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我不知道我的老攻是谁》景焕

1、Chapter 1

　　初夏的阳光温暖透亮，在鹅卵石小路上洒下斑驳光影。微醺的风拂过路边草木，吹向不远处的红砖小楼。

　　少年身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单手捏一沓稿纸，一边在小路上走，一边念念有词。

　　“哥哥？我没有哥哥。”他把声音压的很低，语气激动而嘲讽，“当年吴国山放弃我，就该知道他只有一个儿子了。”

　　“别再那里装什么假惺惺的兄弟情。你知道，这世界上最想让你死的，除了那群人，就是我！”

　　少年一直低头蹙眉，沉浸在这段独角戏中，直到脚尖踢到石阶，脑袋差点撞墙，才猛然刹住脚步。

　　“啊。”
　　到了。

　　嘈杂人声从楼上传来，少年卷起手稿，快步踏上楼阶，停在第三层。

　　“来试镜的？填表了吗？”楼上热闹许多，栏杆一侧站着八|九个年轻人，都身材瘦高，容貌出众。身穿橘黄色短袖的助理正在安排出镜顺序，余光瞥见拐角处人影，头也不抬地问。

　　“嗯。”少年探出身，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现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秒，“麻烦给我一张。”

　　——这里是电视剧《荆棘》的拍摄地，一个月前，剧组公开招募男四号，经过前两轮筛选，剩下十个幸运儿得到最终的试镜机会。

　　助理名叫李亮，简称小李。他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随手把《演员试镜信息采集表》递过去，这才抬起头。

　　“你……额，”他也愣住了，顿了顿，递过去一支圆珠笔，“铅笔画圈的是必填项，填好交给我，试镜顺序抽签来定。”
　　不过短短几句话，小李越说越快，到最后竟然有点脸红。他懊恼自己的失态，赶紧把笔丢在桌子上，撇开目光走向其他人：“那什么……填完了么？填完了准备下，一会儿就开始了。”

　　大约是习惯了被众人注目，少年并不介意，拿起笔开始填表：

　　江景，男，21岁。
　　职业：大学生。
　　专业：历史学。

　　江景弯着腰，不紧不慢地填写。有人从侧面偷偷看过去，只能见到一小段高挺的鼻梁与随笔尖游走微微颤动的睫毛。

　　是否科班出身：否。
　　是否有演艺经验：是。
　　代表作：《迷魂》，饰演男三号言臻。
　　未参加过大型选秀或综艺。
　　爱好：表演，甜食，游戏。
　　特长：表演。
　　……

　　江景填到表格最末，才想起什么似的，目光游回最上方跳过没填的某项基本信息。

　　——婚姻状况？
　　笔尖顿住，江景眨眨眼，在“未婚”上打了个勾。

　　江景把表交给小李，小李递给他一个纸盒，里面还剩下几个纸团，用来抽签。
　　“六号，祝你顺利。”小李展开纸团，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江景的脸，心脏又是一跳。

　　这人长也得太好看了。

　　小李当助理好几年了，见过的艺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是不化妆就好看成江景这样的，一只都数的过来。
　　所幸他这次做了心理准备，没有被帅到恍惚，而是发现了一点别的特征——面前的美少年头发黑亮，肤色白皙，右眼眼尾下方，有一颗浅浅的泪痣。

　　等等……泪痣？！

　　“提前、提前两个号过来抽场景卡。等会，额，主演还没来剧组，等会儿我会进去念词和你对戏。”小李声音都不稳了，说完就跟被野狼追赶的兔子似的跑到走廊尽头，飞快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张少，昨天您说在夜店见到的眼角有泪痣的男孩，好像就在我们这儿试镜！

　　试戏时江景一向注意不到周围人的异常。离开始还有一刻钟，他倚在栏杆上，又翻开手稿暗自揣摩。

　　这部电视剧名叫《荆棘》，是一部缉毒题材的刑侦剧。主人公吴岳是缉毒大队队长，女主是一名法医。
　　故事围绕着二十多年前一桩世纪悬案展开，抽丝剥茧地引出贩毒集团的核心人物与埋藏多年的恩怨情仇，展开了一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对决。

