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依旧繁花似锦》泠镝

14、触目惊心

　　咖啡馆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当青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在心里轻轻地重复着，很认真，很谨慎。
　　“怎么？”盛夏疑惑的看着他，突然略带担忧地问道：
　　“不会是，你在你们那里的哪个小本本上，见过这个名字吧。”
　　青名突然抬起头，看着盛夏。盛夏也看着他，只是她却看不到对面那黑色面具下,男人唇角轻轻扬起的笑容。
　　“你不急吗？”盛夏说道。
　　青名这才看了看手上的手表，看着即将转过一天的指针，刚想说话，却被咖啡馆的铃声所打断。
　　盛夏与青名同时回过头，只见着李诺一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带着急切的口气，还有些大喘气地说道：
　　“你，你不是要找，球形的大灯吗，”李诺一一边说，一边还极其夸张的比划着：
　　“这么大的灯，要不要现在就去看。”
　　盛夏和青名对视了一眼。
　　“走吧，你不是很急吗？”李诺一不由分说，上去就拉着盛夏朝外走。
　　“可是，我的班，咖啡馆。”盛夏在李诺一的身后问道。
　　“待会再说，反正都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的。很快的，我们去去就回来。”比起盛夏，李诺一倒是最着急的那一个。
　　李诺一一个转身就坐进了车里，盛夏站在那辆红色的越野车前，却有些迈不动步子。曾经的记忆似乎一下子涌入了脑海，那鲜红的斑马线依然是那样的刺眼。
　　“怎么，还不快上车。”
　　盛夏抬起头，看见已经端坐在李诺一后车座位上的青名，她咬了咬牙，便打开了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外环上，李诺一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是如何发现的，只是盛夏都没听进耳朵里，她的面容越发的阴冷。
　　与她相反，青名倒是有些新奇的车里来回的抚摸着，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
　　“真不错，也不知道我的前生有没有坐过这样的豪车。”
　　“啧啧啧。真是不错。”他还不忘，发出一连串的唏嘘声。
　　盛夏突然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心里说道：
　　“你跟来做什么？”
　　“我也要去看看那个地方。”青名像是听到了似的，立马回道，还不忘朝着李诺一的位置上瞟了一眼。
　　瞬间，李诺一就感到自己后背一凉，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赶忙把车里的暖气调得更高了些，嘴里还嘟囔道：
　　“盛夏，你冷吗，我把暖气调高些。”
　　盛夏没有回应他，只是又掩着嘴，对着身旁的青名说道：
　　“没听说过，鬼还坐车。”
　　青名忽然阴森森的转回了头，对着盛夏说道：
　　“那要不要把你变成鬼后，试一试呀。”
　　盛夏冲着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然后把身子移到了车子里能离他最远的位置。
　　车子飞速的行驶过繁华的街景，最后竟在城市边缘的废墟旁停了下来。
　　没人知道，李诺一到底是怎样费劲心思才找到这里的。
　　“我们到了！”李诺一回过头，阳光灿烂地说道。
　　推开车门，盛夏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她踮着脚，努力站定后，就听到身后的李诺一用异常得意的口吻说道：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地方。”
　　回头望去，在那一大片拆迁的废墟高坡上，有一盏巨大的，发着异常耀眼亮光的白色圆球，正被紧紧地束缚在，高坡的最顶端，在那球体的下方，停放着各式各样的巨型施工设备。而在那设备的工作臂上还闪着一盏盏的明灯。
　　它们发出轰鸣的震动声，如山崩地裂一样，从脚下传来碎裂的声音，它们毫无顾忌地来回的在工地上挖掘着，机身吱呀作响。即便做好了保护措施，可还是依然狼烟动地，尘土飞扬，那原本明亮的天空，在这里却是一片灰暗，鼻腔里充斥着混凝土的味道。
　　忽然，就像是找对了答案一般，盛夏与青名对视了一眼，都同时转回了身。果然，不出所料，在他们的身后，树立着一排的低层老式小区。
　　那小区就如同悬崖边的残垣断壁，在巨大的震动中摇摇欲坠，深陷在铺天盖地的灰尘中，这让它们越发得显得破旧。
　　想要到达小区，就要穿过一片瓦砾碎石堆成的废墟，周围满是人们的生活垃圾，即便是在冬天也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恶臭。
　　不由分说，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盛夏便踉跄的穿过眼前的废墟，她手脚并用，朝着就在眼前，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的小区跑去。
　　总共三栋楼，她一栋楼一栋楼的查看着，没有找太久，就在一栋楼的楼下找到了一个被圈起来的小操场，绿色的地毯上，摆放着孩子们的游戏设施，滑滑梯，轮胎，小餐桌，五颜六色的色彩充斥在其中。
