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他认识了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人类从正常人变成精神病患者，有着无数的理由，因为感情，因为事业，因为学业，因为金钱和名利，还有，就是根本没有原因，生而如此。
　　沈婷婷是唐家明的病人，十八岁的小姑娘，因为高考落榜想不开，被家人送进了维南。
　　“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她叫沈依依。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她比我早五分钟出生，所以她的出生牌上的名字叫沈依依。我的出生牌的名字叫沈婷婷。唐医生，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的出生牌被人换掉了。我才是真正的沈依依。”
　　第一次见面，沈婷婷给唐家明讲了一个双胞胎姐姐的故事。
　　唐家明相信了。“你姐姐呢？她现在怎么样？”
　　“她死了。死了很多年了。妈妈给我们洗澡，只能一个一个地洗，洗完了一个再洗另一个。可是，当她在给另一个洗澡的时候，床上的那个爬到了床边，差点摔了下来。她跑过去接住了差点摔下床的那一个，浴盆里的那一个，就淹了。唐先生，你说，淹死的那一个，到底是沈婷婷，还是沈依依？”
　　“你叫沈婷婷，你还活着？”
　　“如果死的那一个，是沈婷婷呢？”
　　“你才是沈婷婷，从小到大，你就叫这个名字。你的户口本，身份证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如果我死了，我的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不是就是沈婷婷？”
　　“那是当然，你的户口本上是什么名字，你的墓碑上就是什么名字。”
　　“如果一个人死了，烧成灰烬的是她的躯体还有灵魂，她的墓碑上却是刻着的别人的名字，那么她这一生，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唐家明很久。然后，他想通了，他是一个正常人，精神病人提出的问题，他根本不可能找到答案。
　　唐家明翻看了沈婷婷的医疗档案。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镇长。父母的工作很忙，奶奶每个月的一号来维南看望沈婷婷。每到那一天，沈婷婷就呆在病房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如果有医生护士想去劝一劝她，还没开口，她就开始发脾气，砸东西打人。
　　唐家明问了奶奶。奶奶说，沈婷婷是独生女，没有双胞胎姐妹，从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