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山本周五郎

242、青岚（七）

　　独自一个人坚持八年做下来的事，竟然被大家认可还为他设立了专门的职位，可以指挥部下尽情工作，这不是成就了他的夙愿嘛，登子心中想着，连带着她自己也满怀喜悦渡过了每一天。
　　可尽管如此，半兵卫的情况却一点一点发生了变化。整个三月份完成了准备工作后，从四月开始去山野调查，但他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忽然就会紧锁眉头叹息，那就在说他心中有什么担心的事，常常会在夜里自言自语，阴沉着眼呆望着墙上的一点。
　　------这是怎么了，是新的工作发生了什么障碍吗？
　　登子也没法询问理由，只能在边上尽量安慰他，让他能打起精神来。------过了四月初的有一天，等丈夫出发后登子去了谷川村。这时那孩子已经记住了每月会过来一次的她，刚见到她孩子便马上高兴地叫出声来。那天虽然离他两周岁还差那么几天，但发现登子他嘴里喊着些什么，竟然摇摇晃晃地向她跑来。
　　“危险，危险，不能跑。”
　　登子嘴里喊着急忙跑过去将他抱了起来，衣裳经过太阳暴晒的气味和他身上的汗臭味扑面而来，孩子越来越黑的额头，就像熟透了的栗子皮，在阳光下发出黑黝黝的光芒。
　　孩子被抱起后马上，
　　“海，海看看。”
　　说着扭动着身子，一只手伸向后山，登子向背着女孩迎面而来，笑眯眯的老婆婆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后，便抱着孩子转去了后山。
　　爬上一段山坡，那里是一片梨树园。春天过来时这里四处开遍了美丽可爱的梨花，而现在在树叶缝隙间已能见到不少指尖大小的果实，来到梨树园的边缘，越过往山坡下延伸的梨树和树林的远方，能眺望到袖之浦的大海。
　　“哇，大海，看大海啦。”
　　孩子不停地在说话，他双手捧住登子的脸颊，脸快贴上脸靠近不停地在说。
　　“吧嗒吧嗒不好，赶不上，大海啦。”
　　“好了好了，你快自己看吧。”
　　登子把孩子的手从脸上掰开，把他抱成朝向大海。
　　“这么碧绿的大海，真美啊，------”
　　正说着，她察觉到从身后有人靠近过来。以为是老婆婆来了她转过身去，丈夫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半兵卫脸色紧张苍白，眼睛里的痛苦清楚明白。登子吞下“啊”的叫喊声，浑身颤抖起来。半兵卫静静地靠近，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动作笨拙地瞧了瞧孩子，“长得挺壮的孩子。”那声音似乎马上就要将他的喉咙堵上。
　　“看上去像个四岁的孩子呢，听说是叫松太郎？------干嘛不早告诉我呢。”
　　登子还没能说出话来。
　　“一直这样藏着可不太好啊。”
　　半兵卫低声继续说道。
　　“外面好像流言传得很厉害，得一起想个办法，我会尽力帮忙的。”
　　“但是，------”
　　登子终于说出话来。
　　“我觉得暂时还是就这样好一些。”
　　“没被知道的话是这样好，但是流言传得很厉害了，要是被母亲知道了，------就她那脾气，事情肯定得搞大，还是趁她不知道的现在想个办法处理了更好吧。”
　　“您有什么打算吗？”
　　“对你来说可能会很痛苦，我也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想还是交给对方比较好吧，------登子已经嫁到伊能家来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总不能一直麻烦你带着孩子吧。”
　　登子差点叫出声来，她重新直视丈夫的眼睛。
　　丈夫误会了，完全误会了，因为太过激动让登子连嘴里的舌头都僵硬得转动不起来。
　　“您等等，我听不懂您说的话，“对方”是什么意思啊？”
　　“登子，不用继续隐瞒了，我一点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您要责怪什么？”
　　登子一脸苍白。
　　“您，------这孩子是谁的孩子您知道吗？您知道这是您的孩子吗？”
　　半兵卫，“啊？！”地张开了大口。
　　“从去年五月刚嫁过来不过十来天的那时起，这一年中我尽力做到了现在这样，对那位常子也是尽量作到了不让您蒙羞，这孩子将来也打算，”
　　“登子，等等，你等等。”
　　半兵卫严肃的眼神盯住妻子。
　　“这是我的孩子？我的？------这是怎么一会事？”
　　“我可以直说了，是吗。这孩子是您和观鱼楼的常子小姐生下的孩子，因为她得照顾自己的母亲，带着这孩子没法生活，所以跑来我这里求救了。”
　　“什么观鱼楼，常子------”
　　半兵卫还在严肃地看着妻子。
　　“登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求你了，给我说个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