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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赏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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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带着些许燥热,御花园湖中的凉亭里,皇上和宁王相对而坐,面前摆着茶杯,手边上煮着一壶清茶,正冒着热气。
宁王刚要伸手去拿,皇上已经抢先一步拎起了茶壶,宁王便收回了手。
皇上为彼此斟了一杯,放下茶壶朝宁王做了个请用茶的姿势,然后拿起自己的那一杯轻轻吹气,再细细品。
宁王有些口渴,端起茶吹了吹气,就把一整杯都喝了,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皇上对宁王这种看似不敬的行为微微一笑,道:“自从朕坐上这个位置,你去了北城,朕好像就没有朋友了,有时来了兴致,只是想与人对饮一杯,对面坐的人却小心翼翼,也不得尽兴。”
宁王端着茶杯放在嘴边,突然想到以前在北城,南宁军里那么多人,却找不出一个可以跟自己细品慢饮的人,想培养吴悔品茶还被吐槽小气,有些感慨,道:“所以有些人、有些时光、有些事是可遇不可求。”
这杯宁王又一饮而尽。
皇上看宁王是真渴,替他续了一杯,问:“你马不停蹄赶回来的?”
宁王喝完茶,放下茶杯,无奈地叹气道:“摊上一闯祸精能怎么办啊!”
“你倒是疼她!”皇上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宁王喝完那杯茶,放下杯子,问皇上:“你还记得康定三年,驱逐北越最关键的那场战役吗?”
“当然。”皇上回想了一下,“那场战役,你让手下冒充自己领军与北越正面交锋,自己则带着一支精锐偷袭了北越的粮草,又从北越后方包抄回来,打了北越一个措手不及,灭了北越整整两万兵马。”
“其实,那场战役南宁军原本处于劣势,只是被动应战。”宁王声音一下变得低沉,“就在臣愁眉不展的时候,消失多时的国师突然出现了,她设了一阵法,此阵极其凶险,入阵者极难脱身,想要引诱敌军深入,诱饵要足够大,那个诱饵就是我,当时大家不愿我冒险,纷纷说要替我,但最后是由国师的丈夫顶替了我,一来他身形与我相似,二来他擅长变声,他们没说的是……”
说到这里宁王有点说不下去,沉痛地闭了一下眼。
“他们没说是,此阵的启动开关在阵中,只有他和国师合力去才能启动,诱敌深入同时,他们也会困在阵中,最终双双浴血奋战而死。”
皇上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内情,很是震惊。
宁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带来的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方丝绢递给皇上:“这是她的遗书。”
皇上打开来看,遗书的内容如下:
宁王亲启:
兹有家师夜观天象,推演运算,预知国运衰微,先皇不忍江山让人,命家师力改天命。然国之兴亡,非一人之力可成,家师穷毕生之力布阵为之,命人镇守八方,阵成命改。
吾乃闭阵者,偷得闲时,见世子可爱,忽羡人间烟火,与人相合,幸得一女,姓吴名悔,意寓“无悔”。此女吾甚爱之,望其一生安之,然擅改天命者,必难正寝!吾命休矣,又恐所托非人,尔乃富贵长寿之人,内室贤良,故跪请收养此女,护其周全,妇感激涕零!
国之兴衰,虽有天命,但力在人为,将,不图炕暖,固守边防,养精蓄锐,十六载,外患可解;君,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不听谗言,国安矣!
谨记!
万灵绝笔!
宁王解释道:“万灵说老国师布阵之地不止一处,分于天南地北,相去甚远,那两年她辗转各地保证阵法落成,国师府的阵法只是其中一个,命运之轮,十六年一转,命定阵破。”
“这些话不会是为了吴悔编的吧?”皇上半信半疑。
宁王不由一笑:“国师过世之时,吴悔也才是个两岁孩童,之后由我抚养成人,打架斗殴的本事倒是不小,星罗棋阵她真不会。”
皇上微微沉思,又问:“吴悔之父是何人?”
“老国师留给万灵的一个护法,不知何人。”
皇上将自己有印象的人都过了一遍,并没有符合的。
宁王看出皇上的疑惑,解释道:“改天命之事先皇与老国师定是谋划多时,老国师之势非你我所知也。”
皇上又好一阵没说话。
宁王也没多说,自斟自饮,喝了几杯茶。
“吴悔,朕是该赏该罚呢?”皇上突然又问。
宁王神情微顿,想了想说:“赏就不必了,免得那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罚您定吧。”
皇上眼眸动了动,说:“那就罚她在阵跟前打杂一个月吧。”
宁王惊讶。
皇上邪魅一笑:“她似乎不怎么把朕放在眼里,朕就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
第二天,皇上跟宁王亲临国师府查看,出来后又重新将国师府封闭,那块石碑重新立起,然后也不再提国师以及国师府之事。
江城溃堤以来,朝中众人的表现每天都会有人汇报到皇上这里,该赏该罚皇上心中自有定论,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南宫飞扬和纪封挨了三十大板,扫了一个月马粪。
而事实证明皇上对吴悔的这个惩罚一点也不轻,伴君如伴虎,吴悔以戴罪之身给老虎捋了一个月的毛,捋太顺不行,捋不顺也不行,反正就是怎么都能挑出毛病。
好在一个月是会结束的,吴悔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决定以后能离皇上多远就离多远!
