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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当时只道是寻常(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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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会记恨我。”
月色下,太子妃和高溪临水而立,两人皆是美人儿,站在一处艳丽不输画卷。
“太子妃多虑了,高溪不是拎不清的人,我与王爷之间的种种,错不在太子妃。”
太子妃轻笑,目光始终盯着两人映在水中的影子。
“你温柔体贴,又明事理,其实很适合他。他自幼便深得皇上宠爱,性情乖张,有时行事鲁莽,不分轻重,是要有个人时常在旁提点才是。如今他有战功在身,皇上和太子都对他赞赏有加,你是他的正妃,往后必定也会大福大贵的。”
高溪低头间,方才赵绰为她簪上的红梅摇摇而坠,落在高溪脚边,她刚要去捡,却已被夜风吹拂着落入水中。
终究是可惜了。
高溪本想说她所愿的从不是大福大贵,只想兰陵王能身体康健,可又觉得太矫情,最后只说了句:“那便借太子妃吉言。”
两人静立良久,仿若相识相知多年的老友,将对方的心思窥探地一清二楚,一切尽在不言中。很快,沉寂被打破,赵绰急匆匆来回话。
“王妃,方才府里传来消息,曹侧妃,要生了。”
“要生了?”高溪自己也没经验,听了这话一时慌住,“怎么会呢,不应该啊,不是应该还有一个月……去保和殿告诉王爷了吗?”
“林品去了,下官还回禀王妃。”
“你别急,早产是常有的事,你快同王爷一道回府去,这是兰陵王第一个孩子,不能怠慢了。我也这便回保和殿去,同太子知会一声,立刻差太医去兰陵王府。”
“多谢太子妃。”
高溪和兰陵王坐上回府的马车,高溪手心早就被汗浸湿,冰冰凉凉,她攥紧双手,指甲都快陷进肉里,竟是比身为父亲的兰陵王还要紧张。
兰陵王也在不断看着马车外的路,一边催促着车夫再快一点。许是他这会儿也急切得很,心里慌乱,一时也没注意到高溪的反常。
“每隔十天就会有郎中来给曹侧妃诊脉,都说胎儿无异,妾身也赏了很多补身子的东西给她,怎么会……”
到最后竟是兰陵王反过来在安抚高溪。
好在王府里早就请好了稳婆,就在府中住着,曹侧妃一有了情况,稳婆立刻就赶到了清雅居。
可高溪和兰陵王赶回来时,曹侧妃还在哀哀嚎叫,孩子没有落地。
寝房里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婆子、侍女一盆一盆地往屋里端水,高溪和兰陵王都等在院子里,屋子里烛火通明,曹侧妃的喊叫一声弱似一声。
兰陵王在院中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不是假的。
足等了快两个时辰,年都已经过去,是在正月初一的丑时,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小孩子才落了地。
高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她不知道她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但总归她是王府女主人,也是孩子的嫡母,万一今日曹侧妃和孩子有什么不测,宫里的伏贵妃和兰陵王也不知会不会怪罪到她头上。
平安降生就好。
“生了,生了?”兰陵王这会儿兴奋地像个孩子,拉着高溪的手,傻乎乎地笑,“本王当爹了,本王当爹了。”
很快,稳婆抱着襁褓出了门,给兰陵王道喜。
“恭喜王爷,喜得郡主,侧妃和小郡主母女平安。”稳婆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这大户人家尚且在乎个男女,何况是王府里的头胎,抱着小郡主站在原地,踌躇着上前给兰陵王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郡主。
“好,好,传本王的令,全府上下,重重有赏。”
高溪看得分明,兰陵王看向小郡主的眼中满是慈爱,他是当真喜欢这个孩子,并不在乎是女儿还是儿子。
“给王爷道喜了。”高溪也上前,仔细瞧着小郡主,才刚出生的小孩子浑身还皱巴巴地,眼睛都还睁不太开,却仍旧可爱得很,高溪伸出手比了比,原来小孩子的手只有那么小。
“王爷,让奶嬷嬷把小郡主抱去喂奶吧,您要不要进去看看曹侧妃?”
