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大大与小小安》梦想花鲢

2、第 2 章

　　静居园在道宫西边尽头，隐藏于密林最深处，来去唯有一条小径。小径两旁插着紫竹，紫竹像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压着般，拦腰截下，层层密密的竹节交替压覆，几乎透不过光，小径被浑重的黑裹着，道两侧缀着磷石，幽微之光浮于地面，星星点点伴着如长蛇般小径向最深处延展。

　　这条道是墨鸦的巢穴，三两只成群聚拢，如同乌云黑团般。它们见有来者，便扑腾起翅膀，呼叫飞过，干裂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小径的静谧。那人丝毫不理会聚集起来，伏于紫竹的墨鸦，只顾急忙地往前。

　　道宫，静居园

　　知徽轻轻走近床榻，他伸手试探躺着之人的呼吸，很轻，几乎快要消失。那人闭着双眼，脸上布满深红咬痕，深浅不一，大小不尽相同，这些咬痕唯一共同处便是呈圆孔状，这是被大量毒蛇咬噬留下的痕迹。不止脸上，颈脖，全身皆如此。知徽叹了声气，缓慢撤回手，疲倦的面容满是凝重。

　　当派遣的弟子带回的女孩时，他很清楚，再怎么救治也挽不回这条生命。听说赤狼在幽州炼制血阵，从这些咬痕可知，一定被无数毒蛇活活被咬噬而摄取的血液。只有慢慢地在剧痛绝望中死去，才能得到浸满怨恨的鲜血，造出第一邪器封天锥。妖族，实在可恨！知徽垂眸，心里思绪翻涌，他无法想象女孩如何熬过那漫长的撕咬，一定很疼，很疼，如凌迟般痛彻心髓。短短几日时光，再见已是面目全非。

　　女孩静静地躺着，静得恍如离世而去。知徽内心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连忙抓住女孩的手运气稳住最后那丝气息。屋里的沉闷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知徽斜目窗外，知晓来者，神色略有一丝起伏。放下女孩的手，起身走向方桌旁，取出茶杯倒满水，等待园外访者。太阳只剩一角，橘日仿佛要将天边燃烧殆尽，余辉透过木窗雕花空隙印在灰衫上，墨灰与绯红染出一片浑浊。

　　“小安！”云乐喊出牵挂已久的名字。从衡方那儿得知小安所在位置后，她没有一刻停歇，跟随玉坠上发出隐隐血气寻到此处，这番一定要见到小安！视线那头，熟悉的身影安然躺在榻上，紧张的心稍稍松缓下来。云乐察觉右方有人，定睛一看，是天山峰首徒知徽。

　　知徽缓缓拿起茶杯，微抿一口，只见一抹青色闯入房中，侧目盯向他。知徽与灵女对视一眼，从木盘里另取一只茶杯，满上水，轻声说，“灵女不坐下喝口茶缓缓吗？”

　　“原来知徽仙师也在。”云乐冷冷地说，并未理会知徽所言，收回视线，径直往屋内走去，望向木榻，醒目的咬痕猛然映入瞳中，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立即回头，对那旁悠闲喝茶的男子严声问道，“小安她怎么了？”

　　“灵女不是看见了吗？”知徽放下茶杯，瞟了一眼灵女，随即转而望着小安，无奈地开口，“她被毒蛇咬噬全身，我与师傅全力救治，也只能保她活到今天日落前。”

　　“你所言当真！” 云乐全身一软，整个人没了支撑，跌坐榻上，木榻随之晃动几分。一阵头疼占据脑海，她捂住额头，直觉天旋地转，眼前昏花。明明与小安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河川，就算再如何努力，也越不过去。云乐露出一丝苦笑，泪水毫无预兆而出，大颗大颗滚落，湿了衣襟。

