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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速之客 ...


  •   三年前。

      南城,柳县,南林路169号。

      余疏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今天本来没课,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正想着带着小白猫出去转悠转悠,但早上陶秀才突然把他叫去了竹斋,说是他教的第一批学生毕业,作为老师无论如何也要去参加一下毕业宴,敬个酒就好。

      其实他不怎么爱去这些人多的场所,看看在这些孩子的面子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这一去就喝到了凌晨一点多,这时候早就没有电车了,好在也就两条街,余疏是走回家的,刚走到巷子口,就发现有人一路跟着他,他喝多了酒,头有些晕晕的,快到家门口了才觉得不对劲。

      稳了稳心神,趁身后两个尾巴不注意,快速地闪到了拐角的小夹道里躲着,凝神屏息仔细一看,两个穿蓝军装的卫兵站在原地张望了一番,竟然就站在自己家门口不走了。

      “你们是什么人?”

      余疏见那两人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走出小夹道冷冷地看着那两个卫兵。

      “余先生,我们司……我们顾先生有请。”一个卫兵点头行了个礼,另一个直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明显不容他拒绝。

      余疏恍然:“顾先生?顾寻熠?”

      “是。”

      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身旁,表面上客客气气,几乎是强制性的把他带上了车,一言不发的开去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前座的两个卫兵时不时地看他一眼,眼中闪过的光有些奇怪,像是在看一个……不同寻常的人,这是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好像没什么不同啊。

      余疏淡淡的看着他们,有些无奈道:“顾先生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不记得……哦,他的领带我已经洗好了放在沙发上,如果他是要这个,我明天送过去好了,我没有带在身上。”

      两个卫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带着审视打量的目光迅速看了他几眼,道:“余先生去了就知道了。”

      余疏提起领带,想起了一个月前,他和顾寻熠的第一次见面。

      .

      一个月前。

      余疏虚岁二十一岁,在一家竹斋私塾执教,教一些半大的孩子读书写字,南城的柳县是个小地方,念的仍是一些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他是个凡事都无甚所谓的人,教书不过是教些书本上的东西,国家大事西方文化他都不关心,白日里教书散步听曲儿,回家了看看书喝喝茶喂喂猫。

      只是连续写了几天的教案,累得头昏脑涨也心烦意乱。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他从书案前起身去洗了把脸,原本想清醒一下,微凉的水浇到脸上却没什么提神的作用,看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打算今天早点睡觉,就直接脱了衣服洗澡。

      这几天又要忙新的教案又要批改学生的作业,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他不是一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也没有多么热爱教书这件事情,只是独来独往惯了,不教书也没什么好干的。

      他半躺在木桶里,被热气笼罩的时候轻松了不少,布帘子有些破旧,水雾升起来后里面看不清外面,但从外面可以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这些家具都是自带的,他也没钱更换,好在他一直一个人住也就没太在意。

      一只蓝黄眼的小白猫从布帘儿后面钻了进来,眯着眼,张大了嘴巴冲着余疏撒娇,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这只猫是他的一个学生送的,名字叫余要红,因为它伸长了脖子卖力撒娇展示自己的样子实在像风楼里的舞女,一心要红。

      他看着余要红温柔的笑了笑,洗好了澡,换上宽松的棉质睡衣,一边抱着猫一边擦头发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这种时候会打给余疏的不是私塾就是学生,他揉了揉昏昏欲睡的脑袋,接起了电话。

      “喂?”

      “这里是南林街169号吗?”

      是个男人,这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又低又磁,他不认识,这个电话是他住进来时就有的,这种舶来的东西他其实用不惯,这号码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保不齐是想找上一位租客亦或是上上位租客的。

      但事实证明不一定。

      “你在花荫县的西冷孤儿院待过?”

      “……是。”

      没再有多余的话,电话直接被挂断。这通电话比凉水管用得多,余疏彻底清醒了。

      瘫坐在沙发上,余疏轻轻念了一句:“……西冷孤儿院。”

      大火之后,那段老旧的记忆也再也没有人提起。

      早就随着那一场大火烟消云散了。

      接到电话后,余疏抱着猫,靠着破旧的沙发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一本闲书,他已经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了,老是猜想着方才想着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他不记得自己听过这样一个声音。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余疏就这样睡着了,眼下的事足够忙碌,谁还有力气去在意以前。

      就着这些陈前往事不知道睡了多久。

      而后,他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敲了三下,干净利落又带着点急躁,他披着衣服穿上鞋迷迷糊糊的就跑去开门。

      “你他妈……”顾寻熠站在外面,刚想不耐烦的问,你他妈死人啊,敲了半天为什么没来开门,可见到余疏的第一眼,就说不出话了。

      其实那晚余疏只是披着一件白色长衫,头发洗完后睡得柔软又凌乱,甚至有些翘起的呆毛,看上去还有些憔悴,但顾寻熠就是挪不开眼睛。

      余疏的这张小脸长得,啧啧,那一眼用他的话说文艺一点叫惊心动魄,粗俗一点就是突然一硬。

      以上言论虽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嫌疑,但余疏确实长得很好看,雅俗共赏的那种。

      余疏淡淡开口:“请问你找谁?”

