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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鳄鱼(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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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筏沿着石洞中的路径漂流,只能借着屈楠手中一支小小的火折子依稀看清路途,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终于有了两点巨大的碧莹莹的灯火。虽然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然而亮光总是能带来一点安心感,萧简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屈楠却如临大敌,将他整个人圈在自己身前,抱得前所未有的紧。
萧简看不到屈楠的表情,却也听得到他忽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正在疑惑间,楼望白手中木桨一顿,于兔起鹘落之间拍出一掌,那两点灯火仿佛受了风一般闪了闪,随即剧烈地抖动起来。屈楠把萧简整个脑袋都按在怀里,抱着他整个人小幅度地颤抖,萧简只能听到一声诡异的嘶鸣,似乎来自一种不知名的野兽,然而那声嘶鸣却只发出了一声,便似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戛然而止。
萧简浑身颤了一下,这种声音让他有点害怕,因为在他孤身一人被锁在雁回塔塔顶的时候,月圆之夜,他一直在听着一种野兽临死前嘶鸣的声音。
楼望白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惊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想起你爹死前的事情了?”
萧简睁大了眼睛,怒视着他。那个野兽不会是爹……爹明明还活着!
楼望白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悠然道:“好了,上岸。”
屈楠松开手,将萧简从自己怀里放了出去,随后牵着他的手跟着楼望白离开木筏,踏上崎岖不平的岩石地面。屈楠一路目不斜视地往前狂奔,萧简悄悄侧过头看了一眼,不看倒也罢了,一看之下头皮发麻,全身汗毛都难以抑制地倒竖起来,整个人愣在当地。
把守着石洞和陆地之间空地的,是一头巨大的怪鱼,尾巴被钉在石壁之上,巨大的口中塞了一根船桨,而他之前看到的那两点碧莹莹的灯火,正是这条怪鱼的眼睛。
楼望白等他们走过了怪鱼,伸手取出了那根船桨,在怪鱼合上大嘴之前,身形一闪落在他们身旁。
屈楠至此才彻底松了口气,还不忘摸摸萧简的头以示安慰:“不怕不怕,过去了。”
萧简:“……”这位少年,我还行,刚才好像是你比较怕。他有点好奇那怪鱼是什么,但又不想同他们说话,两只眼睛频频往后瞟,数次之后,楼望白说:“这是一条鳄鱼。”
萧简脑海中化出“恶鱼”两个字,心想果然很恶。楼望白又道:“六亲不认,见谁都会咬的。普通人若无引导,绝对进不了白若岛。”
他说着看向萧简,嘴角含着一丝揶揄的笑,萧简连忙别过头去,以示自己对这头“恶鱼”毫无兴趣。一段路之后,三人钻出洞口,眼前豁然开朗,树木参天而绿草繁茂,虽然一看就因无人修剪而长得有些杂乱,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天生野长的漂亮。
萧简从小在荒漠中长大,虽然也见过绿洲,但从未见过这样草木繁盛的景象,仰起头,一时之间看得呆住。楼望白叹气道:“整个岛上就这块地方最丰美,肥料也足。”
屈楠打了个寒噤,萧简想了想,多半是因为有那头“恶鱼”的排泄之物,随即想到那头“恶鱼”多年来的食物是什么,瞬间也跟着打了个寒噤。楼望白看了看他,道:“就到这里停止吧,我们可以来聊点什么,以决定你以后怎么办。”
萧简茫然地看着他,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楼望白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你爹死了,在前几天那个月圆的晚上。他死前叫得很大声,你在雁回塔中理应能听到。”
萧简瞬间脸色苍白,慌乱地摇了摇头。
