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缺月圆》奔豚

1、初见

　　怀表的粉色指针和蓝色指针失常地转动了将近十分钟，突然，两枚指针重叠在一起停住，指向教室门口的方向。
　　叶止戈踏进教室，一瞬间，班级就变成了一个烘热的蒸笼，热浪不断地涌上来。
　　咚咚咚，全是女孩子们心跳声。
　　是有几分清俊的味道。
　　念玉盯着他的脸，陌生而又熟悉透骨的感觉，默默地把怀表收好。
　　对方扫视了一周教室，什么也不在乎般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也许根本没有对焦到任何一个人。
　　“欧巴”嗲声中混则了一些稍稍的粗犷。
　　大家全都看过来了。
　　女汉子同学捂脸。
　　本来看同桌一副被新同学勾了魂的表情，故意小声搞怪的逗她玩的，没成想声音刚好落在全班突然安静的时候。
　　全班毫不顾忌她的尴尬，爆出一片笑声。
　　“同学们，安静！”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看向叶止戈，“新同学，大家应该很期待你的自我介绍。”
　　他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行楷，然后粉笔扔回盒子，很随意地将双手插进口袋，慢条斯理地说;“止戈是停止战争的意思，我像我的名字一样爱好和平，希望能和各位好好相处。很幸运来到一个美女如云的班级。”
　　女孩子们害羞地左推右搡，抬头飘忽迷离地扫一眼那位新生，然后迅速低下头叽叽喳喳地交谈。
　　“哎哎，看到他左手没？你说他一个男的，手镯欸，还是粉色的”晴雨用手肘捅了下念玉，“好奇怪哦。”
　　晴雨是念玉同桌，一个爱八卦的可爱女孩子。
　　“是啊。”粉色指针死死还定着叶止戈左手的方向。
　　念玉紧锁的眉头与其他女生春意荡漾的脸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种不“同流合污”的行为简直保住了男生土著们最后的颜面啊！长得很一般般的念玉，此刻却在他们眼中是多么清丽脱俗！
　　叶止戈在同学们热烈的欢迎声中，走到班主任安排好的座位上，落座时突然回头，对上念玉审视的眼神，念玉自然而平静地把目光转回讲台。
　　历史老师已经在上面了。
　　叶止戈突然对念玉眨了一下眼，笑得又坏又灿烂。
　　念玉垂眸，翻开书开始阅读。
　　倒是念玉同桌对叶止戈热情的笑容有点猝不及防，慌张地回了一个笑容。然后又转过脸看念玉，奇怪地说:“念玉你怎么一直看语文书，这是历史课欸。”
　　历史老师将台下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有点头疼。
　　“同学们，今天我们继续讲唐史。看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那我来提个教材里没写答案的小问题，给大家提神醒脑一下吧。”
　　历史老师眼神巡视了一圈，弄得全班人心惶惶。
　　“都低下头去做什么？放心，这一次回答错了也不慌，抄几遍书就好。”历史老师觉得威胁得还挺妙，班上更安静了，最后目光锁定念玉的同桌。
　　“晴雨，你起来回答一下，开元盛世之后就是安史之乱，为什么唐朝那么快就会转盛为衰？”
　　晴雨局促地站起来，哐当一声，膝盖磕到了椅子，痛得“嘶”了一下。她想让念玉示答案，但是历史老师定定看着呢，不好动作。
　　“呃，道德经里讲事物的好与坏总是互相变来变去的嘛……万物本来就是盛极必衰,应该很正常吧。”声音听上去不太肯定。
　　“别打太极。没答到点上，再想想”
　　晴雨突然想起了昨天和妈妈一起看的杨贵妃秘史。
　　“开元盛世是唐玄宗的。唐玄宗的，对，有杨贵妃，可能是唐玄宗因为这个不太关心政事了吧，可能。”
　　老师打断“有什么具体的例子吗？”
　　“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句话配合上晴雨语气的拖泥带水，扭捏姿态，真是惹人遐思。后面传来了几身口哨。
　　“你先坐下。”
　　晴雨麻利地坐下去，呼出一口气。
　　接着老师又点了几个人，叶止戈，周周，方之艳，都回答得都不理想。
　　长长的沉默。
　　历史老师脸沉地要滴水了。
　　“课代表答一下吧。”
　　念玉从容不迫地站起来，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把要点答得很完善。历史老师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向人家学习。告诉你们要认真看书，书上其实有答案！就在第67页！我说书上没有答案个个都信了？刚才没一个翻开书本求证的，充分说明你们没有预习！”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小小议论声。
　　“念玉长得一般，却总是处处优秀啊。”
　　“人丑志气高呗。”
　　“哈哈。”
　　声音很小，听到的人应该不多，仅限于念玉周围几个而已。
　　念玉倒是懒得理会。晴雨一声不吭，回头用眼刀子剐了斜后方一男一女好几眼。
　　彻底静下来了。
