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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谁杀了她(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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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谢恩宴”吃得剑拔弩张。
从点菜开始,梁桢和秦耀就在互相较劲。
秦耀果断地无视了这顿饭的客人,熟练地点了几样菜,都是秦莞爱吃的。
秦莞略无奈,笑着问梁桢:“将军可有爱吃的?一并点上。”
梁桢勾了勾唇,客气又不失风度,“我初回京城,不大熟,倒是听说这家的酱鹅掌、三鲜鸭汤不错,娘子可有兴趣尝尝?”
秦莞浅浅笑道:“既是将军推荐,必是要尝尝的。”
秦耀不冷不热地说:“莞莞娇贵,向来不吃鸭脚鹅掌这类腌臜物。”
秦莞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哥!”
她就纳闷了,她哥平日里性子虽冷,却并非无礼之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梁桢也不是善茬的,当即回道:“秦小娘子往日不吃,想来要么是食材不好,要么是共食的人不对,既然今日愿意尝尝,说明人是对了。”
秦耀面露怒色,“梁将军自重,这等轻挑言语,还是留着说给别人听吧。”
梁桢挑眉,“看来世子很了解我。”
秦耀冷冷一笑,“将军的为人,恐怕满京城的都知道。”
梁桢扯了扯嘴角,手放到砚台上。
眼瞅着又要拔剑了,秦莞一拍桌子,“小二哥,快些上菜。”
包厢外的店小二此时也冷汗连连,生怕他们砸了桌子。听到这话,飞也似的跑到后厨,随便端了两盘菜就给他们送来了。
别管对不对吧,只要别打起来就行。
这两尊大神,得罪了哪个他都兜不起啊!
秦莞十分努力地缓和气氛,好奇地问梁桢西北民情。
梁桢挑着有趣地给她说了几样,倒让秦莞听得入了神。
秦耀夹了块鱼肉挑好刺放到她碗里,“好好吃饭。”
秦莞乖乖地点点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兄长的照顾。
她那乖乖巧巧的模样叫梁桢看着有趣,他也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只醉虾,还特意剥了壳。
秦莞一怔,很快笑笑,说了声谢谢,大大方方地吃了。
秦耀却是黑了脸,“梁将军此举不觉得僭越了吗?”
梁桢挑眉,“有何僭越?”
秦耀冷哼:“明知故问。”
梁桢轻笑,“我还真不知道。”
秦耀眯眼,“你这是挑衅。”
梁桢勾唇,“不服拔剑。”
秦耀真就拔了剑,梁桢用一块砚台和他过招。
两个人都是上过战场的,招招都是要命的。
秦莞又气又怕,把桌子一掀,“不吃了,你们打吧,我走了!”
说完就气哼哼地跑着下了楼。
秦耀和梁桢对视一眼,双双无言。
他们……没想掀桌子来着。
两个人又同时反应过来,分别丢给小二一锭银子,飞身下楼。
秦莞骑在马上,没好气地瞪了俩人一眼,甩甩马鞭跑走了。
秦耀木着一张脸追了上去。
梁桢站在原地,摇头失笑,“今日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汴京纨绔梁小将军。”
大海清了清嗓子,笑嘻嘻地说:“您该不会看上秦小娘子了吧?啧啧,这个未来大舅哥可不好惹。”
梁桢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闭嘴。”
大海不仅没闭嘴,还喋喋不休地念叨起了如何追小娘子、如何讨好大舅哥,直到梁桢把砚台拍到他面门。
大海摸了摸险些断掉的鼻梁,老老实实闭上嘴。
秦莞骑着马回了侯府,戳着她哥的胸口数落了一大通,直到秦耀低头认了错,她才心满意足地回了一方居。
心里一边盘算着回头再给梁桢送份谢礼,一边由着明月给她换衣裳。
今日起得早,中途又受了惊吓,还在庙里哭了一通,秦莞早就疲惫不堪,换好衣裳洗了脸便在榻上睡起了午觉。
恍惚间梦到了死前的场景,婆子怎样划花她的脸、怎样颠倒黑白,魏如安怎样虚伪懦弱、怎样无情无义,秦莞一时又气又恨,大骂着醒了过来。
重生之后的这些天,秦莞恨不得把前一世的经历当作一场梦,直到今天,和魏如安的重遇无情地提醒她,有些人、有些事避无可避。
秦莞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思量——魏如安的那个姘头是谁?
