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余梦》韶墨

19、橡桦树之灵

　　据说橡桦树是一种枝干遒劲并拥有象牙白色泽的树木，它美丽而通人性，人们认为它具有灵魂。
　　一个美丽的女人，拥有着幸福的生活，她的丈夫很爱她，她同样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事业上顺风顺水，她特别喜欢外出交友，后来出轨了一个个性十足，又很有门路的男子。这男子有什么好呢？他很会制造浪漫，他满足了这个女人那时的虚荣心，当然他也是爱她的。后来女人的家庭与丈夫都知道此事了，女人想回归家庭，但是婆家无法接受，经常辱骂她，丈夫对她也很失望。女人很害怕，她又一次外出了，她带上了所有她认为值钱的的物品，还有她的儿子。终于在一天晚上等到她的情人来接她，情人带着女人的远方叔叔过来帮她收拾行李，催她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女人本打算睡觉，看到这样的情形，只能收拾所有带出来的东西。他们把她的儿子连拖带拽地拉到外面的大车厢里，儿子一边哭一边吼叫，女人的叔叔在那里狠狠地瞪着她，似乎都懒得再说她，她根本用不着自己整理行李，很多东西都被同来的人粗鲁地卷起带走了。她穿上外套，照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皮肤蜡黄，脸色憔悴，她还那么美吗？她深深地明白是自己毁了原本安宁幸福的生活，看到镜中的自己是那么可笑与可怜，满脸的泪痕让她觉得自己更加可笑可恨。这时身后的人继续催她，还带脏字，女人硬着头皮跟着走了。
　　很多年以后，一个瘦小的穿着得体的老太太杵着拐棍来到公园散步，她坐在一张长椅下，这时有人递给她一个信封，当她看完，就赶往信上所写的地址。一片广阔的草坪上，有两棵根长在一起的橡桦树，树干是那样洁白如玉，老太太上下抚摸着橡桦树，内心的伤感涌了出来……
　　那年她离开自己的家乡，跟着情人到处奔波，生活如她自己所料，很糟糕，情人爱打她，辱骂她和她的孩子，她再次带着自己的孩子逃离了那样的生活。后来结识了一位长相普通、为人正直的男子，这男子给了她新的生活，敬她而且爱她，女人再次感激生活。他们白头到老，从不争吵、相互爱护，过得很幸福。很多年以后她得到消息，知道自己的第一任丈夫在她消失后到处找她，他突破家族歧视，想忘记过去，和她好好在一起，可是找了很久都未找到自己的妻儿，便积劳成疾，他临终前希望亲人把他葬在橡桦树下，但愿若干年后，他的妻子能找到他。
　　她扶住橡桦树，抽泣起来，那眼前的岁月一一涌现出来，她的第一个丈夫在她心中原本是那样无足轻重地存在着，但他却依然是高大帅气、内心光明。她不想再回忆那段过往，因为太伤感，如果她不出轨，或者愿意留下来悔过，她的第一个丈夫都不会就这样成为她心中永远的内疚。她擦了擦眼泪，抑制住内心的酸楚，离开这里，去陪伴自己现在的丈夫，至少他们现在还有机会相爱。
　　程楠醒来后，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了下来，她的心里一阵酸楚，她切身感受到那个女人来到橡桦树旁由心底涌上来的伤感。程楠打开手机，搜索“橡桦树”三个字，却搜不到叫这种名字的树。她继续躺下，翻来覆去却还是睡不着，便打开衣柜搜寻着参加晚宴的衣服，她想通过做其他事情，让自己走出这种伤心的氛围。这次应慕城的邀请，去参加他的家宴，内心还有小小的激动。既然是宴会，还是找件像样的衣服，找了半天翻出挂在最里边的那件白色旗袍，这还是去年表嫂送的，为了答谢自己给她家儿子补习了一暑假的课，专门找人给她设计了这款旗袍，程楠并不太懂旗袍，本来觉得这款式看起来很普通，图案花色都很素，但穿上身却别有一番韵味，跟普通旗袍区别在哪，她并不是很清楚。
　　白天程茹君找她逛街，程楠随口说了晚宴的事，程茹君便把她带到朋友那捯饬一下，虽然是画了点淡妆，也费了好些时候，程楠看看镜中的自己，她那原本柔和精致的五官被勾勒得更加鲜明。老板娘知道程楠晚上要穿旗袍，就给她编了个发型，很简单的那种，也没配任何头饰，却给人一种温婉端庄的感觉。
　　“这样会不会很奇怪？人家只不过是家宴，我这么隆重地准备总让人觉得有非分之想。”程楠觉得自己这身装打扮跟这次去的本意并不相符。
　　“家宴也是宴会，打扮自己也是对别人的尊重，瞧你平时穿的跟个大学生似得，一点女人味儿都没。”程茹君再看看镜中的程楠，用手挑起她的下巴，“小美人，今晚大放光彩吧！”
　　程楠接到慕城的电话就直接出门等，来接她的并不是慕城本人，她也不清楚是谁，只是按照他所说的车牌号上了车，来到目的地，她吃了一惊，本来以为是在一个大房子里，十几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唠唠家常，再洋气点就像欧式的那种旁边还有个大暖炉……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确是如此的一派盛世景象，就跟前这前厅少说也有几十号人，男男女女，年轻的、年长的都是盛装参加，整个宴会大厅是灯火通明。难道自己听错了，这阵势倒像是某公司的年会，还是特别隆重的那种。正在迷茫时，有人轻轻搂住她的腰，她有些吃惊，只见慕城顺手把自己揽在身边，程楠的心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却狠狠地“咯噔”了一下，她很少看到慕城穿正装，况且她对穿正装的人一项有些偏见，总觉得死板又沉闷，严肃得让人脑仁疼，今天身边这位却让自己眼前一亮，要知道这个人有多帅，就看他跟周围的人比，特别是穿上正装的慕城，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令程楠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一会，他的眼神很温柔，曾经有那么几次不经意对视上时，就有这样的感觉，让她很暖心，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绚烂的灯光下有些摄人心魄。
