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苍岚》不是白云是白鱼

2、祸起（二）

　　季景带着着韩霖一路向澶渊地界逃去。急促的马蹄声不曾断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会守住这个孩子，哪怕——让他去死。
　　“季叔叔，此去澶渊莫氏还有多久？”身后的少年发问到。
　　“公子，没多久了。”澶渊莫氏季景曾与韩睿江一同到过，位置他定不会记错。但照这个速度，他们至少还要再行五天。
　　夜晚的寒风呼呼地吹着，二人皆衣着单薄，韩霖头上滴着冷汗，心里更是无力，银筝背在背上，不知为何，他觉得格外的沉重。大路上到处都是朝歌南氏的人，走大路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个时候，山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能见度随时间的流逝愈来愈小。季景偏过头去，沙哑着嗓子道，“公子，你记住，无论我们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回钩月阁，知道吗？”
　　“我知道。”韩霖轻声答道。
　　季景没有再说话。
　　半晌，远处被火光包裹的钩月阁正上空随着一声巨响出现了朝歌南氏的家纹——火凤。季景扭头看着那耀眼的火凤家纹，停了马，季景几乎一下子被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对着那昔日美如仙境的钩月阁重重跪了下去，头上青筋暴起，隐约可见眼角的泪痕，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宗主——”虽然季景早就猜到了把韩睿江一个人留在那里会是这个结果，但他没想到，当事情真正来临时，会这么让人毫无防备，会这么无力回天，多么可笑啊。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若有机会，一定会为即墨韩氏报仇雪恨，一定会。
　　他虽然不姓韩，但韩睿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早就将自己的命交给了韩氏。
　　“季叔叔，我要回去找父亲。你先去澶渊。”韩霖突然调转马头。
　　“公子，你不能回去，”季景盯着韩霖，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宗主让我带你先走就是为了留住你，留住韩氏血脉。朝歌南氏的势力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大，你回去，是想让宗主白白牺牲吗。\"
　　韩霖倒吸一口凉气，一时双目失神。
　　也罢，他回去能做什么吗？不能，南珞珺是出了名的鬼才，修为极高，以他的修为，只是回去送死罢了。刚才的自己的确太冲动了。
　　现在，找到澶渊莫氏才是正事，澶渊莫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找到了吗？”一名南家修士问其他的南家修士。
　　“没有。”
　　“没有。”
　　——
　　韩霖看了看季景，道：“若是直接杀出去，想必会惊动其他南贼放信号，该如何？”季景知道，韩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在等他的答复。便说：“公子，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待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乘机赶紧跑，记住，跑走之后到钟山上的驿站等我，若有半个时辰内我没回来，你便只身去寻澶渊莫氏家主莫微青，记住，见了他，将宗主的宗印和银筝亲自交到他手里。”
　　韩霖重重点了点头，看着季景渐渐消失在火光中的模糊背影，扭头向城门飞奔而去，泪珠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对不起，季叔叔，这是我欠你的。
　　从那时起，韩霖便觉得这世上的一切他都失去了。
　　逃跑，逃跑，今晚的月亮也被血液染成了红色，韩霖不顾一切的驾马奔逃着，似乎现在就算山崩地裂也无法阻止他前进。忽然马儿因为被一块断木绊倒，韩霖立马飞身出来，脸上，手臂上和腿上在跌落时被常年没人居住的荒山上肆无忌惮疯长的野草划出一道道骇人的血痕，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可怕。撑着遗凝剑爬起来时，马匹已经不见踪影。韩霖将遗凝剑别回腰间，折了一根木枝，自嘲的笑笑。一切一拐地行到城边的驿站。
　　钟山驿站——
　　“咚……咚……咚。”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惊醒了店主，带着刚刚入梦又被人惊醒的不快，老板娘揉揉太阳穴道：“谁啊，大半夜还来敲门。都睡下了。明天再来吧。”
　　“咚……咚……咚——”回应她的还是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如此重复了四五次，店主还是听不下去，点了灯，起来开门，“谁啊。”拉开木门便怔了怔。
　　面前的少年一下子便从门外摔进屋里，想他刚才是倚在门边敲门的，店主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好在没有摔地上去，“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会如此狼狈。”老板暗自腹诽。