若是寻常外室,想必出身不高,一顶轿子抬进门便好,没必要谋害主母——更何况,她和魏如安亲都没成,她连“主母”都算不上。
既然害她,便意味着自己挡了对方的路,也就是说,这个人的目标不是给魏如安做妾,而是想堂堂正正嫁给他,做正室夫人。
有胆子谋害勋贵之女,且算准了她去相国寺的日子,还能进入侯爵之家专用的偏殿,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说明那个人并非寻常女子。
最让秦莞在意的是,对方一直躲在幢幡之后,廖廖数语也是变了声说的,这说明那人很有可能是她见过,甚至熟识的。
秦莞想起了临死前看到的那双绣鞋。
鞋子的尺寸和她的差不多,鞋的主人想必和她一样是不缠足的。
然而,京中贵女大多自小便勒出一双三岁金莲,并以此为美。像她这种祖母早逝、母亲不舍、父亲不管的少之又少。
她把认识的那些闺中女孩细细地捋了一圈,为数不多的几个“大脚姑娘”,哪一个都不像会跟魏如安私通的。
秦莞摇摇头,这也不能全然做数,毕竟嗓音都能作伪,鞋袜装戴乃至身形容貌亦可。
她懊恼地捶了下床榻,一心想要报仇,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种感觉……
好想骂人。
明月捧着一束芍药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她抿着嘴笑笑,打趣道:“瞧姑娘这脸色,莫不是嫌弃奴婢们没在跟前伺候?”
秦莞白了她一眼,“这些年了,哪天歇午觉让你们伺候了?叽叽喳喳说小话,没来的吵人。”
明月将漱口的清茶送到她嘴边,又伺候着喝了润喉的蜜水,轻笑道:“嬷嬷们稳重,赶明儿换她们候着。”
秦莞听到“嬷嬷”二字,猛地想起那个颧骨有痣的婆子。当时她狠狠挠了对方四道血印子,可以确定那个痣是真的。
汴京城中体面的嬷嬷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这般明显的特征若要有心打探想必并不难寻。
想到这里,她顿时精神大振,低声吩咐:“去,把钱嬷嬷叫来。”
明月诧异:“姑娘是想对账薄?这才堪堪到月中……”
秦莞抿了抿唇,“账簿……让她带上吧,嘱咐她从角门进来,别惊动旁的人。”
“是。”明月见她面色严肃,不再多问,只挑了个可靠的小厮去叫人。
钱嬷嬷生得腰粗体壮,是个能干的,听到秦莞要查账,二话不说拿上账本子就来了。
秦莞把屋里人都支了出去,只让明月退到外间远远地守着。
钱嬷嬷看到这架势心内不由打起了鼓,“姑娘今日叫奴婢过来,可是账目出了问题?”
秦莞摇了摇头,“嬷嬷且坐。”
钱嬷嬷没敢坐,心内更为忐忑,“可是飞云那丫头犯了事?”——飞云是她的女儿,从小送到秦莞身边。
秦莞笑道:“嬷嬷想岔了。今日将你请来,是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钱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爽快道:“奴婢全家都是给姑娘跑腿的,什么事姑娘尽管说,奴婢一准儿好好办!”
秦莞笑笑,细细地说了起来。
她想让钱嬷嬷暗中去找那个脸上有痣的婆子。
秦莞想着,找到了婆子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主子,杀身之仇说不得就要报上一报,秦莞不想日日被噩梦折磨。
之所以把这件事交托给钱嬷嬷,一来她和喜嬷嬷一样,都是秦莞母亲的陪嫁,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捏在秦莞手里,忠诚可信。二来,钱嬷嬷住在府外,替秦莞管着布匹铺子和田庄,平日里见的各府丫鬟婆子不少,方便寻人。
钱嬷嬷拍着胸脯打包票:“姑娘放心,奴婢一准儿盯紧喽!”