　　江景要试镜的男四号，正是男主吴岳的亲弟弟，张少帆。年少时两人因故分离，多年后再次见面，一个成了缉毒警察，一个成了吸毒纨绔。
　　不出意外，这次试镜会选择有激烈冲突的场面，来一场亲兄弟间的“相爱相杀”。

　　江景拿到的场景卡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要表演的是一场骨肉相残戏码——缉毒大队队长吴岳接到报警电话，声称有人在夜店聚众吸毒。吴岳带上小队成员扮作便衣潜入夜店，却在缭绕的烟雾中，见到了一张与自己眉目相似的脸……

　　“六号，江景。”

　　时间很快到了。小李为他拉开门，脸颊泛红，眼神有点儿躲闪。
　　江景对他点点头，走进表演室。

　　表演室挺大，正前方摆了一张评委桌，后方则是表演区，摆有皮沙发、茶几，上面散落着酒瓶、高脚杯与一些道具。

　　江景快速扫了一眼环境，把手稿放在门边椅子上，走到台中央，对在座三人鞠了一躬。
　　“导演好，各位老师好。我是江景。”

　　江景看过照片，认得坐在最中间的是导演，两边坐着的是副导演与制片人。
　　最右边还空了一个座位，对应的桌面上有一纸一笔，人儿却不知道去哪了。

　　“江景。”导演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留着络腮胡，一脸严肃。
　　大约在娱乐圈见多了光鲜亮丽的人，见到江景他没什么触动，只眯着眼睛打量手中的“履历表”，眉头紧皱，“专业……历史学？”
　　江景：“嗯，我上的是师范大学。”
　　导演：“演过《迷魂》。就是那部还没拍完就炒得沸沸扬扬，被全网禁播的网剧？”
　　江景嘴角一抽：“……是。”

　　“入行不到一年，非表演专业，没有参加过专业培训，也没有参加过综艺选秀。”导演明显对江景的履历不满意，“我们要找的是专业的演员，需要有足够的表演经验。”说完，又瞥了一眼制片人，意有所指，“你们前期怎么筛选的？看脸？”

　　制片人不说话，手抱着个板砖似的手机，也不知在给谁发短信。
　　副导演出来打哈哈：“既然进来了，肯定有可取之处。我看你的履历表上写了爱好和特长都是表演？”
　　江景点头。
　　副导演：“那么，请开始吧。”

　　江景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下。周围一共四双眼睛盯着他，他却毫无所觉，身体快速放松后仰，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上。

　　“卧槽。”
　　小李极小声地叹道。

　　谁能想到，就在江景转身走向沙发的几秒内，他解开了衬衫的两个扣子，伸手抓了一把头发。
　　少年的气质瞬间变了。

　　原本干净整洁的发型变成桀骜不驯的鸡窝，领缝露出的锁骨与一小片肌肤白的晃眼。
　　他眯起眼，脖子枕着沙发，仰天吐出一口气。如果有镜头对准他的脸，一定会发现少年眼神清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厌世的亢奋，瞳孔放大，目无焦距，像是死徒最后的狂欢。

　　助理手持台词卡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问：“可以开始了？”
　　“嗯。”

　　小李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非主角试戏时，常常由于主角不在，不能直接和主角对戏，而是由助理等工作人员代劳。小李刚做助理时，出于新鲜感与责任感还愿意投入感情，抑扬顿挫地念台词。可同样的剧本念多了也就烦了，慢慢地，他不再愿意做表情动作，也不会给对方回应。

　　唯独今天，在见到这个少年入戏的状态后，他竟生出了想要极力配合的心思。

　　“A组右门潜入，向左包抄。B组守住后门，听我指令行动。”小李扮作男主人公吴岳，手持台词卡，快步走向苏景。

　　“警察，不许动！”

　　“吴岳”脚步突然停住。闪烁的摇头灯与弥漫的烟雾下，他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少帆？！”

　　这一声惊呼压得极低，几乎从喉咙里吼出来。然而那少年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死尸般瘫在沙发上，下巴随音乐轻轻点动。

　　“张少帆！！！”

　　“吴岳”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弟弟！

　　“张少帆”听见有人喊他全名，锈住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他缓缓支起身，见到“吴岳”的一刹那，眼神动了动，闪过一抹不甚明显、堪称慌乱的神色。