　　“是谁啊？”屋外的动静也惊醒了老板娘，穿戴好了就起身去瞧，见是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便见怪不怪地指了指二楼的卧房，打了个哈欠道：“放到床上去吧，替他擦擦，别弄的这到处是血腥味儿。”
　　店主应了声，照做了，打来一盆热水，替少年擦拭掉脸上的血迹，发现少年昏厥时眉头也是紧锁的，“这孩子许是家中发生变故了吧。”
　　“哦。”老板娘不平不淡道，“在我们这接待的人家中发生变故的还少吗？”
　　“绮娘。”店主略显责备地看了她一眼。
　　“罢了罢了，再过几日这悬赏令可就要贴出来了，要救你救，我休息去了。”绮罗摆摆手，走了。
　　第二日。
　　天微微亮，韩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看见自己被人换了件外衣。便松了口气：定是被店主救了一命。
　　“醒了，醒了吃过饭便走吧。”绮罗坐在餐桌旁，单手撑着下巴，朝韩霖扬扬眉。韩霖下床对绮罗行了一礼，“多谢。”
　　“又不是我救你，谢我作甚，你要真想谢，就快吃完饭快走，”绮罗冷哼一声，“想活命的话，你的衣服就不必拿了。”
　　“是。”韩霖点点头，忽然抬头，“夫人，昨夜有没有——”
　　“知道你要问什么，没人过来。”绮罗敲了敲桌子。
　　韩霖瞬间面如灰土，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告知。”
　　吃完饭，韩霖便驾马匆匆离去，再慢恐怕会给驿站招来血灾。
　　三日后，澶渊莫氏，花羽楼。
　　“打听到了吗？都已经三日了，还没有找到他，”莫微青焦急地在院里踱步，时不时还叹气，“居然发生这种事，南毅桓也太不是人了！唉……”
　　“事情都发生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书源。你也别担心了，会有消息的。那孩子聪明机灵，不会出事的。”莫夫人拍拍莫微青的手臂。
　　“对了，莫泉冬呢？这混小子又溜到哪去鬼混了？！”莫微青看着莫夫人。
　　莫夫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转移话题，“啊……韩宗主也是可怜人，就剩下书源这一个儿子了，唉……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不料莫微青没上当，“真是无药可救，出了这样的事还一心思溜出去鬼混，看我不等他回来打烂他的屁股！”
　　莫夫人笑笑，“对啊，回来就该打！”你什么时候打过他呀？
　　“罢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书源，不能让睿江的血脉落在南贼的手里。”果然莫微青又放了莫岚一马……
　　正说着，便有家仆来报说是门外有人自称是即墨韩氏的公子，叫韩霖。
　　“啊？！”莫微青先是怔了怔，后来竟是不顾自己身份威严就拔腿跑起来，惹得在做活的家仆纷纷向他看去，心道：今天公子又犯事了吗？
　　是书源，书源。
　　少年背着琴，下了马，看着来人惶急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莫微青一上来就拉住了韩霖，感慨道：“你……可是，书源？”他试探性的问了句。
　　“是。伯父。”韩霖向莫微青微微行礼。
　　“不必多礼，快进来。”莫微青几乎是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拉着韩霖一直走到正殿。
　　莫微青坐在主位上，对韩霖道：“家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莫要太伤怀。毕竟，南贼他们都不是人。”
　　对于这句话，韩霖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
　　“从今天起，我莫微青会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莫微青一脸严肃正色道，“谁要是对你不敬，你只管去教训。出了事，有我替你担着。”
　　“韩霖谢过莫伯父。”韩霖又微微屈身行了礼。表面是欣喜，可内里依旧忘不了已经被烧毁的钩月阁，一想到自己父亲的头颅还被南贼羞辱的挂在钩月阁上，他就痛不欲生，浑身颤抖，但他不会死，绝对不能死，他还要报仇，只要报仇就足够了。
　　总有一天他会将南毅桓的狗头砍下来，挂在凤临台上，受世人唾弃，让南贼——遗臭万年！！！
　　出了殿门，他才看见院里种了一棵巨大无比桃树，树上正躺着一个面目俊俏，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似乎是睡着了，合着眼，惬意无比地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枕在脑后，发间还夹着一片绿叶，好一番潇洒不羁，风流惬意，仿佛世间的一切痛苦都打扰不了他。
　　似是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少年缓缓睁开了眼，撑着树枝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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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相遇了相遇了！（老脸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