秦莞笑笑,道:“嬷嬷办事我是放心的。只需提醒一句,此事干系重大,嬷嬷暗中查探便好,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飞云。”
钱嬷嬷虽不知道根底,却足够忠心,听了秦莞的话立即端肃了表情,郑重应下。
待她走后,秦莞又执起笔,把白日里碰到的那三只恶犬画了下来。
她从小跟着韩琼学画花鸟,尤擅写意,虽廖廖数笔却十分传神。
画完之后,她便叫人把这幅画交给了秦耀,让他暗中去查。
白天梁桢的那句话提醒了她——这三只犬的来历或许跟魏如安有关。
她必须查个明白。
***
时间又过了两天,钱婆婆没来回话,倒是秦耀叫人传信,恶犬的事有了眉目。
午后,天气不凉不热,微风徐徐地吹着,十分舒爽。
秦莞坐在亭子里等着秦耀过来,一双水润的眸子百无聊赖地看着荷叶底下黑溜溜的小蝌蚪。
彩练去街上买果子,回来时两手空空,倒是把头上的银钗丢了,新做的儒裙也皱了,桃红色的绣鞋上沾着腥气的汤水。
喜嬷嬷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彩练犹自带着气,“我在街上跟人打了一架,那婆子嘴上无德,竟编排起咱家姑娘来!”
喜嬷嬷一听,忙问:“编排什么?”
彩练扁了扁嘴,愤愤道:“她说、说咱家姑娘在城外遇着疯狗,从车上掉下来,被一个书生救了,还叫人看了身子、拉了手!”
喜嬷嬷气个倒仰,一巴掌拍在她背上,“你个蹄子,多大人了还这般莽撞!你以为跟人打一架就是向着姑娘了?反倒叫更多人知道!”
“那也不能让她那样说姑娘!”彩练红着眼圈,一脸的不服气。
“平时怎么教你的?遇到此等事只需细细地记下那人的身形相貌,问明她是哪府哪位,回来说清楚,自有人去办!”
彩练鼓鼓脸,“气都气死了,哪里还记得这些?”
喜嬷嬷还要再打,清风连忙拦住,“嬷嬷消消气,彩练年纪小,性子直,且慢慢教着。咱们都收收声,免得让姑娘听见了心里不痛快。”
喜嬷嬷顾着秦莞,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彩练一眼,“回头再跟你算帐!”
彩练委屈地扁扁嘴,沿着弯弯折折的九曲桥跑到湖那头去了。
实际上秦莞早就听见了。
类似的事她上辈子也经历过一回。
那时候魏如安救了她,给她披衣裳,又护在马车旁边送她回府。秦莞当时惊惶失措,只把魏如安当成了救命恩人,
可是,不知怎么的这件事竟传了出去,仿佛一夜之间整个汴京都在议论秦家大姑娘毁了名节。
秦莞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少女,羞得不敢出门不说,还生了一场大病。
就在这时,魏如安请了官媒上门提亲,以一种宽和的、大度的、救世主般的姿态。
那时候,秦莞对魏如安满心感激,根本没心思多做考虑。以至于后来他拖了将近五年的婚期,秦莞都没主动退亲。
重活一世,秦莞方才觉察出其中的种种蹊跷。
向来平静的谷地为何会突然冒出三条恶犬?还齐齐地服了疯药?
事情发生时,除了秦莞本人,只有侯府的仆从以及梁桢、魏如安,根本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些流言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这一切是否和魏如安有关?