吴悔这些日子被折腾得够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饱,回到宁王府大吃一顿后,便倒在自己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连梦都无力做一个。
“姑娘,您醒醒!”
“姑娘?”
“姑娘!”
“姑娘,醒醒,安公公来了,让您去接旨!”
梦竹使劲摇着近乎昏睡状态的吴悔,同时加大了嗓门。
吴悔无力地挣扎了一下,略显烦躁地说道:“接什么旨啊!”
梦竹看吴悔就要秒睡过去,急道:“圣旨!”
吴悔其实困得无力思考,只是‘圣旨’二字突然像拨动的琴弦在吴悔脑袋里“噔”了一下,瞬间清醒大半,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已经坐了起来,烦躁地抓抓头发,突然意识回笼。
不对呀,皇上不是放我出宫了吗?
吴悔费力地睁开眼睛,四下打量了一下,确定是在自己的屋子里,身子一下栽倒床上。
“您别睡呀,安公公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梦竹摇着吴悔的身体不让她睡过去。
吴悔哼唧了几声,说:“皇上不会又反悔了吧?”
“安公公来的时候笑眯眯的,应该不是坏事,您赶紧起来吧,就等您一个了。”
吴悔皱着一张脸,委屈道:“有人帮他干活,他当然笑眯眯的啦!”
梦竹拿过拧好的毛巾给吴悔擦了把脸,吴悔总算清醒些了,这才手脚麻利地爬起来,穿衣洗漱。
等吴悔到了前厅,宁王夫妇和南宫飞扬都已经在那了,吴悔忙站到宁王妃身旁去。
安公公看人到齐了,面带喜色,扬声道:“南宫飞扬,吴悔,接旨!”
所有人下跪接旨。
安公公打开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王之子南宫飞扬,已弱冠之年,相貌出众,品行兼优,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配之。兹有烈士遗女吴悔待字闺中,聪慧伶俐,大方贤良,二人佳偶天成,特赐二人缔结连理,结为夫妻,择日完婚!钦此!”
听安公公将圣旨一字一句的念完,吴悔和南宫飞扬先是震惊,再是怀疑,看着安公公就没有及时接旨。
这皇上刚罚完就突然赏了个这么大的,换谁都觉得梦幻。
安公公笑着将两道内容一样的圣旨分别递给南宫飞扬和吴悔。
“奴才传了一辈子圣旨,没有传错过,接旨吧。”
“谢主隆恩!”
南宫飞扬和吴悔接过圣旨,打开仔细看了一遍,宁王夫妇也凑过来看,那个聪慧伶俐,大方贤良的女子,写的确实是吴悔。
吴悔还是不敢相信,问安公公:“安公公,皇上有没有身体不适,比如发烧之类的?”
安公公笑着答道:“皇上龙体安康!”
“那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南宫飞扬接着问道。
“没有!”安公公一脸肯定。
“那……”
吴悔还想问问有没有其他原因导致皇上下错旨,安公公好笑地打断:“之前不是求着皇上成全,这会怎么都怀疑起来了?”
吴悔道:“这不符合常理呀!”
安公公解释道:“皇上说了,就你这闯祸的本事,就是到了今年中秋,你也钓不到金龟婿,总归要赔你的,不如趁早还了,省得你惦记。”
吴悔不敢相信,还想问,安公公忙打断:“行啦,行啦,圣旨你慢慢看,奴才还得去四皇子那宣旨,先不和你说了。”
“四皇子那是什么事?”吴悔问。
安公公红光满面道:“大喜事儿!”
“啥喜事?”
“很快你就知道了。”安公公卖了关子。
安公公转身跟宁王夫妇道了几声喜,行了个礼,就风风火火地朝四皇子府而去。
安公公一走,大厅里的气氛突然有点微妙。
吴悔和南宫飞扬各拿着一道圣旨,在那逐字逐句地看着,不敢相信是真的,脸上的笑意却不断放大。
宁王看了看南宫飞扬,眉头越蹙越紧,又看了看吴悔,整个人都要烦躁起来。
宁王视线在南宫飞扬和吴悔身上来回扫了几遍,一声不吭,脸色纠结地转身走了。
宁王妃内心同样百转千回,见宁王走,她也跟着走了。
丫鬟们原本想道喜的,结果看夫妇俩这副模样就没敢吭声。
宁王府里谁都知道前段时间,宁府夫妇为了反对南宫飞扬和吴悔的婚事而冷落了吴悔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