“嗯。”兰陵王满眼欢喜,恋恋不舍地把小郡主交给等在一旁的嬷嬷,“今晚还要辛苦王妃。”
高溪只是笑,虽说生下小郡主的人不是她,但等着她处理的事还真如兰陵王所说,不少。
“请长史大人进宫,将小郡主出世呈报到宫里,给皇上和贵妃娘娘道喜,再问过宫里头可有给小郡主赐名的意思。灵丘,你去吩咐厨房做一些热汤热粥来,曹侧妃才刚生产过,体虚力弱,务必要选好克化的东西。”
“是。”
“再将曹侧妃身边伺候的婢女带到听雨阁。灵犀,你暂且留下来照顾曹侧妃吧,等我问过侧妃身边人话,回到清雅居,你再回来。”
好端端地忽然早产,并非小事,高溪身为主母,要过问个明白。
与此同时的王府里,另外三位侧妃处,赤格侧妃和许侧妃根本对此事漠不关心,许侧妃好歹听闻小郡主落地,差人过来道了喜送了礼才算完,赤格侧妃竟是直接睡下,权当没这回事。
唯独只有刘侧妃坐立难安,时不时朝屋外头张望,是在等婢女回话。
“侧妃,生了生了。”婢女一路跑着回来,气喘吁吁地便向刘侧妃汇报着。
“是男是女?”刘侧妃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婢女,看上去竟比方才的兰陵王还要紧张。
“是个小郡主,侧妃,曹侧妃生的是郡主!”
“郡主?好,老天爷有眼,就算在我前头有身孕又如何,还不是个不中用的。”刘侧妃一听是郡主,揪着的心霎时轻松了不少,“那王爷是何表现?”
“王爷很高兴,说是王府中人都重重有赏呢。”
“赏什么,一个女儿而已,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王爷真是昏了头了!”
真的昏了头了吗?兰陵王自己可全然不觉得,女儿又如何,都是他的骨血。更何况这还是他头一个孩子。
曹侧妃见兰陵王进来,从床榻上勉强撑起身子,但很快又被兰陵王扶着躺下。她身子还很虚弱,嘴唇都还苍白着。
“妾身不争气,没能给王爷生一位小郡王。”
“本王不准你这么说,郡主郡王都好,方才本王一见了女儿便觉得可亲,这已经是本王今年收过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还要感谢玉儿才是,你受了苦。”
“妾身害王爷和王妃担心了,只怕还耽误了王爷与皇上团圆。”
……
高溪将清雅居里的人一个不落全都审问过,直到了天明才算完,可没发现半点异常,就连曹侧妃身边贴身婢女都道曹侧妃原本一切如常,都已经脱了衣裳躺在床上,才忽然觉得腹痛,喊了婢女进去,不久便觉腹痛难忍,这才料到是要生了,婢女赶紧让人往宫里传信。
高溪一夜未睡,人很憔悴,厨房送来的早膳也吃不下,撂在一边儿,独自靠在榻上歇着。
兰陵王哄着曹侧妃吃了粥,又去看过小郡主,等嬷嬷哄她睡下了,便往高溪的听雨阁来。
进门时,灵丘正端着粥碗求高溪吃上一些,兰陵王走上前,将碗拿过来,坐到高溪另一边,道:“不若本王来喂王妃?”
高溪撑起身子,“妾身自己来吧。”
“无妨,王妃辛苦了,本王伺候你,也是应该的。”
高溪看着兰陵王舀起一勺白粥,递到她面前,忽觉恍若隔世,她与兰陵王何曾有过这样的光景。
等吃过白粥,兰陵王又拿帕子给高溪擦了擦嘴角,忽见上头绣有一个溪字。
“王妃还有这种习惯?”
“是啊,妾身自幼便会在帕子和荷包上绣上名字,是我娘教我绣的,小时候她还会在妾身的衣裳里也绣一个溪字。”
“那往后等咱们有了孩子,烦请王妃也给他绣。”
高溪笑笑,不知如何应答这话。
“王爷是来问曹侧妃小产的事吧,妾身已经将清雅居上上下下都审问过,可皆说没什么异常,妾身尚且也没有头绪。”
“此事未必有那么复杂,兴许就只是小郡主等不及,想快点出来和本王见面呢。再者,太子也说,玉儿除了身子虚弱些,并没有其他大碍,王妃也莫要多想了。”
“但愿如此吧。”
“王妃一夜未睡,这会儿得闲,赶快去休息吧,本王还要进宫一趟。”
兰陵王新得了女儿,王府添人进口,是要进宫去面见皇上和贵妃的,高溪本想侍奉兰陵王更衣,但被兰陵王阻拦,让她早些休息才好。
高溪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足睡到申时才起身,她午膳没用,灵丘见她醒了便去了厨房,用膳时高溪才知道皇上已经给小郡主赐了命,这一辈的皇孙无论男女字辈皆是‘珞’,皇上又取‘枝’字为郡主名,便有了珞枝这个名字。
“珞枝,好名字,大约是取枝繁叶茂之意吧。”
高溪喝着汤,轻声道:“咱们王府也是子嗣稀薄了些。”
“王妃,您别多想,宫里头的皇上和贵妃娘娘还是器重您的,您看——”灵犀从一旁的梳妆镜前拿过一方锦匣,打开来放在高溪眼前,“曹侧妃这回生下小郡主,皇上和贵妃的赏赐,也有王妃一份呢。”
高溪看着锦匣里奢华精美的珠翠环镯,却根本笑不出来。
这哪里是器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