　　“我先带你去休息一会。”在这种场合下，慕城理所当然地更加照顾她，程楠似乎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关心。
　　正往沙发那边走去，就见一个瘦高的男子走向他们，“慕城，不介绍一下？”
　　程楠有些紧张，只见慕城随意介绍了下“他叫慕学明……”然后停顿思索了会，似乎有些不怀好意地说：“你可以不用理会他。”
　　“哟哟哟——怎么？还不让认识了？”慕学明立马上前一步，“瞧瞧，你这是想金屋藏娇啊——”
　　程楠发现眼前这个人有股痞气，虽然五官没那么标志，却也算是挺有味儿，尤其是那双折角眼，朦朦胧胧好似未睡醒，又让人看不透，而且不住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让人很不自在，于是她立马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程楠。”
　　“行了，学明，看来这宴会你也没操什么心。”慕城打断正要说话的慕学明。
　　“那倒是，老爷子本来就觉得我不靠谱，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宴会交给我办呢？倒是你，他对你可是百依百顺，你就是不爱搭理他。”
　　慕城很无奈地笑了笑，领着程楠来到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我去应酬一下，你在这等我，很快就回来。”
　　“恩”
　　刚离开没几步，他又转身叮嘱，“你要是累了，打我电话，我送你回去。”
　　“哦，没事……”程楠现在倒不累，就是又饿又渴，她去挑了几个点心吃，这浓郁的奶香味顺滑爽口、入口即化，连续吃了好几块后，大大满足了自己味蕾。来这样的宴会除了看俊男美女就是吃吃喝喝，反正也不认识什么人，再去找点好吃好喝的，难得出来一趟，也不要辜负了自己这身打扮。等吃饱了，她靠在沙发上，倒是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要睡去时，便听到有人喊自己。
　　“楠？”
　　程楠猛地惊醒，期盼已久的声音终于传入耳中。她抬起头，只见慕城搀扶着一位老者来到这里，程楠立马站起身来，她自己身在一个家教很严的家庭里，看到长辈不自觉就站起来。
　　“这是我爷爷”
　　“爷爷好！”程楠边鞠躬边问好。
　　“哎，好好好。”
　　“这是程楠，我跟您提起过。”那位老者满脸笑意地看着程楠有一会儿，才示意她坐下。周围还有几位中年人，对这位老者也是毕恭毕敬，程楠看这阵仗估摸着这不像是简单的家族。以前也有耳闻，听说慕城的家族很大，但是他跟自己的家族并不怎么来往，特别是慕城的父亲更是排斥自己的家族，那时程楠以为很大的家族就是比自己家大一点，那时她觉得自己的家族已经挺大挺复杂的了，现在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程楠果然还是随慕城坐到了长辈们那桌，没有看到丁玉华，也没有见着慕城的父亲，只知道这一桌都是慕城的长辈，她几乎一直低头摆弄餐具，有人找她聊天时，便微笑着迎合，这次聊天无趣又绵长，虽然这样，她也没有感到太过烦闷，因为和学校领导在一桌吃饭时跟这种感觉差不多，只要少说话、多微笑就可以“平安”度过。
　　正低头咬一块很有嚼劲的牛肉时，突然有人问：“小程啊，今年多大岁数了？”程楠还在考虑回答虚岁还是足岁时，又有人打岔，“你不知道吗？问女士年龄是不礼貌的。”接着有人就说：“跟我们慕尘倒是挺般配的。”刚说到这，又有人抢过话题，程楠循声望去，这熟悉的声音果然是慕学明的，“我刚打听过，她们才不是情侣，慕尘只是缺个女伴，找了个熟悉的妹妹来应付你们的。”程楠听到这，觉得舒了口气，这慕学明看起来不着调，关键时候还是挺仗义的，正想到这，他又接着说：“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大家做个见证，把她介绍给我怎么样？”听到这，程楠差点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不合适！”慕城话落，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程楠感觉后背已经热出了汗，本来穿着件旗袍过来就挺另类的，现在自己又是餐桌上聊天的中心，简直不知所措，自己到底来是干嘛的？
　　这时慕城的爷爷笑起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氛围，“时间不早了，慕城你送人家姑娘回去吧。”程楠立马起身，礼貌地向各位长辈道了别，便直接离开座位，等慕城跟上来时，她便下意识挽上他的胳膊，紧挨着他向大门走去。其实她还是有那么些紧张的，挽上慕城的那一刻，心里便有了安全感。
　　走到外面，凉风习习，慕城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给她披上，又把外套的两边往一起合了合，想把她包裹得更严实些，程楠松开环抱在胸前的胳膊，自己将外套拉紧。风将她的鬓发吹得有些凌乱，她懒得伸手去摆弄，不舍得把这刚聚拢来的温度散去，只是微眯起眼睛往车的方向看。慕城此时低头看向她，她的目光也对视过来，不知是谁的心里不由得怔了一下，两人便转头看向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