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笑泪水涟》唐邦献

59、59

　　一位作家说：父母在时，我们的来路是明朗的，去路因有人遮挡着，所以模糊。
　　显然，家，是每一个人最好的避风港与加油站。相信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亲一般不会希望与要求自己孩子回报给他们金钱或物质什么的，而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地生活着，就好；只要自家的孩子对一生的前途充满信心，且不失望，就好。
　　第二天一早，小邦在部队饭堂里吃饱了饭，且回到班中把回家的行礼收拾利索，身上穿着新发且干净的夏季淡黄色短袖军装，下身穿着崭新的绿色军裤。他从部队营房出来，并来到驻地市中心，因为父亲抽烟，他给父亲买了一条烟儿，并给母亲买了一件白色且带着许多小花的上身衬衣，也不知母亲合身不合身，反正这是他对父母亲的一片孝心。另外，他还特地给他大哥家的侄儿花了58元买了一个篮球，手中的篮球可是他的二三月的津贴费呢，这个篮球对他来说已不便宜，但再贵，他得买。因为，他非常喜欢他那可爱的侄儿！
　　回家，对于每个远离家乡且在外当兵的人来说，则会是梦寐以求之事，而对连队战士特别是对第一年兵来说，更是极具诱惑之事。当然，小邦也不例外。返程回家的一路上，他且在肩上扛着一个“甜蜜的负重”——背包，手中还提着大包小包儿，且迫不及待地从部队向火车站赶往，只因回家心切，归心如箭。不过，此刻他的心情也自然极好！
　　只是离开老家时间比较长，此时的他却恨不能脚下虎虎生风,或最好的是他身上长出一对翅膀，像空中翱翔的飞鹰一般，能够快点回家。待到回家之后，他可要好好看看父母与好久不见的亲戚们，还要再好好见见儿时的伙伴与结交多年的同学、朋友等等。
　　走在驻军城市的大街上、进入火车站、跨进绿色火车车厢内，小邦一直用那军人的眼光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儿，生怕小偷、坏蛋儿一时趁机行事，也怕他自个吃亏上当，或身上所带的财物被偷被盗。此刻他想：“我一个大当兵的，倘若走在街上，或在乘坐的火车上，如果被偷被盗之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显然很丢脸，况且如今自己已经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了，假设连自己都保护不了，那又如何去保护人民？这不简直成了笑话，这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且看小邦穿着一身崭新的绿军装，再看小伙子一表人才，一路上乘坐火车相当顺利，他整整在火车上坐了18个小时之多，而火车上人山人海，连车厢内的过道上也显得十分逼仄与拥挤，也全是满满当当的人；有的站在过道上，有的则坐在一个放在过道上不太怕压的各式袋子上。加上天热，坐火车时间一长，小邦则感到很是疲乏与劳累。可是，山一程水一程，绿皮火车一旦进入他的家乡地盘上，且看见一望无垠且厚重的家乡土地之时，他全身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他全身热血更在奔腾翻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走下火车，还得坐上估摸有40分钟的公共汽车之后，小邦才能到家。于是，肩上扛着一个背包，他手中还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本市公共汽车站，且买上车票后他则站在一旁休息，一看等车时间尚早，于是，便想上厕所方便一下。