***
秦莞没有疑惑太久,很快秦耀就来了。
高大的郎君大步走上九曲桥,身后跟着青松、翠柏两个长随。
翠柏年纪小,又生着一张娃娃脸,性子逗趣,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青松生得高大,性子沉稳,眉目俊朗,极讨小丫头们喜欢。
彩练原本还躲在湖边偷偷掉眼泪,远远地看到青松过来,连忙抹干净泪珠,巴巴地看向一行人。
飞云亦是喜不自禁,小跑着站到了青松的必经之地。
青松走至湖心的凉亭便没再向前。
丫鬟们远远地站在桥头,一个个装得规规矩矩,实际眼睛悄悄地往那边瞄。
翠柏凑到彩练跟前,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得彩练拿苇叶抽他。明明不疼,翠柏却吱吱哇哇一通叫,逗得彩练掩着嘴笑。
秦莞看在眼里,颇觉好笑,上辈子她错过了多少趣事?
秦耀走至近前,秦莞给兄长见了礼。
兄妹两个去了东边的飞花榭。
秦耀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卷,正是前几日秦莞画的黑犬图。
“青松暗中打探数日,证实了这三只原是无主之犬,常在上善门附近游荡,吃些小贩丢弃的咸鱼臭虾,且性子温顺,从不伤人。”
“据沿街的商贩说,前几日常有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前去,拿些炊饼肉包之类分给附近的乞儿,这三只犬偶尔也能得些,慢慢地和他亲近起来……”
后面的事即使秦耀不说秦莞也能猜到了。
无非是那书生借此手段将黑犬养熟,继而带出城去,喂下掺了疯药的炊饼,算好时辰让她撞见。
秦莞咬牙道:“那书生是谁,哥哥可查出来了?”
“我找人画了几幅书生模样的画像,拿去给上善门附近的商贩和乞儿辨认,十个里有八个指认魏如安。”
秦莞捏起粉拳,恨恨地砸在桌案上,“好一个魏如安!好一个太学骄子!竟然如此下作,如此不择手段!”
秦莞恨的不只是对方处心积虑的算计,还有自己白白搭进去的那五年。女儿家最娇嫩、最花枝招展的五年,竟浪费在了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渣滓身上!
她暴躁地踱着步子,猛地抓起面前的茶盏,将其当成魏如安,狠狠地掷到青石砖上。
摔了一个还不解气,她连秦耀手里的也夺过去,啪的一声,上好的定窑白瓷眨眼间粉身碎骨。
秦耀没拦,也没劝,等她出够了气方才开口:“这杯子摔再多也是咱家的,疼不到他身上。”
秦莞被提醒了,恨恨道:“哥,打他一顿,往死里打!”
“好。”秦耀轻轻松松地应下,仿佛秦莞说的不是暴打一个前途无量的太学生,而是想吃小笼包一般。
秦莞越想越气,说:“哥,我死也不会嫁给他!”
秦耀嗯了一声,“叔父那边不用担心。”
有了他这句话,秦莞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秦昌有一个大克星,那就是定远侯,只要秦耀站在她这边,不愁伯父不帮忙。
秦莞心思一转,试探性地说:“哥,其实我谁都不想嫁,就想做一辈子老姑娘。”
秦耀只当她在说气话,顺着哄:“那就留在家里。”
秦莞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趁机道:“哥哥是亲哥,肯定不会嫌弃我,未来嫂嫂呢?总不能等以后侄子侄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这个当姑姑的还在家里赖着……我想着以后在城外买个庄子,等哥哥袭了爵就作主帮我立个女户,成不成?”
她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从重生后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上辈子,她见了太多不如意的婚事。
先说二妹妹秦萱,萧氏千挑万选给她配了个高官嫡子,然而进门三年无所出,丈夫屋里的妾室抬了一房又一房。
还有三妹妹,虽是庶女,却高高地嫁入了侯爵之家,明面上令人艳羡,暗地里不知道咽下多少苦楚。
四妹妹更惨,婆母不慈,夫君不爱,明明是低嫁,却没得到半点尊重,最后生了一场大病,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还有那些往日要好的小姐妹们,哪一个当女儿时不是千娇百宠,成了人家的媳妇个个有苦不能说。
秦莞想着,与其这样,还不如买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再买些老实忠心的丫鬟婆子,舒舒服服地做个有钱的老姑娘。
秦耀敲敲她的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姓魏的打一顿,出出气。”
“好!”秦莞笑得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痛打渣男什么的,真让人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