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神座》何易安

17、可能性

　　织田作之助一边牵着小狛枝的手向摩天轮的方向走去，一边思索着有没有什么方式能既不让这孩子失望同时又可以保证他俩的安全。

　　摩天轮不比旋转木马，在高空上的危险比在平地上更难躲避。如果真的再有什么意外发生，织田作之助不敢肯定他通过“天衣无缝”所看到的死亡场景不会真的成为他的结局。

　　十五岁的少年手上沾满了血腥，杀过的人的数量早已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他暗杀过官方的人物，狙击过商界的重要角色，也与不少人花高价雇佣来的强大异能力者进行过战斗，他曾经无数次从异能力中看到自己死去的景象，但是……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向身侧的小孩。

　　——这么频繁的体验几乎无解的意外，还是第一次。

　　他因为先前虽然已经从日向那里听说了有关狛枝那特殊的幸运体质，但是果然，听说与亲自体会的感受是不同的，就算是早已在无数次战斗中习惯了面对突发情况处变不惊的他，也不由得被接踵而至的事故砸懵了半晌。但是冷静后再思索的话，还是发现了可解的一丝希望。

　　因为在不久前发生的那一系列可怕事件，少年杀手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日向会说出“你的异能力是最合适的”这种话了。

　　确实没有比“天衣无缝”更适合应对狛枝的幸运带来的不幸事件了。

　　狛枝的体质会为身边的人甚至是他自己带来不幸，但并不是所有的不幸都是死亡。

　　巧的是，“天衣无缝”的发动条件是在未来五秒后会发生的“意外”，而这个意外并不等于死亡。绝大多数情况下，织田作之助都可以在异能力的帮助下规避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曾亲眼目睹过死亡，手刃他人的性命，与穷凶极恶的异能力者战斗，在军警小队的包围中杀出重围，在近距离的爆炸下求生。

　　——只是一些小小的意外，还无法吓到他。

　　织田作之助是一个对人生与未来没有追求的人。他可以因为“适合做杀手”所以去成为一位杀手，自然也可以因为“适合去照顾一个孩子”而去照顾一个孩子。在他看来，这两种选择并没有任何的区别与优劣高低之分。既然怎样都无所谓的话，那不管选择什么都是一样的。

　　“我一直是独自完成杀手的工作。既不想要同伴也不想要上司。但是，像你这么厉害的武术高手，也会有不惜违背原则想拯救的人——你的部下真的很幸福。我有一点，羡慕。”
　　“……”
　　“因为有个人曾经说过，如果他没有才能的话，大概会过上拥有普通的幸福与烦恼的凡人生活吧。”
　　“织田你也是一样的。”
　　“你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吧。如果成为杀手无关喜乐，只是单纯的能做就去做了，为什么不去试着尝试些别的什么呢？”
　　“——也许会有惊喜也不一定。”

　　新的、尝试吗。
　　如果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的话，也许真的，会发现些什么，又改变些什么。

　　就算是向来习惯了只身一人的少年也不得不承认，他在看到福泽为了拯救乱步不惜违背原则时在心底产生了对乱步的羡慕之情，在看到日向花重金聘请杀手为了帮助狛枝走向成为“普通人”的可能性时，产生了对他们之间的羁绊的好奇。
　　——这些都是他十五年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东西。

　　这些存在对于感情淡薄的少年杀手来说太过灼热了。
　　十五岁的少年就像一个新生的孩子一样用好奇的眼神观察着这一切，想要小心翼翼的向散发着星辉的光源试探性的伸出手，用指尖轻触这份温暖。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拥有这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吗？

　　“未来是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的。”
　　那个晚上，在红发的杀手谢绝了留宿邀请后，褐发的少年也没有再强留他，只是在表示理解后微笑着说道。
　　“我相信狛枝。”

　　奇怪。
　　在听到少年说出这句话时，织田作之助感受到的并不是前辈式的那种对晚辈的怜爱与关怀，反而更像是对重要同伴的信赖。
　　但谁都不可否认那言语中不曾掩饰的信赖与熟稔。

　　而在现在，真切的了解到缠绕在狛枝身边的那如同诅咒一般的幸运与不幸后，织田作之助突然很想向日向询问。
　　“——即使你早就知道他的才能的诡异与可怕，也要坚持做到这个地步吗？”

