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306、罗刹（四）

　　为了孩子奋不顾身的母亲，忘我地扑在幼儿的身上，被这惊到，马兴奋地扬起头一下子几乎跳了起来，于是骑在马上的将领一只手抓紧马缰，嘴里“混账”喊着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唰”地一刀向女子砍下。
　　“啊啊”恐怖的叫喊声从边上看着的人们口中发出，“好惨” “怎么可以这样”的喊声中，从女人的肩膀处渗出了鲜血，但她还是抱紧孩子走了四，五步，然后像被什么绊倒似地“噗通”一下倒了下来。就在眼前发生的事，茫然望向马上武将的宇三郎，瞬间他睁大了眼睛。
　　“啊啊，是这个。”他发出低吼声，“……罗刹，罗刹，这才是我一直追求，罗刹的表情。”
　　就在砍向女人的瞬间，那武将的脸上露出了冷酷残忍的表情，但是当宇三郎想定住眼睛看清那容貌时，对方已经骑着发狂的马，和随从的骑士们一起像一阵风狂奔而去。
　　“那张脸，就是那张脸。”宇三郎一闭眼，想将刚才见到的容貌回想出来，但他见到的那恐怕瞬间却印象淡薄，只有一层雾模糊不清，没能再重现他的眼前，“……啊啊，我明明看见了那么合适的容貌，”他浑身颤抖着这么自语说道。这时，又响起了马蹄声，还留着前发的美少年单骑转了回来。正在照顾倒在地上那女人的人们，“哎呀又来了。”他们在喊声中带着憎恶，向左右两边散开离去，但少年高扬右手，“不必喧闹，安静。”他制止人们说，“……右大臣【注3：右大臣】正在因为征伐中国地区【注4：中国地区】不顺利而烦恼，确实作下了可怜之事，如果有这名女子家中之人，可前来安土城找森兰丸，将给予相应的补偿。”
　　“------”大家都在沉默，不说话但都以充满了敌意的眼神盯着他。少年再次，“……千万前来城堡，绝不会亏待，确实很可怜。”说完，他又调回马首离去了。乡民们目送马后扬起的尘埃，“那么刚才的是右大臣大人了。”“不错，是像安土城主大人干的事。”他们人人口中这么低声相传。留伊终于从恐怕中清醒过来。
　　“唉呀，好恐怖，宇三郎我们快走吧。”她颤抖的声音说道。
　　“不，留伊小姐我不能去。”宇三郎猛地转向姑娘，“……我在这里回去。”
　　不曾预料的这句话让留伊睁大了眼睛。
　　“和您说实话，您听我说。”他让留伊来到自己身边，心情十分激动地这么说，“……至今为止一直让我痛苦的，是没能抓住这才是罗刹的形象这一点，哪怕再怎么苦思痛想都没能找到，所以我甚至打算从活着的人中寻找，您还记得吗，在那家茶馆差点和鬼松打架的事，其实那也是这个理由，只要把鬼松惹得发怒，或许就能看到自己寻求的罗刹形象，就是这么想才去找鬼松吵架的。”
　　“啊啊”留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刚才砍了女人右大臣信长公的脸，我真真切切看见了，就是我一直在寻求的罗刹容貌，”宇三郎痛苦地挥了挥手，“……但那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没能清晰地在眼中留下，但那被称为凶狠可怕的恶鬼，残害众生无厌足的罗刹形象，确实看得真真切切。”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留伊小姐，请让宇三郎去安土城，虽然我制作了一件面具带来了，但见到了那个形象，我没法再拿出这件作品。”
　　“去了安土城后怎么办呢？”
　　“我会盯着右大臣，一直到再看到那张脸，哪怕再苦也会坚持等待，留伊小姐，您也是近江井关家的人，应该能理解宇三郎这个心情吧。”
　　“------”留伊深深地垂下了头。
　　“我已经不在乎继承井关家这件事了，但就算拼上性命也想作出罗刹的活面具来。请让我去吧。”
　　“你去吧。”留伊平静的声音这么回答，“……父亲那里，我会把你制作的这件作品带去好好向他解释。”
　　“啊啊您同意了。”宇三郎眼中闪闪发光，他激动得不由地望向了天空。

　　注3：右大臣=贵族官名，二品，织田信长曾被任命为右大臣。
注4：中国地区=在日本，和四国岛相隔濑户内海，西北方向的本州岛关西部分被称为中国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