　　往日寂静的小城，已被人群喧嚣与繁华摧醒。可是，等小邦走进男厕所一看，却吓他一跳，小便的人则排了一个长串儿，而想大便的人，每个茅坑旁且站立三四个人在排队等着。那焦急等待的人，那个表情儿极难用语言来表述。因此，他在此时内心里有一种感慨即将呼之欲出：厕所内的世界，简直与家乡这个美丽的城市却如此格格不入与不协调，可自己日思梦想的——美丽的家乡，旧城面貌虽在加速改变，破旧狭窄的街道也正在加速修建、扩宽，然而，整个城市的发展仍然需要加大力度，且让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更加便捷，其道路依然艰巨而漫长。
　　走进村口，小邦一眼便看见了父亲站在村前池塘边的一棵歪脖子树荫底下，则早已等候多时了。一看见村西口的那棵歪脖子树儿，小邦在脑海里立刻想起来几年、十几前的往事来……
　　一次，冬日里，他在很小的时候在夜间经过村西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与哥哥到市里去卖菜。那时，小邦家中正好养了一只二三年大的黄色毛发的小狗儿，且胖乎乎的，这只小狗十分活泼可爱，也很是惹人喜爱。然而，那天这只小狗也尾随着他哥俩来到了菜市场上，未等他哥哥的菜卖完，两个穿着时兴的大喇叭裤且不三不四留着长发的小伙子则把小邦家的那只小狗给套住牵走了，而在冬日冷清的菜市场上，小邦和他的哥哥准备想从那不三不四的坏家伙手中要回来，一时虽然害怕，但他俩依然鼓起勇气向那两个长着长发的男子讨要回来，可是，那两个坏家伙一口咬定那只黄毛且可爱的小狗是他们家养的！死活也没能要回来！从此，小邦对这两个城市里的坏家伙恨之入骨，并心想长大以后，且要讨回一个公道！从而，这件往事虽早已过去许久，可却在小邦那幼小的心灵里残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痕！
　　还有一次，也是很小的时候与姐姐去市里去卖菜。小的时候，他很想吃炸油条。而那时，在农村，很少有油炸的油条吃，除非家里遇有什么重要的日子，父母偶尔到集市上去买一点回来。在江南，油条并非是最好吃的东西，好吃的东西也多了去了。不过，在那时，想吃到油条，却并非一件易事。
　　因此，某一天家中准备摘菜到市里去卖的时候，一家人便从田地里多搞了一些新鲜的蔬菜。夜间，小邦便跟随姐姐经过村西口的那棵歪脖子树，一块儿到市里去卖菜了。那时，小邦年龄小，肩上挑的菜也少。夜间，可走在月光下的路上，不一会儿，他总是昏沉沉，也总是想睡觉儿，于是，一边走一边半醒半睡。那天，不巧，他挑着小菜担子却走在沙石子路上狠狠地摔了一跤，差一点儿嗑下两颗大门牙！
　　其实，在夜间，去市里卖菜，一群人有说有笑还好；恰恰却是，一个人被别人遗忘后，独自一个人在夜间去卖菜时，不光一路上在月光之下战战兢兢与害怕，而到了市区宽阔的马路上，有路灯照亮时，却还是害怕，一怕黑咕隆咚的地方见到有个陌生人或某个看不清的黑影物儿，二怕路灯未照射到的区域里，忽然窜出某个活物来，或是一条疯狗，又或是一只鸟儿，抑或又是一条蛇儿……
　　自此，小邦再也不吆喝到市里去卖菜了，他再也不想要东西吃了。
　　父爱如山。西方人对父母、亲人、朋友之间的情谊，在表达方式上相对直接而具体，简单点说，就是爱的直接与不掩饰！而东方人对父母、亲人、朋友之间的情谊，相对爱的含蓄与温婉！或者说，爱的深沉与厚重！
　　虽然只短短离别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可是，父亲的两鬓有点斑白了，不是雪白，而是略微灰白。总之，父亲比以前苍老了些。
　　小邦一在村口出现，他的父亲便加快步伐快速来到小邦跟前，并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且说：“回来啦，好好好，你妈在家给你炖鸡吃呢！咱们快回吧！”
　　一前一后他们父子二人走在村子中间的一条不算宽阔也不算太狭窄且相当平展的泥土路上，就这样小邦风尘仆仆地向着家的方向奔去……
　　走至村中间，小邦就看见侄儿——水娃，在江南，小名叫水娃，指的是孩子将来肯定是一个游泳好手或游泳健将，而现在水娃正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屈蹲着双腿，或半蹲着在村中一户人家的墙角边上玩耍呢，于是，小邦便将手中提溜着的篮球抛向侄儿，并让他和小伙伴们去玩篮球儿。