　　只是现在日向并不在身边，织田作之助的疑惑暂时也无法得到解答。
　　但是，莫名的，他仿佛已经知道了日向的回答。

　　那个褐发的少年会微笑着，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然后用笃定的口吻说道。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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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最终他们还是没有成功登上摩天轮。

　　在织田作之助已经绞劲脑汁想出在半空中应对意外的可行性方案ABCDE时，一个穿着巨大的熊外套的人迈着笨拙的步伐，坚定的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天衣无缝没有发出警告，从那个人的步伐与气息上来看也不是什么练家子，大概就是游乐园里普通的工作人员吧。
　　大热天的还要穿这么厚重的熊外套，真敬业啊，看来大家为了恰饭都很不容易呢。

　　应该没有威胁。
　　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判定，但织田还是保留了一丝警惕来以防意外。身边的小狛枝倒是亮起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号熊看。此时的这副模样倒是和一般的孩子没什么差别了，谁能拒绝大号熊玩偶呢？更何况是个这么一大只会蹦会跳的毛茸茸。
　　只是狛枝虽然眼神中流露出了渴望，但还是乖乖的站在织田的身边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抱歉抱歉。”穿着熊外套的人举起了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透过外套传出来的年轻声音倒是会令无数姑娘迷恋的喊着“aswl耳朵怀孕”的好听，因为过于炎热的天气下，导致他在说话时还在微微喘气，“此路不通。”

　　“什么意思？”织田作之助问道，他暂时无法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在挑衅还是仅仅在阐述事实而已。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出错的话，两位要去的是摩天轮的方向吧。”熊玩偶摊了摊手，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实在是不好意思，摩天轮设施稍微出了点小故障，刚刚已经有人检查过了，确定这是一场意外，但是一时半会也修复不了。”
　　“我看两位像是要往那边去的样子，就顺便来提醒一下，如果打扰到你们的话，我很抱歉。”

　　“不，我们确实本来是打算去摩天轮。”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然后诚恳的说道，“谢谢你提醒我们。”

　　“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熊外套里的声音带上了笑意，好像真的是在为成功帮助到了别人而感到高兴，“虽然我只是来做一天的兼职而已，但是既然成了工作人员那就要把工作做好嘛。”
　　说完后，大只的熊先生歪了歪脑袋，显得憨厚可爱：“要来合影吗，小朋友？”

　　小狛枝听到这句话，一个没忍住就点了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眼巴巴的看向牵着他的红发少年，征求意见道：“可以吗，织田先生？”

　　……真的是乖过头了啊，看起来还有点可怜。
　　就算是在这之前从来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的织田作之助，也不由得再次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可以。”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去吧。”

　　男孩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熊先生伸出手揽住了白发男童的肩膀，小小一只的狛枝靠在大只的熊先生身边，因为太热而不住的流汗，脸上却写满了满足。

　　“稍等一下。”
　　织田作之助没有事先准备好相机，只好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终端，调出了照相机功能。

　　“好了。”
　　终于调好的织田作之助举起手机终端，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两人。

　　然后他就愣在了当场。

　　从织田作之助的视角来看，因为不久前才下过雨而依旧略显昏暗的天空上，一道流星一闪而过。
　　不，这不是重点。
　　那颗流星看起来很小，与电影电视剧以及纪录片里所描述的那种一砸一个大坑的流星不一样，看起来只是很小的一颗陨石而已。
　　只是。
　　既然是这么小的一只，那么之所以能够看得这么清楚，是因为——
　　它越来越近了啊！！

　　织田作之助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因为“天衣无缝”没有发动，所以他一时不察就放松了警惕，却忽视了狛枝的幸运是无差别的，不会给织田自己带来不幸并不意味着不会给他身边的其他人带来不幸。

　　“小——”心。

　　话还没有说全，少年杀手甚至来不及把那两人推到安全的地方。

　　另一颗小陨石突然呼啸而过，把原本要笔直撞来的那颗撞偏了轨迹，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

　　目瞪口呆.jpg

　　#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位先生？”也许是织田愣住的时间有点长了，还维持着原先姿势的熊先生发出了困惑的声音，“拍好了吗？”
　　连带着小狛枝也疑惑的看了过来。

