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韩然

32、32.前路

　　此刻，我恍惚的意识到，A市似乎才是我的根。每次出行，甚至出逃都没有时间太长远的，永远有着这样那样的牵绊把我召回去。我看着在我家饭桌上吃饭吃的很腼腆的苏纳心底叹了口气。
　　又要回去了吧。苏纳不可能为了我在这里发展，毕竟A市已经是最好的城市，在那里都有了根，谁会对其他的城市有他想呢？苏纳不是池中物，不会因为女人而甘于平凡，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答应了他，也就意味着我要随着他去他的王国。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回A市，我竟然有些胆怯。

　　“苏纳，是吧？”饭后阿姨在厨房善后，剩我们三个人在落座沙发看新闻。
　　其实，我还没有考虑过要不要把苏纳介绍给我的家人，也没想过这么快。可是，哪个爸爸提着行李箱，千里迢迢的跑回家看女儿的时候，刚进小区就看见自己女儿被别的男人抱着诉衷肠而不好奇呢……事实上何止是好奇而已……
　　爸爸知道苏纳是从A市跑来找我的时候甚至开口邀请他住家里，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审度的成分居多，我想他是想好好看看这个第一个被“女儿带回家”的男人吧。对这，我真的很无辜。
　　一顿饭下来，阿姨那暧昧，又有着无尽丈母娘看女婿的意味，让我几乎食不知味。苏纳也是措手不及，一向习惯领导别人脚步和思想的人，这次也只能跟着感觉走了。
　　“你毕业之后就回国了？”席间爸爸已经若有似无的问了些苏纳的事情，现在闲聊一样的开口了。
　　“是的，叔叔。”
　　叔叔……他是不是特喜欢叫人叔叔……照这么看，汤御要是来我家岂不是要说，“是的，大哥”？好怪异……霍轻轻，你在想什么！赶忙收敛心神，我正襟危坐，颇有些带男朋友回家的临阵心态。
　　苏纳又说，“我刚拿了毕业证，读书的时候，我在伦敦那边也参与了些父亲的商业琐事，这次回来，我爸打算给我出些本钱让我先自己起步。有些经验之后再接手他的公司。”
　　“小伙子还挺有计划的。”爸爸温和的笑了，“你跟我们轻轻在一起多久了？”
　　“四年，”他看我一眼。“我很感谢她，可以等我。”
　　“那未来你们就打算在A市生活了？”
　　“只要轻轻愿意，是的。”
　　一板一眼。但……是不是过头了？“爸！”我嚷道。
　　阿姨端着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别把人吓着了，苏纳第一次来我家，随意一点。”她含笑对劝爸爸。
　　爸爸挑下眉毛貌似不认同，却很乖的开始吃水果看电视，不问些奇怪的问题了。
　　我和苏纳同时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来不知道，平时那么开通的爸爸，面对女儿男朋友的时候和别的爸爸原来如出一辙，哎，可怜天下老爸心啊。

　　我家是两室一厅，根本就没有什么“客房”，多出来的一位客人，只好屈就客厅。我抱着被子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苏纳正坐沙发上看我家的相册。爸爸阿姨已经很“识相”的先进房睡了，但是爸爸进房之前，很郑重的说，“轻轻，聊聊可以，但是，无论多晚。回自己房间睡觉，知道么？”
　　当着苏纳的面。
　　我差点囧死。
　　“看见什么了，这样笑？”我放下被子，坐到他身边。此刻，这个人好像不是失三年而复得的人，而是一直一直就在我身边的苏纳一样。
　　如一个童话，我没有变，他也没有。
　　“你爸妈的感情真好，从幼儿园开始就拉着手一起合影，然后一路到婚纱照。都能出本书了，就叫‘传奇’。”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挺纳闷的，人在一起久了，怎么会还会这么爱这么爱呢？”
　　他伸胳膊拦着我，“是因为在一起久了，所以才这么爱这么爱。不变，也变不了了。”
　　“变不了了？”我看向爸爸已经熄灯的房间，“你喜欢我阿姨么？”
　　“恩。”
　　“我也喜欢，如果没有阿姨，我想爸爸一辈子爱着妈妈，我会很骄傲，可是，现在，我想爸爸变心，给阿姨多一点的关怀。可是，又不想爸爸背叛妈妈。有点矛盾。”
　　“哪有矛盾？”他歪头，容纳我的头心在自己的颈窝里。“你妈妈在的时候，你爸爸一直很爱她，这样，就已经给了你妈妈的‘一辈子’，不是么？接下来，你爸爸的‘一辈子’要由你阿姨来圆满。不矛盾。”
　　“歪理。”我捶他的胸膛，耳边听着他体内微微的震荡回音。
　　“呵呵。你受用就好。”

　　“对了，轻轻，你什么时候回A市？”
　　“晚几天再说好不好？”我下意识的逃避。
　　“也行，你这次回来，也想好好陪着爸爸吧。”
　　我低下头，“恩。你要先回去么？”
　　“可能要，A市那边有事还没处理完，我先回去，给你找好落脚的地方，然后你和邹纯搬过去。”
　　“为什么要搬家？”
　　他脸稍稍有些沉，但语气还好。“我不喜欢你住在汤御那里。”
　　“不喜欢？你不是说汤御和你家很熟么？”
　　“商场上另谈。我不笨，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企图，我不想等你被抢走了才来后悔今天的不果断。”
　　是么？他有企图……
　　“轻轻，你怎么了？”
　　“没有啊，”我笑笑，“睡吧，别想太多了，汤御，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能再说这个男人了，每次提到或想到这个人，我就会失神，最危险的是，我自己还控制不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苏纳走了，和来的时候一样的突然，我带着一身的混乱逃回家，可是命运彷佛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接踵而至的是突然明亮起来的一条前路，我被命运推着走，苏纳的出现，是上天注定的，可是我这时候还是没看清楚，到底上天是看我太可怜提前给我了生活的答案，还是又在我迷茫的道路上投下一颗烟雾弹……不过，怎样都好，我想庄一鸣了，就这样继续吧，无论前方迎接我的是什么，我想用我自己的脚走完。

　　决定回A市的日子定在和爸爸离家的同一天，我想一起离开可能对阿姨会更好一点，而且，既然已经决定留在A市，恒星的工作和我之前的设计后续工作我都要处理妥当，之前是想离开，人就一辈子，我打算离开一辈子的时候，那里的人，事，物就与我此生无缘，我本不想再牵扯，可是现在的局面，我不得不回去面对我的那团纷乱，还有汤御。

　　本来爸爸打算开车送我到A市，但车程有足足十个钟头，然后他再折回工地，起码要折腾一天一夜，婉言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倒是有些赌气。其实我知道的，他此次不是专程想要去送我，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亲眼见见生活里的苏纳，多加了解。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对于爸爸与苏纳太多接触这件事心里有些些的抵触，或许真的是苏纳离开的这段时间让我怕了，我自己都没有完完全全相信他，不想这么早就把他引入我的生活。笑着和爸爸撒了些娇，爸爸也就依了我，他没让阿姨送我们，害怕看见车站里那种离别和重逢聚集的场面。

　　这样仓促的来来回回，我突然就想起了那趟昆明的荒唐旅行，我彷佛总是这样无计划的打乱我自己生活的轨迹，感性太多，让人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