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冲天》好想买口红

2、第 2 章

　　大魏朝国都翼州城的鼓楼区乃是大名鼎鼎的娱乐场所，无数酒楼茶坊、勾栏瓦肆汇集于此，举目便是青楼画阁、红香软玉。无论你是穷酸秀才，还是富商大贾，都会在这烟花浪荡之地找到一方温情。因此此地不分白天昼夜，游人总是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倩语巧笑、丝竹管弦之声也是不绝于耳。
　　或许是年关将至，本就笙歌处处的鼓楼区此时更显得热闹非凡。才刚放了灯，各家院子便传出一阵阵欢笑，间又夹着猜枚行令，唱曲闹酒声。其中，位于鼓楼正后方的鸣玉坊便是里面最热闹的一家乐馆。
　　要说起来，这鸣玉坊也并无什么过人之处，只不过新来的乐师是个男的，人称‘妙音公子’，平日里只是躲在屏风后面抚琴。据说那乐师长得奇丑，不得不终年戴着一块面纱遮羞，不过琴倒是弹得极好，一首乐曲竟然能让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滋味。世人多有好奇心，又夹杂着些附庸风雅的毛病，因此一时间这‘妙音公子’的名头轰动京城，慕名前来的客人也大有把妙音坊的门槛踏破之意，就连前两日发生在二楼雅间内的命案，也丝毫打消不了人们的热情。
　　此时正有两个男人坐在乱糟糟的一楼大厅，一边吃酒一边说着话。左边那个男人一脸横肉，精明的小眼睛散发着油腻腻的光，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凑到右边那个体型纤瘦的男人面前说：“哎，你说‘这妙音公子’，弹得有什么好的？我可是没听出来！”
　　瘦男人慢吞吞的吃了口菜，又呷了口酒，这才抬起黄黄的长脸，边捻着稀疏的山羊胡边摇头晃脑地说：“非也非也，你一粗鄙武夫，怎欣赏得来这等高雅器乐？”
　　胖子不屑地撇撇嘴，似是对瘦男人这种装腔作势早就习以为常，他嘟囔道：“你倒好，王爷让我们假扮富商来查案，你倒真吃喝玩乐起来。”接着，他又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话说这案子不是都结了吗？沈家兄弟俩听曲时意见不合吵了嘴，哥哥沈万三一怒之下把弟弟沈千四杀了，怕被发现便砍下弟弟的人头连夜潜逃。要我说，直接发一个悬赏通告把那沈万三抓回来得了，哪来那么多事！”
　　“子路率尔，故不得死其然，”瘦子说着说着便又摇头晃脑起来，“ 你啊你啊，就是太鲁莽了，你仔细想想，这案子岂不是有诸多不合理之处？沈氏盐商起家，家财万贯，平日又是有名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怎会因对乐曲的意见不合便兄弟反目？再者说，那沈万三杀了人便杀了，为何又砍下头颅、剥下尸体的衣物？这案子有如此之多的疑点，王爷又怎会轻易结案？”
　　虽然瘦子的话有些唠叨，胖子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句句在理。他略一沉吟，又问道：“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着。”这次瘦子的话倒是简洁，也没有摇头晃脑，胖子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假模假样地欣赏起这并不感兴趣的乐曲来。
　　这说话的两个人，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亲弟弟宣王李斐的属下，胖的那个叫王信，是个捕快，瘦的那个叫江丰，是个账房。
　　宣王殿下是个纨绔，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皇上疼他，任何要求都会满足，要星星绝不给月亮。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宣王殿下抽了什么风，非要进大理寺查案，皇上自然任由他胡闹，给了他个大理寺少卿的挂名官职。大理寺正卿赵老头为迎合圣心，还给他拨了几个老员工随便使唤。这下宣王可高兴了，不仅哪有血案往哪钻，还时时刻刻要插上一手，美其名曰‘伸张正义’。
　　不过这可苦了王信和江丰，拨给宣王做下属，时常东奔西走不说，还得给宣王殿下收拾烂摊子。比如眼下的这起案子，便是他们从京兆尹手中‘抢’来的。
　　他们刚才讨论的，正是发生在两天前鸣玉坊的一起命案：沈氏兄弟同来听曲，包下了二楼的一个雅间，本来按租金两人只能在里面待三个时辰，可是一夜过去兄弟俩迟迟没有出来。侍女进去催促，才发现靠窗的床上放着具无头男尸。男尸浑身□□、不着一丝衣物，脖颈处有整齐的切痕，头颅不翼而飞。大惊失色的乐馆老鸨立马报了官，前来勘察的京兆府官员一番走访后，认定是哥哥沈万三杀了弟弟沈千四，害怕被发现，便割下头颅，跳下窗户连夜逃出城去了。证据是有一个打更人，说是在子夜时分见沈万三拿着一个包裹匆匆离开。
　　案子本来就差不多结了，不料宣王知道了，非说疑点尚多，催着江丰写了文牒，把这起命案移交大理寺了。
　　王爷说要亲自查案，眼下王江二人便是按吩咐乔装打扮后，前来走访消息的。
　　而‘妙音公子’这边，弹奏完今晚的最后一支乐曲后，便起身拿琴，走到妙玉坊专门为他准备的一间客房里，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去了。不料他刚坐下喝了口茶，便听见敲门声，嘟嘟嘟的，似是很急切，“进来吧。”他朗声道。
　　推门而进的是乐馆老鸨桃姐，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是浓妆艳抹、风骚明丽，此时她正满脸堆笑，有些为难地说道：“徐公子，今日来了个大人物，他出高价，说是想见你一面。”
　　被称作徐公子的男子歉意地笑了笑，好看的桃花眼泛起粼粼的波光，清冷的声音从白色的面纱下传来，似是无奈却又有几分撒娇：“桃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来客一律不见。”
　　“啊，是，是。”一向圆滑的桃姐此时却莫名的紧张，风月场里混久了的人看见这双眼睛却也觉着没有来的心悸，她只知道这位公子姓徐，自称是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幸得还会几分琴艺，想来乐馆混口饭吃。大魏国风一向开放，男乐师确实更受欢迎，再加上徐公子琴艺超群，便留下了他。
　　徐公子的确让乐馆赚得盆满钵满、名声大震，不过他素日有两个怪癖，一是不摘面纱，二是不见访客，这让桃姐很是头疼。
　　眼下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可她一方面不想得罪这棵摇钱树，另一方面却又惹不起今日的大人物。她咽了口吐沫，搜肠刮肚寻找措辞，盘算着怎么才能说服这块硬石头。
　　按理说，这幽州城好歹也是天子脚下，天上随便掉下一块砖头就能砸死好几个侍郎，往日想见妙音公子的大人物多啦，被拒绝后也没见怎么着。然而今日不同以往，桃姐左右为难，竟急出了一头热汗。
　　好在老天开眼，正在桃姐绞尽脑汁之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阴阳怪气道：“呦，好大的谱。既然先生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就来拜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