　　“不……”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口，好半天后才终于找回了语言功能，重新举起了手机，“抱歉，我这就拍。”

　　刚刚那个……是巧合吗？

　　……
　　………
　　…………

　　中午，午饭的时间。

　　狛枝的幸运才能再次发动。

　　作为在这家餐馆今天的第100位来客，织田作之助与小狛枝的午餐费被全免了。虽说如此，其实他们两人也吃不了多少钱，对食物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追求，织田只点了一份辣味咖喱饭，而小狛枝的食量就更小了。

　　“织田先生。”
　　等餐的过程中，原先安安静静的坐在织田对面的玩熊先生送的气球的小男孩突然喊了他，少年杀手疑惑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男孩的眼眸。
　　里面仿佛闪烁着星光。

　　“谢谢你。”
　　白发的男孩十分、十分郑重的说道。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几秒后问道：“为什么道谢？”

　　“谢谢你带我来游乐园，还有。”
　　男孩的话音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谢谢……今天，太正常了。什么糟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所以才不正常。我其实是知道的，一定是织田先生做了什么吧，谢谢。”
　　“我真的很开心。”
　　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

　　啊，这孩子果然是知道的啊。
　　这是织田作之助的第一个想法。
　　小狛枝并不是只有懂事而已，他还有着远超于这个年龄的孩子的聪慧。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道谢呢？
　　为了什么呢？
　　因为特殊的才能带来的幸运与灾厄吗？幼小的孩童无法改变自身独有的体质，所以当灾厄降临时，他会被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愧疚感所掩埋。
　　受害者因为被男孩牵连才会遭受不幸，但导致了这一切的男孩又到底是否应该承担这所有的责任呢。
　　织田作之助想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个五岁的孩子。一个从头到尾都听话到过分的孩子。——他实在是太害怕为他人带来麻烦（不幸）了。
　　所以如果要偏说不公的话，那就只能……指责命运了吧？

　　“不要哭。”
　　织田作之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向来只会被评价为空洞虚无的眼神在此时竟然变得有一丝柔和。

　　红发的少年站起身，走到了小狛枝的身边。
　　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了男孩的脑袋上。

　　手感真的很好啊。
　　少年杀手忍不住感叹。

　　他是第一次与脆弱的小孩子有着这么亲密的接触，之前最多也不过是怕人走丢所以牵着手而已。

　　“不要哭。”少年杀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有些笨拙的安慰道，“我会陪着你的。”

　　也许今天确实多灾多难吧，但是无法否认的是，在看到幸运缠身的男孩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的时候，少年杀手冰冷的内心某处受到了触动。

　　要与人留下羁绊吗？
　　要与人交托信任吗？
　　要做出改变吗？

　　“——也许会有惊喜也不一定。”
　　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日向当时说的那句话。

　　白发的男孩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

　　熊先生送的气球没有被抓紧，飘飘忽忽的向上飞去，直到碰上了餐厅的天花板。

　　少年杀手认真的说道：“以后，我还会陪你出来玩的。”

　　……
　　………
　　…………

　　游乐园的某处。

　　褐发白衫的少年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用手抚摸着蜷缩在他腿上的三花猫的背脊。随后又若有所感般的抬起了头。

　　“呀，日向君。”
　　熊先生不紧不慢的向长椅的方位走了过来，慢吞吞的对少年挥了挥手。

　　那位与织田两人有着一面之缘的工作人员在日向的身前站定，然后毫不犹豫的摘下了笨重的头套，露出了精致的脸庞。
　　几缕白色的头发因为汗水而黏在了皮肤上，抱着熊脑袋头套的俊美少年幽幽的叹了口气，汗珠从脸颊滑落，滴在了诱人的锁骨上。
　　“……今天的天气真糟糕，我还真是不幸啊。”

　　日向对他的同伴兼人形自律性宝具点了点头，从身旁的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杯水递给他。
　　“辛苦了，狛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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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创哥和狛哥一直悄咪咪跟在旁边防止真的出现什么难以解决的意外哦。至于摩天轮的“意外”，那就要问大只狛枝了233333
#我哄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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