　　水娃初见他的叔叔——小邦，一时还没认出来，可一见篮球，他立马一脸兴奋起来，他的小脸蛋上也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并且将他的小嘴巴在小伙伴面前高高噘起，此时他的小脸蛋儿，并斜着朝向了半空。他的神态，好似要告诉大伙儿——看，怎么样！我的小叔老厉害了吧！与之同时，他身旁的几个小伙伴，不约而同地且朝向水娃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农村里，有句俗话：一白遮百丑。水娃是小邦他大哥的孩子，水娃生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小孩皮肤也好，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蛋儿，很是可爱。在农村，不管他怎么调皮，在外无论怎么玩耍，即使在那夏季毒辣的烈日下暴晒，他的皮肤总比和他一起玩耍的别的小伙伴要白皙，在这点上，却令和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以及他们的父母亲十分忌妒儿。
　　一进家门，小邦就看见了母亲从灶房里出来，手中并端着一碗用甜枣炖出来的满满当当的鸡肉，碗中的鸡汤里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黄油儿，一阵炖鸡肉的香味儿则满屋飘逸，令人垂涎三尺。母亲一走近小邦，他明显感觉到母亲瘦弱了，但是她的脸上则有了难以抹去的笑容，因为千里之外当兵的儿子回家了，她日夜思念的儿子终于回家了，她的这种高兴、喜悦以及激动的心情是从内而外的，更是自发的。
　　“儿呀！一路上累坏了吧，肚子肯定也饿了，快趁热把这碗鸡肉连汤带水给吃了，好好补一补身子。”小邦的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瞅着小邦，一眼便见孩子变化挺大，紧接着说：“儿子呀！壮实了，当兵就是好啊！看，到外地当兵一回来，人就显得精神多了，给人的感觉也大不一样了。”
　　人有没有变化，小邦自我感觉不到，但听听外人的看法，不光是家人，连村里村外所认识的人，都认为小邦到部队后，整个人改变不少，则焕然一新了。
　　吃完一碗鸡肉后，小邦的肚子虽吃饱了，但困意却上来了，于是，他便上家中的西房里，休息去了。
　　后来的一连几天里，他除了走亲串友外，就去田野的小路上散散步儿，或拿着一杆鱼鞭去空旷的田野中的池塘里钓钓鱼儿，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相对惬意与舒心。
　　不过，六月初的江南，天气已进入夏季，比较闷热，且多雨的天气来到了。因此，长江的防汛任务一下子也紧张起来。
　　不几日，江南一直阴雨连绵，时而细雨霏霏，时而狂风骤雨，大江小河全部已是满满当当的水，村外的水田也全部是满满当当的水，放眼望去，除了水面上零星一点绿色外，整个田野之中白哗哗一大片儿……
　　长江危急！长江告急！梅雨季节时，长江的洪峰，一波接一波，沿江惊涛急拍岸，且相当骇人！其水流汹涌澎湃，且滔滔不绝！
　　于是，全县各个乡镇组织了起来，各个村子也行动了起来。父亲对小邦说，像类似全村这种的大型义务劳动活动，人积极参加了总比不参加要强。因为年轻，小邦他刚开始还觉得参加有点害羞，与不大好意思在全村老少爷们面前抛头露面。经过父亲这样一点拨儿，还有几位叔叔们的一劝说，——参加总比不参加的要强！小邦这才鼓足勇气，加入到了村里的民兵抢险队伍之中。
　　在防汛这件大事上，各乡镇各乡村的头头脑脑们几乎没有人敢马虎、敢含糊的。
　　当然，什么事情也没有绝对的，也要一分为二来看，比如平日也有极个别干部因在工作上，曾受到过处分，或自认为曾受到过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之后，心中的气儿一时不顺畅，于是乎，不听招呼且干出一些不服从组织安排的事来，可能还是会有的。