　　但很快，他藏好这点慌乱，嘴角一扯，竟然笑了起来。

　　吸毒的人吸嗨了，人会被毒品操控。哪怕露出笑容，也像是Joker式的微笑，嘴角咧的极开，仿佛能吃人。

　　这个笑容着实有些吓人，努力入戏的小李心脏一颤，气势不由弱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儿！”

　　“张少帆”嗤了一声，没理他，伸手去掏茶几上剩余的货。

　　他抽的是大|麻，在美国很多洲合法可得，在国内一直被明令禁止。这个弟弟自家变后与他分离，随母亲去美国后沾染上这些习性。在他眼里，飞|叶子不过好玩，回国也可以继续玩，只有吴岳知道，为了禁毒与毒贩斗争，他们死了多少兄弟，很多缉毒警死后连墓碑都没有，怕毒贩找他们活着的家人报仇……

　　“吴岳”怒从心起，上前一把抓住“张少帆”的领子。

　　“张少帆”保持笑容，任由暴怒的哥哥拽着自己，嘴唇因药物反应兴奋得发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吴岳”低吼，“再吸毒我他妈毙了你！”

　　“关你屁事。”张少帆道，“老子又没用你的钱。”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嘴角带着挑衅的笑。

　　“吴岳”怒极，一把掏出枪，黑洞洞地枪口对准弟弟。

　　“张少帆”笑不出来了。

　　面对这冰冷的杀器，他的灵魂仿佛一下子被抽空，记忆回到小时候——那年他不过八岁，和吴岳一起被毒贩绑架，两个人被关在地下室里，毒贩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张少帆”缓缓抬头，直视他这个哥哥。
　　“怎么，你又要杀我？”

　　鲜红的血丝爬上他的眼球，面部肌肉僵硬到发青，这使他的看上去异常狰狞，宛如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来啊！动手啊！！！”

　　“卡——”
　　导演喊停，表演结束。

　　小李还没从戏里出来，大口呼吸试图抚平激烈的情绪。
　　江景恢复的很快，他对助理道了谢，快速系上扣子抚平头发，回到台中央。

　　“不错。”最先开口的是副导演，他在三人中最为和善，从江景进屋就一直保持微笑，只不过在见到江景的表演后笑容更真诚了，“出乎我们的意料。”

　　导演神色一言难尽，看上去似乎有点脸疼。

　　“你说喜欢和擅长演戏，可不是科班，没什么作品。”导演默然片刻，问，“那你平时是怎么练习的？”
　　“自己揣摩。”江景道，“我从小喜欢看电影，跟着电影模仿，长大后就自己找资料自学，没人对戏就对着空气演。”
　　副导演：“看来你为这次试镜做了不少准备。”
　　“还好。”江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看了相关题材的电影，还去夜店呆了几天，体会……”

　　“真的是你！”

　　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江景的回答。表演室的门被助理小李打开一半，一个个儿高腿长、浑身大牌的青年出现在门边，一边喘气一边盯着江景，眼神热烈，仿佛一只见到肉骨头的大狗。

　　江景太阳穴一跳——怎么是他？！

　　江景的确为了表演的更真实，连续三天潜入夜店，点一杯最便宜的果汁，躲在角落观察纨绔们的生活。然而昨天晚上，他遇到了一个神经病，见到他的脸就冲上来表白，非说要追他，在江景明确拒绝后还死缠烂打，大有不追到不罢休之势。

　　江景废了一番功夫才摆脱他，本以为人海茫茫，再也不见，没想到世界太小，再见就是明早。

　　“怎么回事？”导演板着脸，制片人神游在外。副导演好脾气地打破尴尬现场，“小扬，你们认识？”

　　“昨晚刚认识。”那青年大大咧咧地闯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江景惊讶地发现，神经病大步走到评委桌最右侧，朝制片人伸出手。
　　制片人递给他自己的履历表。无人阻拦。

　　江景，21岁，未到法定结婚年龄，大学生。

　　青年眼睛盯着履历表，眼睛越来越亮。他对在座三人小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前辈们，有点私事处理。”随后走到江景面前，食指指着“婚姻状况”一栏，恨不得把“未婚”两个字戳出个洞。

　　“这就是你说的已婚？”青年压低声音道，“昨天被你忽悠，我还差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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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待大大大大修，慎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