楼望白不理他,竖起第二根手指,道:“第二,虽然我向武林正道们要了你,带你回了白若岛,但不见得真的要履行承诺,反正这里没外人来,你是死是活都不会有人知道,所以你要是太烦人,就不要跟我走了,现在就去喂鳄鱼。”
萧简又打了个寒噤,沉默着抬起头,与楼望白的眼神相对,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很像在开玩笑。他真的要拿自己去喂鳄鱼?但是自己并没有很烦人啊……甚至到现在都没说过话。
楼望白看懂了他的眼神,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又叹气道:“不接受现实,拒绝跟我说话交流的小孩,就很烦人。”
萧简连连后退几步,拼命摇头,随后想到楼望白在船上打发那些黑衣人的模样,又莫名对他信任起来,觉得他不会真的要致自己于死地,鼓起勇气,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楼望白仿佛又立即知道了他的想法,又叹气道:“我是个很懒的人,一想到以后要猜着你的心思养大你,时不时还得提防你反咬我一口,太累了,不如现在就别要了吧。你别后退了,再后退都不用我动手你就自己喂鳄鱼去了。”
萧简硬生生停住了脚,一瞬之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情不自禁地看向屈楠。楼望白慈爱地拍了拍他,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掌,放在他的肩头,笑道:“别妄想了,阿楠是我徒弟,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看来你也不准备说话了,那就去吧。”说罢轻轻发力,将他往鳄鱼洞中一推——
萧简张大了口,一时之间都忘了惨叫出声,电光石火中拼命抱住了楼望白的手掌,喊道:“……师父!师父!!我会乖的,我服侍你一辈子,永远听你的话!”
他又怕又急,吓得狠了,喊到最后已有破音,重重跌倒在鳄鱼洞口,略带哭腔的喊叫在洞中形成回音,许久不能完全散去。
楼望白笑了笑,拍拍手掌,道:“原来你会自己说话啊,行,叫了声师父也算不错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清楚,入了我王八岛就是小王八了,以后都不能离开王八岛,干不干?”
萧简一时之间爬不起来,瞪视着他,不断喘息。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服侍我一辈子,永远听我的话,我就过往不究了,以后你犯错,我也不会拿你来喂鳄鱼。小鳄其实不爱吃人。”
楼望白一本正经道,“人肉没有鱼肉好吃。”
“……”
萧简喘息稍停,呆了一瞬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忽然爆起大吼:“我去你——”楼望白随手捏住了他的嘴角,“嗯”了一声,道:“虽然不爱吃人,但是送上门的还是可以试吃一下的,小鳄宝贵的第一次就送给你好不好?”
“……”萧简彻底愤怒了,对楼望白的信任被辜负得一点都不剩,多日以来辛苦埋藏起来的情绪在这个点上全部爆发,仿佛真的变成一只受到攻击忍无可忍的小王八,从坚硬的壳里钻出来咬人,尽管嘴巴还被捏着,都用尽力气发出了“我去你妈”的音调。
屈楠:“师父,他说什么?”
楼望白:“他说‘我是小猪’。”
萧简:“呜呜呜呜!”
屈楠惊异:“真的是我是小猪哦!”
萧简气疯了,被楼望白捏着嘴开始拳打脚踢,没碰到他半片衣角。楼望白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整个人拎了起来,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是个孤僻少年,没想到挺火爆的嘛。”
萧简:“嗷嗷嗷嗷(你去死吧)!”
楼望白解释:“我是傻子!”
萧简:“……”
楼望白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仍然拎着他不放,另一只手却反手拔出负在背上的剑,那剑刃亮如一泓秋水,被他轻轻一掷插入泥土。
楼望白缓缓道:“在你入门之前,再跟你讲清楚几件事。我真的很懒,很不喜欢跟人玩为你好为我好的游戏,所以什么都喜欢事先全说清楚。”
“你看好,你爹就是死在这把剑下。”
萧简睁大了眼睛。
楼望白又道:“这把剑是我的。”
“你刚才叫的那句师父,对我的那几句承诺若还算数,就朝这把剑磕三个头,就算拜我为师了。若是不算数,我就用这把剑送你去见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