　　这节历史课，老师布置作业的量可谓空前绝后。一个上午教室都闷闷地。课间有人还故意大声埋怨被不善回答问题的同学“连坐”。
　　面对抱怨，晴雨认为自己的确是罪魁祸首。
　　晴雨也不敢吭声。
　　叶止戈除了自我介绍和回答那个有关于安史之乱的问题，他一直没怎么说话。念玉仔细一瞧，原来一直在偷偷玩手机。
　　带着粉色手镯的手在屏幕上一划一划。
　　左撇子。
　　“叶同学你在玩什么呢？我们学校规定不能带手机来的。念你是初犯我们就放过你。”
　　课间，叶止戈被女生们围观。
　　明明那么眼熟的人和镯子，可惜记忆总是凝不成一个清晰的轮廓，雾团一般被风吹走。
　　叶止戈笑着把手机塞进桌柜里，跟女生们聊了起来。
　　放学时刻，少年也丝毫没发现落在他背上那道审视地目光停了多久。
　　他背起书包往外走。到校门口，直接扯下耳机，外放起了游戏音效。
　　“青志，就是他吗？”念玉往大路前面尽头的人影扫了一眼。
　　一个青衣男子眯了眯眼，表情有点怪异。
　　“呦呵，想起来了，给你上辈子收尸的时候，你两还死在一起呢。不过还得恭喜你，”青志语气一下子又认真起来，“赶快做完该做的，就能尽早回去了。”
　　“我也想快点回去。”念玉喃喃说到“我是渎职太多年了。”
　　“知道就好！”
　　“念玉！念玉！”
　　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青志的身体被晴雨穿过。
　　“这小丫头真没礼貌，亏我以前还为她流过两滴泪。”青志攥紧拳头假装欲打，“算了，不知者无罪。走了啊，我下次再来就是接你回去的时候了。”
　　接我回去的时候吗？他可能是怕继续留在我身边，忍不住主动透露信息，反而给我帮倒忙吧。
　　念玉轻微地点下头。
　　三年了，陪我找人找得够久的了。
　　瞬间，青志像挥发在阳光里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念玉！念玉！你真是的，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呀，我喊你都听不见。”晴雨气鼓鼓的，“好了啦，看你没有伞，我好心好意才跟你走一起的。”
　　两个人被罩在小小的伞影里共行。
　　“看你的表坏得也够就久了，哼，你今天生日，我就勉强给你送个新的吧。”
　　这小女生怎么那么可爱呢。念玉合上了怀表。把晴雨手中小盒子接了过来。
　　“谢谢。”念玉真诚地说到。
　　盒子里放着一块对高中生来说，价位蛮高的电子表。
　　念玉把电子表带在手上，把怀表塞进兜里。
　　其实这块怀表也不是看时间用的。
　　青志三年前找到了她，声称身为念玉的旧时挚友，凭借“深不可测”的交情帮她脱离凡事苦海，恢复一点记忆，也就增添一点慧根。
　　第一印象还挺神神叨叨的。念玉觉得好笑。不过一转眼又离开了，有点伤感。人生就是好聚好散的吧。
　　不过青志也只是给她恢复了在神界的记忆，青志说，在人界的许多因因果果要她自己去摸索。她当时来到人界什么都不懂，结果上辈子惹出太多业力缠得她回不去。
　　青志给她恢复了神界记忆后就笑她， “傻念玉，哭有什么用，当初是你自己嚷嚷着要下凡玩的。这下好了，乖乖留下来化解了业力才能回，连累得我每天要管的事情多了一倍！”
　　她当时还禀赋着神界的脾性，娇气无比，泪马上又要掉了，“我还以为人要修仙要消除业力，怎么本身就是神也要那么死板地遵守啊。谁定的规矩嘛！”
　　“当然是我这个司命之神定的啊。”
　　“什么破规矩！”念玉把他的小册子抢过来。
　　业力是上辈子带来的因果，最快的捷径就是找回上辈子的记忆了解因果，然后弥补前世的遗憾。
　　比如:
　　前世有人对你施恩，你无以为报，此生你就要继续把未了结恩情债还个彻底。
　　前世遇到负心汉，却还对他抱有幻想，痴心不改最后折磨自己至死的，此生必须要设计那个负心汉彻头彻尾地爱上你，业力才可罢休。
　　不过也可以设计灭了负心汉的魂魄，对神来说，一举直接断了对方的轮回，自己的因果业力也消失了。
　　......
　　青志那个小本本上记的规则简单理解就是那样了。
　　所以念玉好奇，叶止戈究竟上辈子在她生命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蓝色指针一直指向他。
　　这块怀表是青志在念玉此生的第一次露面时，以“重逢之礼”为名送给念玉的，怀表是指引念玉找到上辈子出现的重要人物的搜索器。
　　蓝色指针指人，粉色指针指物。
　　粉色指针指物啊，念玉仿佛能记忆起它冰凉的质感，她毕竟戴过上亿万年。
　　月魂玉镯。
　　念玉本为司月之神，与月同生，一个人也挺孤寂，就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
　　所以她采集月亮上的灵土做着玩，又请司日之神借给她一个小束真火，烧出这么个小镯子出来。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戴久了竟也吸收念玉身上的神力成了宝物。
　　神力，我现在太需要它了。念玉心里叹了一口气。来到青志的这颗星曜上，进了凡胎，自己的神力完全消失不见，只有在月亮出来时候才能浮现出一点点。
　　有了镯子之后......
　　在凡间要怎么催动它呢？
　　念玉摩挲着怀表盖，陷入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