　　“找到了。”盛夏喉咙发紧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便一秒都不想停下地飞奔着上了二楼。李诺一紧随其后，只是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灰头土脸，一身的狼狈。
　　盛夏矗立在两扇门之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嘴里小声地推断着，
　　“阿姨说过，他们家是正对着球形灯的，所以一定是朝着，对，就是这一家。”她用力的想要推开门位于西边的那扇门，只是那门被厚重的铁锁锁着，任凭盛夏如何用力，也无法打开。
　　她焦急地捶打着大门，喊叫着，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她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那扇带着铁锈的大门上，似乎在期盼着听到一些动静。
　　也不知青名什么时候到的，他只是轻轻地把她拉开，用眼睛稍微一看，就听到哐啷一声，那门竟自然而然地打开了。
　　盛夏带着细微地颤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的李诺一无比认真，又不容置疑地说道：
　　“麻烦，请你呆在这里，打，一下，110和120的电话，麻烦了。”说完，便打开那扇铁门，走了进去。
　　李诺一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盛夏已经走了进去，没办法，他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拨打电话。
　　即便是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当脚步缓慢地走进了一间打开着的房间的时候，盛夏还是不自觉得浑身颤抖了起来。
　　白色的墙壁上满是斑驳，破碎的玻璃窗，用废旧的报纸填满，暗无天日。地砖上全是东倒西歪的家具，再有的就是破碎的碗盘，与说不清楚的垃圾。
　　盛夏轻轻地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整个房间亮了起来，来不及看清楚，就差点惊呼地尖叫起来，她赶忙用手掩住了难以置信的脸。
　　那是一张看起来岁月悠久的老式木床，如果说整个空间都是杂乱的，那唯独这里是最整洁的，看起来干净又柔软的双人床上，正静静的，异常安静地躺着两个女人，一个满头花白，一个稍显年轻，但却浮肿地看不清楚了五官。再仔细看去，一个正是盛夏所见到的阿姨。而现在的他们早已没了呼吸。
　　“妈妈，妈妈，”一个满是笨拙的声音，划过安静的空气。
　　盛夏没来得及难过，就被从墙角里发出的一个微弱的声音，重新唤回了神志。
　　“我饿了，很饿，很饿。”
　　顺着那声音看去，在靠近窗户的西南角落里，正有一个瘦小干枯的身体蜷缩在那里，看不出他的年纪，只是带着花白的头发，嘴巴含糊地蠕动着，却听不清在说什么。还没来得及靠近，一股刺鼻的气味，便令人作呕的钻进了脑子里。
　　仔细看去，在那人周围，满是不堪入目的排便物。
　　还没来得及走上前，不知何时，阿姨便已经出现在了盛夏前面。
　　阿姨看着盛夏，只是轻轻地朝她点了点头，盛夏也冲着阿姨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那不争气的泪水，竟不自觉得滑落于脸颊。
　　只见阿姨佝偻着身躯，轻轻地弯下了腰，那动作是如此的吃力，像是想要更加清晰地记住自己儿子的脸庞，她伸出一只手，细微地抹去她儿子脸上的斑驳，又把双手拂在儿子的发间，冲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儿子，似乎也看到了她，满脸惊喜的对着眼前喊道，
　　“妈妈，妈妈。”
　　听到这声音，阿姨似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满是嘶哑，但是盛夏却听得是那样的清晰。
　　“孩子，下辈子，不要再做我这无能母亲的孩子了，记得，要找一个有钱有本事的人家，我们玉儿，也当一回少爷，在这五颜六色的社会里，好好过一辈子，到时候，要记得把这辈子没享到的福，加倍的要回来。”
　　阿姨的手轻轻地拂着他儿子的额头，
　　“玉儿，母亲对不起你，来生，我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还了对你的亏欠。我的玉儿。”那声音里满是亏欠与内疚。说完，她便像是告别一样，把自己额头点在了儿子的额头上。
　　只是片刻，她便又狠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满是怜惜的转回头，冲着青名点了点头。青名已经读懂，只是看似随意地一挥手，阿姨便如同一阵微风，消失在了房间里晦暗的空气中，不再留下一点痕迹。
　　没等盛夏缓过神来，青名便把盛夏拉进了自己怀里，说道：
　　“我带你离开这儿！”
　　整个空间又再次变得黑暗。
　　当盛夏与青名消失的瞬间，李诺一带着一干人等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他只是还没看清楚一切，便又掩着口鼻退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警察与医护人员的一系列的忙乱，在那忙乱之中，远处的废墟上，大型设施依然发出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曾有过一丝的懈怠。