      顾寻熠看着他那张干净清冷的脸,心里麻酥酥的,自己都能听到心脏猛跳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的就欢喜得忘了自己叫啥,来干什么的也早就抛之脑后。

      “你找谁?”余疏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你就是余疏?”顾寻熠挤出一个自认为英俊潇洒却又正人君子的笑容,用来隐藏自己的不轨之心。

      见余疏点了点头,他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我大晚上的不请自来也没别的意思,你别介意,就是有些事想跟你打听打听。是关于西冷孤儿院的。”

      余疏沉默了一会儿,就让他进了屋子。

      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只有那台大大的写字桌上有些凌乱。所有的家具都是温暖的颜色,却仿佛写满了生人勿近,就如同余疏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顾寻熠却觉得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漠清冷,让他很想看看余疏这副亲和有礼的面孔到底是不是真的。

      “家里只有白水。”

      余疏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就把余要红放在腿上,半坐在了离他不近不远的藤椅上。

      “谢谢,对了,我叫顾寻熠,熠熠生辉的熠。”顾寻熠接过杯子,从沙发的一头移到了离他较近的一头。

      余疏也没介意,就这么微笑的看着他道:“都过去快十年了,你怎么会打听西冷孤儿院的事情?”

      顾寻熠看着他白皙修长的脖子,心里痒的不行,按耐住躁动的心一本正经的解释:“花荫那地方风水很好,这十年也发展的不错,如今也是个小县城了,我打算在那里置办一处宅子,可我最近听说那里曾发生一起火灾,将整个孤儿院都烧毁了,孩子只活下来了一个,所以想来问问当时的情况。”

      顾寻熠姓顾。余疏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顾府,那是南城极有名望的大家族,赌场舞厅烟土无不涉猎,这个顾寻熠虽然没听说过,但看样子就算不是顾家太子爷,也肯定不会简单。

      只是他浑身的气质与余疏实在不像商人,首先长得就格外阳刚,剑眉星目,眼睛很亮,棱角分明,皮肤白皙却高大挺拔,不知道是不是个子太高的缘故,还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浑身上下是藏不住的冷厉与杀气,即使他穿着衬衫西裤也不像个商人,倒像是个军人。

      年龄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领结随意的散挂在衣领,看得出不太习惯这样的装扮,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的气质,还有一种就算他装得再彬彬有礼也遮不过去的痞气。

      余疏笑了笑,说:“要让你失望了,我逃过一劫是因为那天我高烧不退去了县城,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你倒不如亲自去西冷镇问问当时的院长。”

      “他已经死了,就在三天前。”顾寻熠的口气不咸不淡,像他这种人,不会把他人的生死看得很重,就像在说三天前买了捆芹菜,可惜已经烂了。

      余疏听到老院长的死讯,表现得比他更加冷漠了,只觉得他早该有这么一天,淡淡道:“那就没人知道了,不过也没什么,就是一场火灾,小孩子贪玩点燃了什么东西引起了大火也不奇怪,你一定要问清楚这件事难不成是怕死过人宅子不吉利?”

      顾寻熠笑起来:“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没什么特殊原因,当然不会不吉利,再说了,我从不信鬼神。”

      余疏没有接话,就是用礼貌却又点到为止的笑容看着顾寻熠。

      他几乎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不远不近,和善绅士却又始终隔着一层纱,没有人可以窥探他的想法,相处中又不会觉得不适,是一种刚刚好的距离,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感,也让他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顾寻熠装作不经意的拿起杯子,将屋子环视了一周,问:“对了,你是一个人住吗?”

      “是,孤儿院长大的当然一个人,很早就搬出来了,你呢?”余疏看他不像是坏人,也就实话实说了,乱世之中,像余疏这样无依无靠的人杀也就杀了,不值得算计。

      “没什么,我也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就是瞎混,不然谁大晚上出来啊。”他说到后面很爽朗的笑出了声,他的声音虽然很低很有磁性,笑声却很干净清亮。

      余疏也轻笑了一声,摩梭着余要红的背,小猫舒服的伸着懒腰,拿眼睛斜睨着顾寻熠,那摸样高傲又嘚瑟。

      顾寻熠恨不得魂穿那只猫咪。

      他看着余疏毫无防备的样子心痒的不行,正在抉择是直接扑上去说老子看上你了,跟了我吧,我保证不亏待你,还是用蛮力把人压在身下说你不从我就来硬的了。相比之下他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这个小美人百分之百是不会答应的,可看着他的脸又实在下不去手。

      只能用眼睛占占便宜,他的目光从余疏红润的唇漂亮的锁骨,宽松睡衣下隐隐约约的清瘦身形,一直流连到白皙骨胳分明的脚踝。

      余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了,再好脾气,被一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看着多少会有些恼怒,就礼貌地问了句:“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这句话已经是明显的逐客令了,顾寻熠倒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虽然舍不得也只能说句:“没什么,今天打扰了。”

      看他起身要离开,余疏礼貌性的送了送,就在家门口点了点头,没说再见,毕竟他也不太想再见到这个人了。

      余疏又开始犯困,就喝了杯水打算睡觉,走到沙发的时候一眼瞧见了一不属于他的怀表,是顾寻熠留下来的黑色领带。

      拿起烫手山芋一样的领带,隐隐觉得那人是故意的,思忖片刻后又觉得这个猜测实在有些荒唐,毕竟自己一个没钱没势的小老百姓也没什么好图谋的。

      顾寻熠坐在巷子口的车里望着余疏的方向,像盯着一个猎物,轻易就能得手的猎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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