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289、拍了三下枕头（五）

　　这回是主水开始沉默了，几乎是愤怒的表情，他注视着林之助。
　　“怎么都不能答应，是吗？”
　　林之助没有回答。
　　“很危险，”主水说，“那群血气方刚的家伙说是哪怕用上武力也准备阻止。不是三个，五个人，说不定我们也无法压制住他们。”
　　“我来之前也被这么警告过。”林之助说，“听说随从的三人在江户公馆，武艺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好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选任的，他们的武艺到底有多厉害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为此被选任的事，你也向那边的人转达一下吧。”
　　主水说道，“用饭吧。”
　　第二天一早，林之助访去城代家老的家，汇报了自己的到达，之后回了一趟小林家，等到了登城时间才去城堡。雪下下停停。刚开始飘下马上就会停，于是从云层的间隙露出青空，射下明亮的阳光来。
　　“奇怪的天气啊。”去城堡的途中辻源六说，“简直就像梅雨季节似的。”
　　林之助没有告诉他们有危险的事。他们被一直下下停停的雪吸引，在晴下来时看见海港，青黑色的海水，披上了雪衣的岬角，停泊中的船只等等，他们站下来不由地发出感叹。
　　“绝美，绝美的风景啊。”小松藤兵卫反复说，“这确实是值得一看的风景。”
　　进城堡后，林之助被带到了黑书院。
　　城代家老脇屋伊十郎，次席家老峰岸六郎兵卫，年寄肝煎【注18：年寄肝煎】内野图书，中老穐村伊兵卫等人列席在座。任务的内容大家都清楚，等确认过“亲笔御令”后，林之助马上被带到了老职们的办公房间，在那里交付了军资，并商量了回转的日程。之后在休息间接受了午餐的招待，用完餐，茶点上来时，次席家老的峰岸六郎兵卫，给了林之助和主水所说相同的警告。有人在作不安稳的企图，在领地内得十分注意不得麻痹大意，并在领地内准备派人护送，六郎兵卫这么说。林之助回答说不必派人护送。因为护送者中也难免会有不稳妥的人，自己听说了这些警告，而护卫的三人都是高手。加派警卫反而有可能会刺激对方，这么说着他拒绝了。------老职们对林之助的反应好像放了心，六郎兵卫也没再强迫多说，最后脇屋伊十郎赐下慰劳的赏金，林之助退下了城堡。赏金是金五两。
　　那天夜里，再在小林家住了一晚。主水和他在同一间房间里并排铺上棉被睡了，他们说了些少年时代值得怀念的回忆，但没再谈运送军资的事。难得的机会一直聊到很晚，就在准备睡下的时候，林之助用拳头打了几下枕头。
　　主水疑惑地望着他，“怎么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为了不被在睡梦中割去脑袋。”
　　“是什么禁咒吗？”
　　“从小的习惯，”林之助说，“这么做，能机警些。”
　　“这个不错，回去的途中得一直这么做了。”
　　“是啊，每晚都准备这么做。”
　　于是两人都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主水将林之助送出门，他在玄关说，“很可惜，冢本，路上可得小心了。”
　　林之助看向主水微笑，他静静地点了点头。微笑弱弱的，头点得似乎也不太坚定。然后他低声地说道，“谢谢了，没问题。”
　　之后再次去了城堡，将钱驮上两匹马就出发了。
　　退出城堡时，林之助向辻源六他们说，“将长刀的刀柄袋子除去。”。三人马上除去了刀柄袋子。他们互相对看了一眼，顿时紧张起来，在走出城区之间，不停地注意着前后左右。天气还是同样，雪下下停停，不过下雪的时候（因为看不清前方）三人的紧张眼看着更加厉害了。------但是并未发生所担心的事，穿过城区，走过细长的田间道，林之助“应该没事了”说着，他自己先套上了刀柄袋子。三人也同样做着，好像真的放下了心，那之后看上去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旅途平安前行。
　　近江路上天气晴朗，就像在预告春天的到来，每日连续都是暖和的日子。不安的心情也好像已经消失，虽然林之助什么也没说，但已经没了危险那样，从他的态度里能十分明显看得出来。三人完全放松了警惕，在大津，土山，他们都偷偷地溜出旅馆出去玩耍了。进入美浓国后又下起了雪，不过到尾张时雪晴了。然后在到冈崎时，吃过晚饭后，林之助去了洗手间回来，他不怎么在意的表情对三人说道。
　　“今晚不要出去。”
　　三人一脸的疑惑。
　　“发生了什么事吗？”辻源六问道。林之助的眼睛里好像思考了一下，他再次说，“总之今晚别出去。”
　　然后在睡觉时，他将自己房间和他们之间的拉门，打开着睡下了。
　　第二天到了下午才从旅馆出发。下午很晚，已经过了三点，出了旅馆马上，林之助又“解去刀柄袋子。”说道。他说话的口气很一般，但却更强烈地，暗示着危险就迫近在眼前，三人再次紧张起来。------那天吹着极大的南风，天空中压下低沉的云层，当到达藤川时开始下起雨来，正想住下，林之助却说“赶到赤坂吧。”,他让大家都穿戴好雨中行走的装束。虽然气温很高，但却是在大风大雨中，道路又正好是往山上去的上坡路，他们走得十分艰难。
　　从藤川到赤坂虽然只有九里路不到，但到达山坡时就已经接近了黄昏，在宫路山的山坡，天完全暗了下来。风和雨都没有停下来的征兆，不见人影的山坡道上，打在路上的雨水溅起水花，左右两旁的树木也在风雨中，不失时机像疯了似地怒吼不休。------将驮了钱的两匹马护在中央，辻源六和小松藤兵卫在前，林之助和田代重太夫在后，再后面跟着两名仆从。坡道终于平缓下来，向着赤坂延伸。这时，来到了一处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因为太暗看不清楚）低谷的地方，突然，后面的一头马发狂了。
　　不知道是被什么惊到，那匹马发出锐利的惨叫声，马蹄踢打地面跳起，撞上了前面的马，前面的马也奔跳起来，撞开前面的人，两匹马都发狂了似的开始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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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8：年寄肝煎=年寄指由重臣家族组成的长老会会员，肝煎指长老会的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