　　据传，邻乡有一位乡镇分管农业的干部，镇领导让他负责落实防汛物资。有一天，雨却哗哗地下大了，当时连防汛人员也到岗到位了，而他负责的防汛物资却一直迟迟还未运送到江边的防汛物资存放处，一时间并影响了防汛工作的推进。这次防汛事后，除了镇长、书记分别受到县领导的严厉训斥外，邻乡这位管农业的分管干部则受到了撤职处分，要不是之前他在工作上表现尚可，和有关镇领导帮助他说了些好话外，差一点他就被开除了党籍，也就是差一点他就给自己酿成了大错。
　　类似于这些事情，消息外传很快。凡是涉及这些带有“内幕”的事儿，一般则在坊间传的很快，而越传越邪乎，不论外界出现多个版本，老百姓对“讲规矩、守纪律”却有了充分的认识。可别不信——有时，坏事并非纯粹地就是坏事，它反而还可能起到警示与教育的作用。
　　江南的六月，正值夏日，多雨，且大。一日，天空开始下起雨来，一会儿下的急切，一会儿又细风斜雨，总之，雨下了后，就没有停下来的意向。六月的天，比孩子的情绪变的还快！晴天时，太阳毒辣且炎热；可一连几天的雨天，气温骤降，梅雨潮湿，有风且伴有雨水，并却阴冷地吹打在人的身上。
　　那日，县里防汛办下达了全县紧急防汛的指示，全县的所有乡镇乡村上的每个人都有防汛任务，且每家每户以村组织落实完成。当然，这项艰巨任务，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多数指望家中顶梁柱——男人来完成，也有例外，有的家庭也有男女一齐上的情况；还有的家庭则由家中的女人来完成；极个别的情况却由家中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来完成也还是有的。乡村中，特殊家庭，特殊情况，不免总是会有，没有办法一刀切，只能如此。
　　江边风大，而负责防汛宣传的干部早已站在江边堤坝的坡上坡下插满了各色小旗，瞬间防汛的紧张气氛被渲染起来，小旗有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紫色五种颜色，这些小旗迎风招展，且坡上呼呼作响，一下子让防汛人员干活场面的气氛儿活跃了起来。坝上坝下的人员来回流动穿梭着，有的在坝底很远的地方挖土与挑土，有的行走在坝的中间部位，若是站在江边大坝向上瞭望，或向下俯瞰，瞬间却感觉天地之间竟如此宽广，坝底的人员则像“小人国”的成员一般在那儿忙忙碌碌，他们或扛着或抬着或挑着土块、石头、泥土儿；为了长江大坝的加固，他们只知拼命劳作，却全然忘记了困乏与劳累，他们的身影与形象却突然间像“大人国”那样威猛高大！
　　江南烟雨，依稀下着，江边常伴有大风，多数斜风细雨，偶尔也会下起滂沱、瓢泼大雨来，雨水敲打在人的脸上、身上，别看是六月的天气，竟能让人浑身打颤儿。即使这样，所有参加防汛的人员，面对雨天防汛，却没有一个人退缩，也没有一个人发牢骚话儿，个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雨天，防汛干活的人儿脚下常发滑，也极易让人摔倒，即便摔倒，也有人跑至被摔倒的人跟前快速给搀扶起来，人与人之间自动自发地互帮互助，人与人之间的团结气氛显得自然且又融洽，人与人之间在防汛干活中也逐渐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与友谊。
　　一抹绿色的“风景”儿，却闪进了全村、甚至全乡镇的防汛人员的眼中，瞧，小邦作为一名现役军人，他身穿绿色军装在风雨中一时更加显眼，且在人群中不停地搬运与跑动穿梭着，在这次防汛抗洪中，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他的身上、脸上、额头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儿，他竟是如此拼命与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