　　云乐思绪飘到很远，好像从最初相识，你我间隔着一条无法越过的巨河……

　　---------------

　　青州，一处小山崖角下立着一间小小的茅屋。山崖是黄的，茅草屋也是黄的，晃眼而过，无法注意那间小茅房子。

　　云乐抓住一只前来偷粮的小虎妖，这年头，虎妖都吃素了吗？烈阳高照，天上没挂一丝浮云，空气微微晃动，似乎也忍受不了这份燥热。活像蒸笼，山崖宛如巨大的蒸笼，黄泥壁是蒸笼的盖子，将热气严严实实捂住。云乐抬手擦着满头大汗，胸腔有股气憋着，引得喉咙一阵痒，干咳起来。被赤狼手下恣鼠所伤之处，还未好全。

　　现在的妖怎么到处乱串呢？幽州不好呆了吗？云乐摇摇头，不愿再想。她拎着满脸刚添上抓痕的虎妖，大大咧咧地跨进茅屋里。余光瞥到窗边条桌上那堆溢出的行李包裹，迅速转过眼，若无其事地望向别处。茅屋里的铺设十分简单，仅有两张矮条桌，两个简陋的药架，一张床榻，再无其他。屋内侧，小安正抓着一把茯苓往研钵里放，认认真真地研磨起来。

　　“小安，下辈子你我做姐妹吧。”云乐退却几步，斜靠桌旁，半眯着眼睛，有些困倦。

　　“下辈子？做姐妹？”一束日光打在小安半身衣衫上，整个人分成明暗两半，随着研磨一来一回，晃动着耀眼的光，碾药音为火团般的茅屋带去一缕清风。

　　“嗯。你愿意吗？”云乐不再挣扎，干脆闭上眼，随时都能睡过去那般。

　　“不愿意。”那人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云乐不情愿地半睁开眼，手中的小妖有些发抖。

　　那人没再回答，屋里只剩下磨药的咯吱声。一时间空气仿佛凝结般，云乐、小安以及那小妖，三人对影。云乐放下小虎妖，快速朝未吱声那人走去。一手夺去木杵，一手抓住小安肩膀，问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云乐清秀面孔赫然闯入小安眼瞳里，占据整个视线。俩人对视几秒，小安挪开双眼，视线随着云乐身后那个身影而去。左手熟练地抓起腰间短圆的小瓶，往空中一投。小瓶迎着光，划过一道明亮的弧度，“嘭”地一声落在门前，摔了个粉碎。碎片散落一地，闪着点亮晶晶的光晕。光晕随即升起的一团红雾笼罩并伴着辛辣刺激的味道向四周蔓延开来，正欲逃跑的小妖瞬间被熏倒在地。

　　“咳咳，这也太呛了……”云乐只觉炙热从鼻子、耳根猛地冲向脑门，困意瞬间被击散，抓着木杵直奔屋外……等那股猩热散去，她眨着亮晶晶的双眼挪步回去，发现屋内已没了刺鼻的辣味，只剩药草独特的熏香。小安正蹲在地上，用手拨散缠绕打结的艾草团，桌上放着已收拾好的包裹以及那只小虎妖，小妖泪眼汪汪盯着屋顶，十分安静……

　　“我跟他交流了几句，你此行无需问路，他会带你去。看到血阵后，将桌上这瓶药给他。”小安专注地干着手中活，这些话是对云乐说的，却没有抬眼看她。云乐瞟了一眼包裹，看了看小妖，脸上微微发烫。

　　自她受伤被救回，一直住在这间茅屋里，多日的打扰已使她有些过意不去。小安不似道宫那群人对灵宝物件感兴趣，身上没什么东西能报答她。

　　云乐寻思带小安去长霞灵谷游玩。灵谷遍野果花，花香四溢，小灵精每日都会去柿河谷播散种粒，它们将熟透的花果捣成汁酱，倒入黑泥瓦罐，存放于千织树下，酵酿百日，再取出时便是长霞的果醇酒……灵谷天上飘着一条幻霞雾河，雾河既无起源，也望不见尽头，它就一直飘浮在灵谷上方，终年不衰。谷底有发光的食梦草，菇兰团，荨罗枝……

　　可是现在她必须对付妖王…云乐苦恼地戳了戳虎妖，湿润的眸子引出小妖的轮廓。这只虎崽，身子小小，皮毛软软，还挺可爱……

---

作者有话要说：　　活在回忆中的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